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與暗的印跡(13)
橫流變為縱觀,把時間比作江河的話大概就像是趴在航船的欄杆上看流水變成站在碼頭邊看水流吧。
鏡曉站在落地窗前把臉貼在月白的粗糙亞麻布帘子上,蹭著上面綉著的椰子樹,嗅著從細縫中漏入的光的味道。
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像靈魂脫離載體的封存,升向高天俯視大地,在世界之外看著世界……終於擺脫了鎮壓,再次能將時間同空間一樣去看,都作為一段延展的距離了。
她做為世界某一概念集中化的存在,曾被認為有成王的特質,當然有過真名,記起從前的輪迴也應有的許可權,不然經驗和技藝怎麼能大包大攬地讓教廷成員對傳送陣一竅不通呢。
鏡曉隔著白簾倚在柵欄上,斜著身體看向身側微光下的陰影,在不同的時空中,無數個時刻的鏡曉,無數雙平靜的瞳孔泛著萬花筒般的迷濛,看向了同一個時空坐標。
「至息青復?」她好像感到了什麼,「換門?無語啦,找我就找我,這是什麼提示嘛……標記到上一個時維波動峰的刻度,那時的我去看看。」
調動過去的自己會斷開連續性,但並沒有什麼關係,以單時間維之線性,能達到多時空并行的地步,改變歷史如果沒有很嚴格的因果律讓其平行分叉與閉環崩坍的話,除了現世修正之外,過去的環境也會變化,在未來是改變了過去,過去變化之際也會讓未來變化,以此相互影響,直到出現趨於平衡的中間解。
何況在王權的扭曲下,時空表現的像虛空一樣是個點,時維被延展開過去與未來也只是泡影,只是專門用來施術的造假前提。
「還是不是很長啊……而且未來時刻比過去還要混沌……不過已經夠用了。」她輕嘆一聲,拉開了窗帘,瀑布似的光沖向凌亂的大床,牆壁也變得白的亮眼。
光是如此強盛,可見逃生那乍暗乍亮的布景是假的。
榧然目光如炬,快步如飛,凌厲的目光掃過路人,被看到的人都不由哆嗦一下,背後生寒,好像被什麼獵殺者盯上了。
他右手抱著諾華讓她坐在臂彎上,左手拖著快步走得有點勉強時曉,像個帶娃趕火車的老父親,但諾華外形看起來更幼小,應該不會有人覺得偏心小女兒是不對的吧?而且她更走不快呢,且不論比例算長的腿從絕對長度上是最短的,她剛才還喝了兩碗半粥,餅是一點不食,飯後不宜劇烈運動喲。
女孩子居然不愛吃甜食,不過肉也很香嘛,應該是很久吃不上肉了吧?什麼你問我怎麼會知道女孩子愛吃甜食?雖然大半生都沒見過吃的但時曉食了兩塊半餅嘛,剩下的才歸我這省吃儉用的老父親。
沒錯,榧然正氣勢洶洶地尋找幫派成員,然後讓他們帶自己去見首領,什麼你問為什麼不用領域掃描直搗老巢?知道那種地方還能和對方解釋啥呢,作為神出現會讓人心生隔閡嘛,而且身份證造假就敗露了,雖然是自己造的,但協議是全有的也連接上了中控。
他覺得自己這樣囂張一定會讓幫派成員氣不打一處來直接抄起傢伙找自己的麻煩,但也有可能先引來警察……不,他們怎麼會管這種事?倒是有可能氣焰太盛會讓打手們犯慫。
嗯,他現在甚至有點希望有什麼變態心生不軌來對自己的倆娃出手……或許可以去監獄看守所里看看有沒有暫住的夥計……也不行,沒時間陪他們玩什麼監禁play。
有什麼只會被帶回去教育片刻的罪名嗎……好像都不會管,就算把腕錶扯下來往地下一摔,也只會掃描分析一下附近的環境和人物生命體征和腦電波動選擇要不要自動報警,最後還得自己掛失補辦,但就算覺得戴著難受也不能把身份證和銀行卡丟了啊,揣兜里也行嘛,但賽博人也可以把腕帶晶元插腦子裡。
榧然是覺得應該更黑暗一點,拿這個監控人的行為,連上他的心腦控制他的生命,膽敢摘下來就起爆,有能耐拆了就通緝那種,不過好像各種體制主義都有的城邦在議會上是不會通過得了嚴重反人權的決定的,何況這是全境都通行的東西。
「哦,有械鬥!」衝刺完一條短街后,榧然終於露出了微笑,現在他不能快速移動,只掃描附近的情況,沒想到運氣這麼好。
時曉有些不開心地不斷縮地成寸,作為初誕的人格,這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不公平,憑啥自己就會被拖著跑呢……但也不至於像彼得一樣震驚到呆愣。
然後路人們投來的疑惑驚訝蔑視之類的目光也挺讓人不爽……等等,為什麼會有蔑視?在網上看到片面或偽造的信息就閑得發慌一樣開始無腦發言的習慣已經延續到現實中了嗎?不過於人來說就是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笑話去吧,於榧然來說就是生命中的過客我睬你幹什麼,時曉也趕緊尋找個金句安慰下鬱悶的內心:一群蟲子瞎叫什麼?
