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熊瞎子
程星兒也不管傅玄麟到底同不同意就推著他朝南邊跑去。
雖說南面是下坡路,幾乎不用什麼力氣便可推著輪椅跑,但畢竟是在山林之中,地面多有石子土坑,跑起來難免吃力些。
輪椅咯噠咯噠的發出哀怨的聲響,冷颼颼的空氣直撲二人的面門。
「程星!本王命令你停下!」
「王爺,那群殺手就是沖著刺殺您來的,若此時停下恐怕他們就要追上來了。」
程星兒說罷推得更快了。
「既是沖我來的,你就不怕他們追上來先把你殺了嗎?」
「王爺福澤深厚,我對王爺如此忠心,想必老天爺也會眷顧我的。」
話音剛落,程星兒便瞧見不遠處橫著一棵樹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下糟了,不知道厲清塵能托百里墨多久,萬一等會兒百里墨追上來就前功盡棄了。時間不等人,程星兒立馬就要上前去搬樹。
「且慢!」
傅玄麟一臉嚴肅的制止了她。
程星兒聞言停住了腳步,她的耳邊似乎聽見了什麼響動。那聲音好像是從林子里傳出來的,莫不是還有一波人?
然而等她看清楚聲音來源的時候瞬間頭皮發麻。
一隻魁梧兇悍的熊瞎子正站在不遠處凝視著他們,只是遠遠看著都覺得一陣膽寒。
程星兒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她的眼睛不自覺的看向了傅玄麟,只見傅玄麟看著她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熊瞎子踩著地面上落下的枯葉離他們越來越近。
程星兒吞了吞了口水整個後背都冰冰涼涼的,她的眼睛不敢與熊瞎子對視,可她能很明顯的感覺到熊瞎子正在靠近他們。
「王爺,我現在慢慢朝你走過去,你千萬別動。」
她的聲音極低,隨即動作緩慢的朝傅玄麟挪動腳步,盡量不弄出聲響。
可熊瞎子還是警惕的朝他們張望過來,明顯已經感覺到了他們氣息。
「跑!」
傅玄麟立馬察覺到不對,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說時遲那時快,程星兒推著傅玄麟就跑了起來。
原先的路線被樹擋住,往回跑又是上坡,恐怕不等厲清塵和百里墨發現他們便會成為熊瞎子的掌下亡魂,留給他們的選擇只有一個。
一時間,二人一熊在這林子里狂奔了起來。
求生的慾望迫使程星兒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其實她本可以拋下傅玄麟自己跑的,可她的良知還是戰勝了恐懼,更何況傅玄麟還是她改變命運的重要人物,怎麼能讓他做炮灰呢。
可是熊瞎子跑得極快,逐漸和二人縮短了距離,程星兒的體力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再這樣下去,她和傅玄麟一個都活不了。
就在她求生的信心即將瓦解的時候,一個由山石形成天然小山洞出現在了程星兒和傅玄麟的面前。
程星兒見狀兩眼放光,推著傅玄麟就朝小山洞跑去。那山洞口看著不大,熊瞎子一定鑽不過去。
可等他們到了小山洞前才發現這個洞口極小,人能鑽過去都有些勉強。
「王爺,只能委屈你了。」
還不等傅玄麟反應過來,程星兒便彎腰將傅玄麟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將他扶了起來。
傅玄麟的雙腳不得已觸碰到了地面,心中的陰影再次襲來。
生死存亡之際,傅玄麟握緊了拳頭強忍著不適之感在程星兒的攙扶下站起了身。
此時,他們的身後傳來了一陣極具威懾力的嘶吼。
熊瞎子已經近在咫尺。
「快進去!」
來不及多想,程星兒一把將傅玄麟推進了山洞之中。
傅玄麟被推得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等他想起身把程星兒拉進來的時候,卻聽見了一聲慘叫。
「啊!」
鋒利的熊爪猛擊程星兒的後背,細嫩的皮膚瞬間被劃了四道血口子。
半個身子已經在山洞口的程星兒被這一掌拍地狠狠杵在了石頭上,要不是有山洞口卡著她,這會兒她已經飛出去了。
此刻的傅玄麟哪還顧得上什麼心理陰影,扶著地面站起身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就將她拽進了自己的懷裡。
二人相擁摔在了地上,劇烈的震動讓程星兒的傷口翻倍的疼痛。
而傅玄麟的手臂也因為護著程星兒而被壓得生疼。
「你還好嗎?」
傅玄麟扶著她坐起身來,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她表情痛苦的搖了搖頭,就差把「我有事」三個字寫臉上了。
二人站起了身,找了一處離洞口最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山洞外,熊瞎子拍打了好幾次山洞口試圖將洞口擴大,結果都是徒勞。它憤怒到了極點,抄起洞口外的輪椅就砸了起來。
頃刻之間,輪椅便已支離破碎。
熊瞎子撒了氣,又在洞口外徘徊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聽見熊瞎子離開的腳步聲,山洞裡的兩個人也鬆了口氣。
「它好像走了。」
「說不定它還會在附近逗留,眼下只能等人來救了。」
