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焦屍》
第二日卯初時分,小肆內便早已有了生氣,肆中掃洗做飯之人寅末便已起來。肆中之事一般都由蔡從心管理,所以在四人中蔡從心也是最早起來的,巡視安排完小肆的工作之後,便出得肆門拉動了信響。此時候魯行規等人也陸續醒來,洗漱過後,便下樓用起了早膳。
劉棄在外蹲守本就睡得淺,聽到信響聲,一個激靈便醒了,胡亂的抹了一把臉,醒了醒瞌睡,趁著天蒙蒙亮偷摸的尋了過去,待到肆外小心的往裡探看。
此時魯一行四人都已經下樓開始享用早膳,湖湘的早膳,一般是幾個冷盤、小炒佐以飯食、粉面。因魯行規喜蔥油餅,早膳便多了這一味主食。湖湘的蔥油餅由漿米攪以蔥花蒜葉,於形制碗狀鐵勺中,過熱油定型,油炸而成,故而又稱之油碗糕。
魯行規夾了一隻油碗糕放入面前的粉面中說道:我洗漱之時,聽聞信響已打過了,用罷早膳我們便推車上路吧。
眾人附議。
劉棄聞言也不見二姐弟,便緩緩從肆外撤出,想起昨日下山的推車,便轉到牛棚預備查看了一番,哪知此時正有夥計在其中忙活,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別的辦法,唯恐耽誤了,便又退了出來直奔小廟而去。
四人用罷早膳,便早早的推車上路了。
一路上余雙又好心提醒道:雖是焦屍,但王士徒就算有所察覺,也說不出異樣來,且二姐弟之事對王士徒來說不過是小事,主要之事還是在這武平之上,我等見機行事便可。
原本一個時辰的路,四人推車而來,卻走了將近兩個時辰,待來到廟中已近午時。
廟前王士徒正打量著推車與四人,只見推車內草席裹覆,蔡從心見狀便撩開草席一角,兩具焦屍焦首頓時映入眼帘。王士徒想過二姐弟可能負傷,卻沒想到竟是兩具焦屍。冷笑著說道:我讓諸位交人,這人是交了,可也是怪我,沒囑咐各位,得是活人吶!
陳金細語嘀咕了一句:這死人也是人吶。
劉旭聞言在旁哼了一聲,此時劉棄仍在廟內休息。
我要的是活人!活人!王士徒提高了音量吼向眾人。
雙方相持不下,一時間都失了聲,頓時氣氛有些緊張。
片刻,待王士徒稍稍平復后余雙說道:與王賢弟分別後,我等是不敢做任何停留,立馬就上山搜捕,那是翻山越嶺,過崗平川吶,可這深山莽莽,要尋兩人可真真的不易,如同大海撈針。但我等未放棄希望,想著是為王賢弟辦差,這差事可得盡心儘力。於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吶,終於在一處山洞中發現二姐弟的行蹤。賢弟莫要怪罪,若不是這二姐弟負隅頑抗,我等實在沒有辦法,也斷不會出此下策,放火燒山吶。可當時情形賢弟是沒看見吶,那山洞深數丈,恰得兩人容身,短兵相接有地利加持,我等是接近不得分毫。用弓弩,山洞巨石密布,又極易藏身,奈何不得二姐弟呀。
是呀,我等也是無法,這二姐弟一人使軟鞭,一人使短槍,一時之間也奈何不得他們二人吶。陳金附和道。
王士徒看著他們一唱一和,一聲不吭的繼續看著四人,一旁的劉旭似乎要做些什麼,剛一步要邁出去,就被王士徒一手拿住。
余雙見狀立馬繼續說道:萬般無奈之下,我等也只好煙熏火攻,想著這二姐弟會因為嗆不住,走出洞來,哪曉得這二姐弟如此不經事,竟活活的燒死在了這山洞之內。
王士徒聽罷放開劉旭,劉旭開口就道:這就兩具焦屍,
我等怎知這是他二姐弟?
二位請看,這好好的兩把兵刃,都被燒得黝黑。除了這二姐弟,還有誰使這兵刃的,說這不是二姐弟,他又是何人呢?余雙又揭開捲簾一角,指著兵刃說道。
罷了,罷了,此時說這些也是無用。王士徒轉念想,事已至此,且無妨復命,何不藉此機會拉攏拓跋恆,便說道:各位知曉,我主著我前來湘楚,除了擒這二姐弟,還有打探武平的消息。這二姐弟雖死,但擒賊有功,願替諸位請功,只是拓跋先生不知可否與劉家兄弟一起將二姐弟屍首送回開封,一來,好為諸位請賞,二來,若我主問起,也好向我主詳細陳情二姐弟之事。待這邊處理完畢,我便要入城,屆時拓跋先生再來與我等匯合不遲。不知諸位意思?王士徒這邊埋了個心思,作為天策十八學士,拓跋恆的智名不可謂不大,若能說動拓跋入開封襄助我主,那可是大功一件,至於拓跋還能不能回來,那就與他無關了。
余雙何能不了解王士徒的心思,他去了開封,宋主焉有讓他再回熊湘之理。當下便說:這武平局勢複雜,留我在此襄助賢弟,怕是再合適不過了,這周行逢恐是時日無多,我這一走誤了時機可就不好了,賢弟若是不信我等,我向賢弟推薦一人,隨劉家兄弟入開封可好?
這老傢伙,倒是雞賊得很,但除你拓跋恆,我主還能瞧得上哪個棒槌。王士徒聞言,便知曉拓跋恆是斷不會離開這湘楚的,留下拓跋恆一同應對這武平之事,也無不可,便回到:我豈能不相信諸位,只是我主多疑,能多個人入京面聖自然是好的,但這尋常人,可不一定能見得我主,難不成周將軍願與劉家兄弟前往面聖?
魯行規聞言,冷臉不語。余雙接過話頭說道:馬楚張佶之子,張少敵,不知可有這分量?
張少敵?王士徒心下盤算,這張少敵原是馬楚開國之臣張佶之子,若非其無心權欲,在馬楚動亂之時,他若想一步登天,也不是絕無可能。隨後說道:自然有,自然有,張將軍年少有為,智勇冠三軍,品性高雅,淡泊名利,王某在開封時就早有耳聞。今日有幸,能認識將軍,是在下的榮幸。只是不知哪位是張將軍?
在下張少敵,見過王司曹。陳金聞言拱手一拜,又繼續說到:司曹謬讚,張某一介武夫,愧有薄名,今不過只是鄉民野夫罷了。
將軍自謙了。王士徒回手以禮,心中突然咯噔一下,不免想到,這四人中,有三人分別是,拓跋恆、周庭誨、張少敵,皆是馬楚重臣,那這蔡從心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