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小命不保
自秦歡掉了那個孩子之後,受周棉棉態度的影響精神已是高度緊張,再一懷上孩子就怕掉了,又惹來周棉棉那句刻骨銘心的「你死去吧」,最終導致習慣性流產,至此,秦歡已是怕了他。在生活上對周棉棉是百般忍耐和照顧,下班回來給洗腳捶背揉肩,那是百依百順。就這,天一陰了,周棉棉就會把左右手攥成拳頭,對著陰沉的天空仰嘆一聲:「我的心那,就像這天,陰沉鬱悶,唉!我鬱悶那……」秦歡每聽此,既害怕又心如刀割。
人就這樣,越是順時越是順,越不順時越不順。周棉棉在家沒人敢惹他讓著他,可到了外面誰又把他當成根蔥呢。更可怕的是人們那張幸災樂禍的嘴:誰誰誰家沒孩子,要來了一個;誰誰誰家結婚都好幾年了,還懷不上孩子;誰誰誰家離婚了;誰誰誰家靠人了……這些都是那些喜歡說的與那些喜歡聽的,湊在一起的唯恐天下不亂的勾當,明著說也暗著說的。秦歡掉孩子這事,當然是捂不住的,一傳十十傳百,就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事。二孩更是給他宣揚得全廠都知道。沒掉孩子之前,二孩在廠里跟別人就說他娶了他們村一個抽風的女人,並且還是倒插門。如今秦歡懷不住孩子這事,又被他說得情節曲折,讓喜歡聽的非常高興。
周棉棉是個事事追求完美的人,這樣的缺憾,這樣的閑言碎語,是他無法理解無法承受的。可現實就是這麼深入骨髓,冰刺入心,就是倒一座大山他周棉棉也要背著,並且腰板還要挺得直直嘞。讓他想不明白的是,二孩出獄不久就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還不抽風的女子。這女子天天抹得香香的,穿著白色透視裝裹著黑抹胸,並且還比二孩小五歲。更讓周棉棉不解的是,這個女子還總用鄙視的眼光瞧他。還有那隻身外出的打工女,也是架不住那男人三兩句甜言蜜語,便引到自己床上「以身相許了」。似乎她們也知道,男人和她們好最終也是為了那個地方的。二孩對這個也是津津樂道,也是很迷戀那排成一排,隔成一間一間小屋的廉價出租房的。不光外地的,近處的也會租上一間這樣的屋子,不管男女都是為了方便的。二孩也常跟周棉棉說起那小屋,說那小屋裡的香氣,說那小屋裡十足的女人味兒。屋裡漂著飄柔味兒洗髮水的香氣,床上鋪著花被子,床頭坐著剛剛洗過頭的長發女人,陪其聊聊豈不妙哉,說得周棉棉都無比嚮往那樣的小屋那樣的生活了。
這是一個多麼自由而又隨便的社會,倫理道德在那些隨便的人眼裡算個屁,是不值一提的,因為他們跟本就不知道人還需要倫理道德的約束,他們也不習慣被約束,他們酒足飯飽之後只知道尋找刺激,想的是別人的妻友妻,怎樣才能泡上一個如意的網友。還有那有幾個臭錢者,為了玩得更刺激些連兒媳都不放過。再有那兒媳也不正經者,眉來眼去便勾搭成雙。這些人哪想過倫理道德,只想著一時歡愉罷了,卻沒想過這樣事被兒子知道了會怎樣。
周棉棉是想不起這些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讓秦歡才能保住孩子,怎樣讓孩子在三十天之後自己不會掉下來。因為,只有有了孩子,才能堵住那些人的閑言碎語,他活得才體面一些,為此,他帶秦歡去了一家又一家廣告上的,專治不孕不育的專業醫院,錢花完了,葯吃完了,沒有一點療效,孩子到了那天該掉還是掉。就這樣,周棉棉為了能有個孩子,帶著剛發的工資,帶著秦歡又奔向廣告上的下一家醫院。二孩那些人,還是到那漂著飄柔洗髮水味兒的,一間一間小屋裡,床上鋪著花被子,床頭坐著女人的屋裡真情假愛去了。
周棉棉的鬱悶不止鬱悶秦歡老掉孩子和這社會倫理道德的隨便,他還鬱悶他們車台剛來的那個走起路來像踩了彈簧一樣的瘸子。因為,那瘸子一來就是盯著他戴的眼鏡看,然後嘿嘿一笑說:「你這眼鏡多少度的?鏡片那麼厚,看著一圈一圈的像年輪。」說完又問:「你摘了眼鏡還看得到東西嗎?……」讓他無言以對,鬱悶至極。
周棉棉的鬱悶奶奶似乎理解,秦爹似乎也理解,把所有積蓄都拿出來讓他帶著秦歡去看病,最終錢花了病沒有去。這天趁周棉棉歇班,吃晚飯時秦爹說:「別上那電視里廣告的醫院看啦,那應該是騙人的。那婦幼保健院從沒做過廣告,人天天都擠不動,還是全國僅有的兩家試管嬰兒之一。明我再去老虎大爺那借幾千,上那掛個專家號看看。」奶奶也說:「去那准行,燕兒就是在那看好的,現在兒子都那麼大了。」於是,那婦幼保健院成了周棉棉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周棉棉歇了一天班,和秦歡一早來到婦幼保健院。奇怪的是,你不論來多早這裡永遠都是站滿了人的,好像昨天的那些人都沒走似的。周棉棉花了一百塊掛了個專家號。還別說,這個專家號沒白掛,真給查出毛病了,那就是秦歡有個卵巢囊腫,還待查是良性還是惡性的。當秦歡拿著那張診斷表,打專家門診室出來臉色都變了說:「我有一個卵巢囊腫,要咱交一萬壓金,住院動手術。」周棉棉苦笑了一下說:「不就一個囊腫嗎,等有了孩子,剖腹產一塊做了不就得了。」秦歡一下就流下淚來說:「我也是這麼說。那專家說,你小命都不保了,還要孩子幹什麼。再說,你習慣性流產,什麼時候才能等來一個剖腹產。」周棉棉聽了覺得也對,便說:「咱錢不夠,怎麼辦?要不先回家,湊夠了再來。」秦歡沒有說話,跟著周棉棉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