黃昏下的狐狸

左琿不經常在家，每次都是隔一兩個星期趁雙休日回來一次。

江幼梅會在這時候做上一桌好吃的菜來迎接他。這兩天應該是江幼梅最忙的時候，她既要忙著做飯做菜給左琿吃，又要做別的菜放保鮮盒裡給左琿帶去上班的地方吃。

江幼梅燒飯很好吃，勤儉持家，不得不說左琿娶了一個好媳婦。但左琿這傢伙狡猾，剛認識江幼梅的時候裝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沒過幾個月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動輒就對江幼梅破口大罵。他是個大男子主義者，老婆孩子必須聽他的才行。

然而小時候左羽棠是不知道這些的，自他記事開始，他就和媽媽生活在一起，和左琿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也因此，他的性格里受母親影響更多，成了一個比較溫柔聽話的男孩子。

江幼梅牽著左羽棠的小手走在街上，走著走著，路過一家寵物店，左羽棠的眼球就隨著那家寵物店的位置而移動了，直到走過了那家寵物店，左羽棠依然努力地扭頭去看，讓江幼梅哭笑不得。

她剛停下來，想帶左羽棠進去看看，左羽棠連忙擺擺小手說：「媽媽我不買，我就看看。」

說著，反而轉過頭拉著江幼梅往前走了。

有的小孩子就是這樣，想要什麼都表現在臉上了，卻又馬上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江幼梅牽著左羽棠走進了那家寵物店，寵物店裡有股難聞的味道，牆邊的籠子里都是小貓小狗啊的。江幼梅和左羽棠都喜歡小狗，尤其是左羽棠。

左羽棠今天卻盯上了一個很特殊的動物，店裡就這一隻。那是一隻毛色火紅的狐狸。

這隻狐狸的毛髮很好看，紅得似晚霞，艷得似玫瑰。全身上下無一縷雜毛，那片紅深深地印在左羽棠的眼瞳里，他和它對視了，那片漆黑如淵的圓瞳里一朵火紅的玫瑰若隱若現，閃耀著魅惑般妖艷的光芒。

「我能和你一起玩嘛，」左羽棠小聲地說。

左羽棠看著它的眼睛，它也看著他的眼睛，兩個生命因為這道視線而交織在了一起。

大概不一會吧。

左羽棠費勁地抱著一隻占他身體一半大的狐狸和江幼梅一起走出了寵物店。

這會剛好黃昏了，天邊那一抹火紅的雲彩被黑暗的高樓遮了一半，江幼梅和左羽棠走出高樓的陰影，迎面夕陽金燦燦的光落在江幼梅的發梢上，左羽棠的臂彎上，還有狐狸艷紅的耳朵上。

狐狸把腦袋架在左羽棠的肩上，後面的寵物店在陰影里越來越小，直到它看不到了。它聳了聳鼻子，吸著左羽棠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它的嘴張開了。

「很高興認識你哦。」

左羽棠以為狐狸在打哈欠呢，小手摸了摸狐狸的後背。他的臉一小半都埋在狐狸的毛里，戳到他鼻頭的毛讓他忍不住要打噴嚏。江幼梅輕輕揉了揉左羽棠的頭髮。

夕陽下，母子倆越走越遠。

——

「她來了她來了。」

左羽棠坐在樓下的便利店裡，買了一瓶兩升的可樂，找店員要了兩個塑料杯，一杯給自己，一杯給旁邊的狐狸。

坐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前，可以看見對面的高中，二三十米高的一座鐘塔矗立在正對大門的綜合樓旁邊，指針被塗上了熒光，在黑夜裡播報著時間。