可就算真的高人一等還是確確實實被攻擊了啊,遇到了打不到的蚊子能有什麼辦法,真能心胸曠達不在意被叮一口嘛……時曉想著便越發鬱悶了起來。
榧然此時卻正在考慮搶別人的車真的不會被創飛嗎,如果遵紀守法好公民被攔就停下給你搶這種法治程度真的不會派出無人機乃甚機動隊通緝嗎?
算了,咱也不會開車,也欣賞不來機器有什麼美感……哦,王是因為這個才不推罪惡王冠的嗎?也不是啊,應該只是見不得悲劇。
唉,早知道裝個斯安威坦加二段跳了,直接在高樓大廈上穿行,起源引擎都沒這麼絲滑。
在心中念頭閃動間,榧然已經轉過了數個街角,行人也越來越少,想當然的也是在躲避嘛,炒豆子一樣的槍聲越來越清晰,很快兩拔奇裝異服但仍不如鏡曉的人群持刀持槍在街道上車輛與其它掩體后火拚的場景就展現在了眼前……所以又該怎麼加入進去?
嗚呼,果然是沒人管的,也不勸架也不拉警戒線也不疏散群眾,這裡人活著真不容易啊。
榧然預先向左走了幾步,躲開幾顆流彈,雖然民間流通了動能武器,也不會有擦著皮就能炸成麻花的功率,因為磁驅彈丸也比擊發子彈便宜,畢竟就是抗磁化材料小球,可賣這個這還讓倒賣軍火的怎麼賺錢啊,打完了甚至回收,但也不能不躲,啥子彈打在人身上也得是個燒焦的洞,有膛線還會旋得血肉飛濺,口徑大點直接打穿。
他看了看周圍店鋪破裂的玻璃牆,牆壁與街道上的彈坑新舊交替,不由憂愁地嘆氣,這真嚴重破壞環境,真的不好,連城政都懶得修了。
「怎麼說?」榧然又向左移了一步,曳光的彈道呼嘯而過嵌對面一家拉下了鋼閘門的藥店招牌上,「我又該如和他們交流呢。」
諾華沒有見過熱武器,而且武器消音很良好,大口徑手槍也沒有震耳欲聾,場上的人也被改造成了難以死亡的狀態,所以她倒是一點都不害怕,還一臉好奇地伸長脖子觀看。
時曉心情不佳地哼哼了聲:「給一邊揚了,讓另一邊帶你去見老大不就行了。」
哇,剛誇你做事穩健你就和咱一樣簡單粗暴了,榧然搖頭:「我是個普通人哎,怎麼揚一群皮膚底下縫防彈衣,骨頭上裝氣泵的怪物啊。」
「這裡又不是正常場合,還害怕暴露什麼,誰會看啊,」時曉不爽地把小手從榧然的手心裡抽出來,「姐姐讓我替你戰鬥,就由我來殺好了。」
「哎?十分有九分的不對勁,你的人格突然就變得像鏡曉了,」榧然摸摸她正常溫度的額頭,「你不是個懵懵懂懂的可愛孩子嗎?」
「哥哥,這是小孩子鬧脾氣的徵兆哦,」諾華一臉我很懂的樣子,「她肯定生氣被一路拖著跑沒有被抱啦。」
榧然一臉疑惑的看向皺著小臉的時曉:「是真的嗎?可我和你之間沒有什麼情感聯繫,抱你才不正常吧?而且怎麼抱兩個人快速移動啊,挾在腋下扛在肩上肯定會被當成人販子的。」
時曉哼哼著不說話。
「肯定是的啦,哥哥不了解女孩子啦,我看到有不認識的人發糖果沒有給我心裡也會不開心的哦,」諾華髮表懂哥言論,「而且女孩子生氣是不會講理的哦,科學合理的解釋沒有用的,要哄一哄才行。」
「怎麼敢假定擁有鏡曉那種豁達心理的人的性別?」榧然下意識地在新奇的地方吐槽,我還以為他會問諾華你是怎麼獲得這偶像劇里的老饞經驗結論的。
「?」這下輪到諾華一臉疑惑說不出來話了。
時曉也被這句吐槽逗得破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嚴肅臉:「我是認真的,我不是生氣。目前沒有什麼好辦法,就算讓兩拔人停戰以你在這裡白紙一樣的地位也做不到,還是得以武力震懾,都用武力了還不如滅一邊,這樣信賴度更高更容易讓他們同意帶你去大本營。」
哎呀,果然小孩子都太壞了,這是陽謀,就算原本不在意的,被這麼一說心裡也不舒服了,時曉心想,但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幼年心理,情緒轉變的如此之快,還有點倔和「這種事沒有哦」的不承認臉皮薄。
「哦~」榧然發出恍然大悟的迴旋音,「那麼就這樣吧,不過既然可以使用武力,還是我來吧,不要髒了你的手。」
「那要記得給他們視覺衝擊,肉體力量就好,不要用能量哦,會被發現的,」時曉囑咐道,「其實你走過去我來施術一路炫酷豈不是更裝?姐姐也殺過很多人我也已經無所謂啦。對了,我來負責捂上諾華的眼睛,不要讓他們發出奇怪的聲音哦。」
榧然摸摸她的頭,俯下身子讓諾華滑落站穩:「記得移開流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