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流浪的屍體

吃飽對於楚天南來說已經變成了一種稀奇的事情。而這本來是在幾個月前剛剛爆發末日時候變成喪屍的他不能想象的，因為那個時候的食物很多，所有鮮活的生命都是地上喪屍的食物，只有那些沉眠的人除外，畢竟他們如同蠟像一樣停滯在那個時間。

當然也不是再早一年前那個溫文爾雅待人有禮的男人能夠想到的，因為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可以糊口的忙碌人，他有著穩定的工作，有著可觀的負債，還有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

而現在，在這個已經殘破的世界中，鮮活的生命只有那些因為變異而存活的野獸，它們一個個的越來越像曾經一本名叫山海經的書籍裡面記載的生物。而且也越來越難以被喪屍殺死，甚至有一些，已經開始以喪屍作為食物。

所以吃飽成了天南不可多得的一種享受。

幾個月前剛剛爆發末日，天南正好回到了生養他的西北小城，在那個已經資源匱乏，人才流失的地方稍作休息，等著度過慣例一樣的新年。他如同很多普通人一樣，抱怨著生活卻又在努力生活。

但是末日就是在那個時候突然出現在整個世界，悄無聲息席捲每個人類，只在短短時間，楚天南就沒有例外的感染了瘟疫。

然後天南就光榮的加入了喪屍的行列。當然，不是美國大片那種身上破爛，手腳扭曲，嘴裡面還有控制不住的口水，動不動還咆哮嗷嗚的傢伙。也不是古書中那種身體僵硬，獠牙利齒，還穿著清朝官服的樣子。畢竟那兩種只喜歡新鮮血肉的生物，在這種全部都只有喪屍的世界裡面，只有死路一條。

他只是普通的如同一具剛剛死亡的屍體，渾身血液不再流動帶來的皮膚開始變得慘白。同時還有對於肉類的渴望，因為那些肉類可以讓已經沒有血液支撐運作身體活動的他開始新的運作。

只有吃肉可以讓他活動，這是來自本能中的信號，所以他和其他剛變成喪屍的人一樣，對周圍能吃的肉類開始下手。那些人工畜牧的生物，還有靠近人類生活的鮮活生命被一個個變成喪屍嘴裡的食物。直到它們被迫進化出各種奇怪的東西。

現在，他剛剛吃完了地上撿到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遺落的肉塊。也許是屬於變種犬科生物，也許是其他的一些小型嚙齒類動物。

「天南，你初戀應該會來這次聚會吧，你到時候咋辦？是打算表白還是就這麼算了啊？」

「不提她，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你還提起。咱們天南兄早就忘記的一乾二淨的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要說你小子忘了你初戀是哪個我還相信，天南那個大情種忘記小曼簡直是不可能！」

「人家早就是貴婦了，哪裡是天南你個窮鬼能高攀的，說起來聽說她的姘頭是個大老闆，月入幾百萬的那種！」

耳畔突然出現了那個新年夜發生的嘈雜對話，至於對話的這些人，一如既往地在天南那破敗的記憶單元中成為空白。他們太過無關緊要，以至於現在的天南完全記不得是男是女。

只是因為他剛剛看到了面前正在羞澀的牽手的兩個人，還有他們旁邊那一句一顆永流傳的經典廣告。原本亮閃閃的廣告燈已經不再閃亮，旁邊樹立的公交站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撞彎，扭曲成為怪異的姿勢。而在他渾濁眼中，就只看到了那一對曾經的金童玉女，還有那顆貌似眼熟的閃亮玩意兒。

然後就耳邊就自然而然出現了這樣的對話，但是很奇怪的是，

他的耳朵根本聽不到這個聲音的來源。

畢竟他的耳朵是向著獵食的方向進化發展的，擴大且靈活的耳廓讓他能夠在這個末日中搜索外界丁點的聲音。一點點動靜，都可以讓他本能的尋找到聲音的來源，畢竟聲音就代表有可能是他的食物靠近。

「楚天南，你和她之間無論結果如何，不都要繼續生活下去，你和我喝完這杯酒，哥哥帶你一起去忘記煩惱」又是那個非常特別的低沉的聲音，在匍匐下來警惕四周的天南耳畔出現，他渾濁的眼睛開始了一點點聚焦，這次聚焦不再是向著獵物或者是敵人，而是腳下一個閃亮的人造物。

