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他死了
自打除夕掉了那個孩子之後,周棉棉對秦歡一下就有了好的態度,轉天安慰她說:「我們再也不要孩子了,領養一個也很好。」說著說著就哭了。讓秦歡聽了極恐又受寵若驚又非常難受。
周棉棉一面安慰著秦歡,一面發揮著他那細密完美的性格,拿出老十八開的方子看了一天想了一夜,縝密出一個完美計劃來——拿著方子去中藥材批發站買葯去。再在那買個小稱,回來按方子上稱好熬給秦歡喝,這樣是最省錢的法了。因為,如此長久吃下去,老十八的葯他是吃不起的。當他想好了這個主意,興奮得一夜不曾睡去。第二天一早就騎車上市裡的中藥材批發站,花三百多帶回半袋子中藥來,按著方子上配了熬給秦歡喝。那葯湯雖然苦的難以下咽,但一想到孩子,秦歡什麼也就都能忍了。
時間飛快,春天的溫暖還沒來及擁抱,炎熱的夏季就來了,再一感到涼爽,又已是秋的一半過去。也就是在這個秋天,周棉棉的驚喜又一次來到——秦歡又懷上了。只是周棉棉對這個驚喜已沒有太多的期待,和秦歡說,以一顆平常心對待,不要驚不要喜不要有壓力,順其自然為好,並給秦歡停了葯。是葯三分毒,萬一這孩子不掉呢,別到時後悔。秦爹和奶奶也很平靜,該下地下地,該摸牌的去摸牌,不管不問了。周棉棉天天上班,慢慢就忘了秦歡懷孕這事。當那天他下班回來,秦歡和他說:「老公,他沒有掉。」說完已是滿臉的淚水。周棉棉這才激動起來,算算日子,確過了危險期,忙下樓去告訴奶奶和秦爹,秦爹和奶奶聽了也歡喜不已。奶奶還忙點了香,到送子觀音圖前跪拜。而此時周棉棉是想起老十八來著,便擦了擦淚水騎車來找老十八。
「什麼時間死的都不曉得,太可憐了。」「要死也是下午死的,上午我還來抓藥子,他還好人呢。」「他這是啥急病呀,咋趴桌子上就死了。」「還是小十八上我們家一個勁兒地扽我的褲腿子,把我扽到他家來我才知道嘞。當時我還以為他睡著了,喊他兩聲沒答理,我才去推他。這一推死沉死沉的,僵硬在那兒……」老十八診鋪子前,圍著好多人在那議論。
周棉棉聽了,手裡的點心盒掉在地上,老十八死了?他扒開人群進得老十八的屋,只見老十八已被抬上床,身子還是U型一樣地彎曲著。那隻狗卧在床前看著他,見他進來回頭看了一下又接著看老十八,嘴裡發出「嗯哼嗯哼」的聲音。左爪向前撓撓放下,右爪向前撓撓又放下,像他那天來看到它瞅著一鍋饃一樣,只是它的尾巴不再像把掃帚一樣在地上搖起一陣塵土。
「你和他啥關係?」說狗扽她褲腿的那個女人進屋來問。
「朋友。」周棉棉也不知道該用什麼稱呼來形容,他和老十八這短暫的兩次相遇。
「這是他留下的,也許是感覺不行了吧,寫下了這兩行字。可憐啊,可憐個人兒。一生沒有娶妻無兒無女,也沒有親戚,今去了這咋辦啊?現在天雖不似前些日熱,但也不涼快,不趕緊處理後事就會臭的呀。」
周棉棉聽了沒有說話,看了那張紙一眼撩簾出去說:「父老鄉親,叔叔大爺嬸子大娘們,你們信不信我?」此話一出,鴉雀無聲。
「信你什麼?」一個上了歲數的大爺說。
「要信我,咱們齊心合力給老十八的後事辦了。」
「辦了?那你說說怎麼辦?我們多是外地的,打工掙錢,自然無富餘之力。現在辦個喪事,怎麼說也得過萬。再說,老十八也沒個地,往哪埋?」
「我知道,能住這裡的都不是很有錢。但,我不是要叔叔大娘們出錢,只是讓叔叔大娘們歇天班,出人出力。明天一早,一人自帶一把掀,由我帶著去地里挖坑。棺材錢我出,往我家地里埋。」
「小夥子,你和老十八是什麼關係?」
「朋友!一個只見過兩次面,就認定是朋友的朋友。」
「只見過兩次面?」「要不看著不臉熟呢。」「我知道他,是秦國的姑爺,挺老實的一個人,在鋼廠上班。」……大夥又在一起議論著。
「只見兩次面,就肯出錢出力,能看出小兄弟的人格魅力,也足以證明老十八的人緣。其實,我們一人歇一天的錢,拿出來也足夠雇一個吊車。但,就沖這些個年和老十八一起住著,一起說笑,我們就抬他最後一程。」
周棉棉聽了激動地說:「在此,我替老十八一一謝過街坊鄰居。」說完深鞠一躬。
「去老十八那了?」一回家秦爹就問。
周棉棉點點頭說:「他死了。」
「誰死了?」秦爹問。
「老十八。」說著,便哽咽地說不出話了說:「我本想告訴他去的,可他——他……」說著撲倒在秦爹懷裡,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你難受,可你想怎麼辦?」
「把他埋咱們地里。」
「埋!一切都聽你的。他活著時愛去我那買葡萄吃,就把他埋在咱那塊葡萄地里,讓他看著。」
周棉棉點點頭說:「我還要給他買副棺材。」
「買!明早我就上老張那選一個,這事你不用管,你只管帶著他們下地挖坑。只是咱也沒啥錢,不用辦得太像樣。棺材一買來,我就把他的鋪蓋往裡一放,找幾個人把老十八抬進去,一入殮就完了。然後,我再找個驢車,等你們一回,就把棺木抬上,拉地里一埋也就對得住對你的知遇之恩了。」
第二天一早大夥就在老十八那集合了,由周棉棉帶著下地挖好墓坑。再回來,秦爹把一切都已備妥。大夥就把棺材抬上驢車,拉到地里埋了。秦爹給參與挖坑埋棺的人,一人發了盒煙,嘴裡說著受累感謝的話。周棉棉見了,感受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