與對面的高中隔了一條馬路，路燈是橙黃色的，路兩邊綠樹蔥蔥，樹影搖曳，從左羽棠這向外看去，黑色的柏油路被路燈照的像許多個落日時橙色的晚霞。

那隻狐狸坐在左羽棠旁邊的椅子上，前爪扒在桌子上，嘴前邊放著裝了可樂的杯子。

他們倆看向了同一個人，一個女生，一個扎著馬尾辮，面容清秀精緻的女生。

「你別鬧，」左羽棠目不轉睛地對旁邊的狐狸說。

「明天考完你的高中就結束了，這會不去表白更待何時啊？」狐狸瞥了眼他說。

左羽棠，戴著一副銀框眼睛，身材不高不矮，恰到好處。今年高三，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明天就要畢業。

左羽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真是無語，」狐狸喝了口可樂，從椅子上跳了下去。

左羽棠看著窗外，那個女生正在走向便利店，不過似乎還沒看見坐在玻璃後面的左羽棠。

突然間，左羽棠的視線里多出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那的生物。

狐狸！左羽棠猛地向旁邊看去，那邊空空蕩蕩，再看向門口，那的塑料門帘還在一晃一晃的。

我靠，左羽棠心裡嘆道。這時候狐狸已經走到女生腳邊了，女生低頭看著它，隨後蹲下身將它抱在了懷裡，揉了揉狐狸的毛髮，抬頭迎上了左羽棠的目光。

她笑了一下，笑的很甜。左羽棠頓時感覺人生是多麼美好。

「嗨，」她走進便利店，拖住狐狸的手豎起來沖左羽棠揮了揮。

「嗨，」左羽棠故作鎮定地揮了揮手，嘴上揚起他故作紳士的微笑。

狐狸趴在女生胸前，回頭偷偷沖左羽棠吐了吐舌頭。

左羽棠翻了個白眼，不去理這隻傻狐狸。你倆都是母的，你能占她什麼便宜？你在得瑟啥？

「明天就畢業了哦，你怎麼想的，畢業去旅行嗎？」韓倩問，她走到左羽棠旁邊坐下來，這正是剛才狐狸坐的地方。

「不去吧，」左羽棠摸了摸手。他也不是不想去啊，但老爸老媽都沒什麼表示，他能咋辦。他的學習成績一向不錯，在學校也名列前茅，只是像出去玩這樣的事，父親是不會主動的，而一旦父親沒有表態，那基本上去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從高中開始，他就開始和爺爺住在一起了，他老媽在學校旁邊租的房子，爺爺照顧他。老媽嘛，就呆在老家了。

他看著尤倩慢慢地梳理著狐狸身上的毛，狐狸也蠻享受的，趴在桌子上像癱瘓了一樣，偶爾嘴巴里還要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左羽棠大學霸還真是一點都不緊張啊，」韓倩笑著說：「還沒考完呢，就悠閑的坐在便利店裡喝著可樂看著夜景了。」

左羽棠連忙擺了擺手：「別這麼說啊，我就是心大，閑的無聊哇。」

韓倩的眼睛里總是像藏了一隻小鹿，這讓他難以直視她的眼睛。

「你這狐狸叫什麼名字啊，它的毛可真鮮艷。」

「叫左羽裳，我起的，我是它乾爹。」左羽棠說著指了指左羽裳：「它是母的。」

韓倩輕聲笑了，她細膩白凈的底下，那隻狐狸不樂意了，轉過頭來對左羽棠齜了齜牙。

「你看，它表示贊同。」左羽棠再次說道。

這幾句話蠻管用的，韓倩輕聲笑著，看上去挺開心。這讓左羽棠更加不敢看她了，手指在杯子口繞了又繞。

「那好吧，我先回去啦，我過來是想買筆的。」韓倩輕輕把左羽裳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擺了擺手。

「好的，好的...…」左羽棠看著她走出便利店，消失在門口，應該是進了隔壁的文具店，最後從玻璃窗的邊緣再次走進左羽棠的視野，漸漸消失在黑暗中。

「左羽棠，」狐狸慢慢轉過頭來，左羽棠和她四目相對，看見她眼裡懾人的光芒，左羽棠的屁股不由得離開了椅子。

「你說誰是我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