那是一個曾經精美的相框，上面原本透亮的玻璃已經因為不知道多少次的撞擊裂成蜘蛛網一樣的，只有唯一沒有被裂紋侵蝕的小小一塊上，有著兩個笑的像是傻子一樣的男孩。

他們相互給對方頭頂比劃出一個剪刀手，同時在用另一隻手拉著對方的剪刀手，在定格的照片一瞬間，同時看向照片外的楚天南，他們咧開的嘴證明曾經他們應該是非常開心的。

「我好像曾經也有拍過這樣傻傻的照片，好像也有個傻子用這個姿勢和我一起拍照」突然一個閃過的念頭衝擊天南的腦神經，然後他又開始迷茫起來，這種不屬於本能的思維，讓很久沒有接觸的他不知所措。就好像第一次接觸世界的小鳥一樣。

於是他在剛剛進食之後的地方坐了下來！他開始低下頭，讓剛才那個聲音一遍遍的在耳畔響起，讓那個相框里的兩個男孩，一遍遍的衝擊原本已經停滯的腦神經

太陽慢慢起落，剛剛吃完一大塊肉塊的他在這樣靜止的狀態下，大概可以活動個兩三天，所以他依舊在那裡坐著。

他不知道他這個狀態，在過去人類用大腦支配世界的時代，叫做思考。他也不知道，他目前真正用來思考的究竟是什麼器官，畢竟作為血液供養的大腦來說，早就已經停擺多時。

「我要去找到我曾經的痕迹。」天南張開很久沒有張開的嘴，撕裂了粘合在一起的嘴唇，然後用奇怪的共鳴音說到。畢竟他的舌頭早就冷卻，好像已經退化的不再是那麼靈活，那原本用來配合一起發聲的聲帶，也很久沒有震顫。所以他的自言自語，看起來更像是一種奇特的共鳴。

他也不知道和誰訴說，也不知道怎麼冒出這樣的念頭，總之，他踉蹌的站起身子，扶著沾染黑褐色血漬的柱子，他眼中的那一團渾濁，再一次淡了幾分。

他開始慢慢向前，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前，還好腳上那雙曾經出自大廠的鞋子，沒有被在這段時間漫無目的遊盪的他磨壞，而且他的軀體也不像其他喪屍一樣，因為各種意外出現殘缺或者破損。

他看起來就像是新時代電影里的破落吸血鬼，慘白，骯髒，蓬頭垢面，同時還有些不太協調的運動方式，每次都有一種滯澀的運動感覺。

西北小鎮的風慢慢吹拂，再次席捲整個城市，從各種角落中投來對開始流浪的楚天南感興趣的注目，那些喪屍依舊朦朧的只有活著的本能，依舊在那裡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依舊如同末日剛到來時候，冷冰冰。只是它們會注意到那個剛剛開始他的思考的楚天南的種種行動，那是和他們完全不一樣，讓他們不能理解的行為。

只有叫做楚天南的傢伙，眼中出現了和他們都不一樣的光彩。

他的運動越來越像末日前一樣，雖然並沒有那些血液供應各處肌肉來做出相應動作。雖然並沒有那些神經傳遞的電信號刺激各種反應。就這樣一種顛覆了過去幾千年人類知識和理解的方式，他開始向著曾經他遊盪的最初地方而去。

而在遠處，第一個等到他到來的，是一隻渾身生長褐色條紋的大型貓科生物。

從原本的外形來看，像是曾經地人類認為很萌的貓咪，但是那體型已經大了兩倍有餘，而且四隻鋒利的獠牙從那比原來更長的嘴中呲出。在原本的四肢關節處，還有著異常伸長出來的慘白骨刺，那四根骨刺上面還有深黑色的血痕。好像是某個或者某幾個附近的喪屍體內的血液沾染過一般。

其實這些都還只是外部形狀，這隻大貓的嘴裡。還有一種特殊的結構，如同射擊一樣的噴射骨刺。從他們原本細長的尾巴處生長出來。只是隨便的一次噴發，在它身邊徘徊幾周的一隻喪屍就轟然倒地，並且可以看到被骨刺擊中的地方，喪屍的骨肉開始冒出縷縷白煙，同時裡面開始慢慢形成空腔。

就是這樣一隻可怕的傢伙，擋在了楚天南尋找痕迹的路上。只有從這隻大貓身邊突破過去，楚天南才能到更遠的地方去。

「嘶嗷！」這隻大貓的聲音突然從它呲開的牙縫中傳來，與此同時它微微俯下身子，讓尾巴的骨刺對準楚天南的頭顱。它是個聰明的大貓，知道這些站立的兩腳獸們，頸椎之上那個部分就是最大的弱點，有的只要輕輕一爪子，就可以看到混合暗褐色的白花花大腦漏出，而後再來一爪對準大腦，他們就完全不能動彈，任由它吃掉儲備進化。

而楚天南也意識到了這個攔住他去路的，是他找尋路上的第一個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