傅玄麟捂著手臂上的傷口,那是他被程星兒推進來時被洞口鋒利的石頭割傷的。
為什麼這個程星總是能既幫他又能害他,給他治腿時不知下了多少蒙汗藥,日日端來的補湯比毒藥都難喝,害得他吐了好幾日。
還有今日,雖說是程星救了他,可若不是程星帶著他一路狂奔也不會遇見熊瞎子,不會被石頭割傷,更不會被困在這個小山洞裡。
傅玄麟轉頭看著程星兒,卻對上了她的眼睛。
「你看本王作甚?」
「原來王爺能站起來啊。」
程星兒頗有興味的看著他,這歪打正著的居然讓他站起來了。
「若不是你接二連三的刺激本王,或許本王還真沒這個機會站起來。」
這話說得怨氣凝重,傅玄麟回過頭來不再看她。
程星兒撇了撇嘴,今日之事她始料未及,要不是有這個小山洞她和傅玄麟便難逃此劫了。
後背的傷口鑽心的疼,她也顧不上想那麼多。
直起身子來,艱難的從腰間掏出了一個小白玉瓶,這是那日厲清塵在艷雲樓給她的傷葯。當日厲清塵是怕刀劍無眼傷了她,贈與她以備不時之需的,沒想到還真能排得上用場。
程星兒打開藥瓶,一股嗆鼻子的藥味兒瀰漫了出來。
這是凌樨閣獨有的神葯,據說此葯一瓶之價曾高達一錠金,全因其對治療刀傷劍傷有奇效,所以一直被軍中之人和行走江湖的俠客所青睞。
傅玄麟嗅了嗅空氣中的藥味兒,立馬認出了此葯便是凌樨閣的神葯「無傷粉」。
「程星果然是凌樨閣的人,只是她為何要大費周章的到翎王府為我治傷呢?還有方才那群黑衣人,他們一個個武藝高強身手不凡卻無一人對程星動手,看來也是凌樨閣的人。」
他正想著,身旁一陣痛苦的呻吟打斷了他的思緒。
只見程星兒拿著藥瓶彎著身子,伸長了胳膊往後背盲撒藥粉,動作稍大一些便拉扯著傷口生疼。
傅玄麟看見她這幅狼狽的樣子有些心軟。
她後背的衣衫雖破了但開口不大,像她這樣胡亂撒葯是撒不到傷口上的。
「本王幫你上藥吧。」
「不必!」
程星兒見他伸出了手便立馬跳了起來躲了過去,只是她這一跳差點把自己送走,傷口和方才撞擊石頭的地方被扯得鑽心的疼。
「平日里你天不怕地不怕,怎的這個時候倒如此拘謹?」
「我只是小小護衛,怎敢勞煩王爺為我上藥呢。」
她忍著疼,費力的扯出個笑容。
傅玄麟凌厲的眼神好像能看透她的內心一般,她被看得發毛,也自覺反應過大便默默地坐了回去。
「無妨,若非你方才極力將本王推進洞中,受傷的便是本王了。你既對本王有救命之恩,那本王為你上一次葯也算感激你了。」
說罷,他便一把從程星兒的手裡奪走了藥瓶。
「王爺,其實我傷得也不重,不如......」
「轉過去。」
傅玄麟的語氣冷冰冰的,不容許絲毫違拗。
如今他們是被困在了這個山洞裡,一時半會兒恐怕也不會有人來救他們,傅玄麟的腿雖不靈便但也是能站得起來的,再說了他的暗器厲害得很,真要打起來自個兒可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程星兒吞了吞口水,默默地轉過了身子。
「有勞王爺了。」
山洞裡光線微弱,程星兒的後背又是血紅一片難以分辨傷口位置,傅玄麟看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實在沒辦法,他一把撕裂了她的衣衫,細嫩如玉的後背就這樣赤裸在了他的面前。
程星兒被他粗暴的舉動嚇得不輕。
他在幹什麼!完了,老娘不幹凈了。這個傅玄麟看著是正人君子的模樣,沒想到他也是個禽獸不如的混蛋。
她羞憤至極卻也只能忍著,現在要是漏了餡兒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
傅玄麟撕衣服的動作雖野蠻,但上藥時卻很溫柔細膩,動作輕柔的幾乎感覺不到他在上藥。
傷口的顏色要比周圍深一些很好辨認,傅玄麟很快便在每一寸傷口上撒好了藥粉。
程星兒拿回了藥瓶,身體不自然的挪了挪,她將赤裸的後背轉了過去。
「多謝。」
「無須言謝,本王很好奇,你的背上為何裹著好些布?方才本王摸著不像是褻衣。」
聽到這話,程星兒僵在了原地,那白布正是她用來束胸的東西。
「王爺有所不知,我的後背曾經被燙傷過,皮膚血紅可怖。說來羞愧,我曾經在鄉下河裡洗澡時被孩童瞧見後背,那孩童嚇得病了好幾日,從那以後我便日日裹著白布遮住傷疤。」
「原來如此。」
程星兒的瞎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只是這種瞎話騙騙小孩子也就罷了,傅玄麟見過那麼多爾虞我詐,又怎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二人靜默良久。
山洞外不合時宜的下起了雨,現在他們更別想著貿然走出山洞了。
寒冷隨著雨水的來襲愈加猛烈,再加上程星兒的後背赤裸,即便是整個人都蜷縮在一起也無濟於事。
時間慢慢流逝,程星兒手腳凍得發紫,鼻尖通紅臉頰發白,每呼吸一口空氣鼻腔就更冷一分。
程星兒把臉埋進了臂彎里,幻想著自己還睡在別墅里的大床上,有暖和的被窩包裹著她。
「意念還真的有用,果然比剛才暖和點了。」
半晌,她身上竟真的感覺溫暖了起來,她趕忙又裹了裹身上的東西。
嗯?不對。
身上的東西?
程星兒把頭抬了起來,身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件毛領外袍。
「現在好些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