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蘭澤,可以不用抱那麼緊。」
第十三章「蘭澤,可以不用抱那麼緊。」
蘭澤跟在謝景庭身後,方才只有他在姬嫦身旁,那道長箭又是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的。
謝景庭詢問他:「可有看清射箭的人?」
蘭澤搖了搖頭,「離得太遠了,只看到了一道銀光。」
他想了想,又說,「好像是在鐘樓閣那邊。」
春池宴上已經被侍衛團團圍住,蘭澤只聽聞過鐘樓閣,那邊有人守著,按理說不能進去。
鐘樓閣是前朝廢棄的宮宇,那裡靠近冷宮,偏僻冷清,平日里沒有什麼人過去。
它四面環湖,建在景心湖中央,前往鐘樓閣只有一條長廊。
蘭澤心有餘悸,他下意識地朝著謝景庭靠近,離謝景庭近一些,萬一再來一箭,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躲過去。
鐘樓閣朱牆碎瓦,青磚鋪成的小道上邊角有裂紋,宮門略微陳舊,頂上的燈籠長穗隨風飄蕩。
他的腰肢被謝景庭托著,耳邊偶爾會有氣息落下來,頸邊的皮膚被湖水泡的冷白,這一會卻又紅起來。
「督主……嗚……」
蘭澤在謝景庭身邊站著,他看著門上的芍藥花圖案,他眼角掃到了什麼,一抹銀光再次一閃而過。
懷裡少年柔若無骨,謝景庭托著人,肩膀略微一沉,他順著看過去,小孩暈了過去。
「咳咳……」蘭澤想要說話,張嘴嘴巴里略微苦澀,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在此時,旁邊伸過來一隻手為他遞了茶水。
這裡他經常過來,是陳諫司的偏殿。
謝景庭比他反應要快的多,蘭澤整個人被按住,向後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如今還是春天,春寒料峭。
鋪天蓋地的冷水朝蘭澤涌過來,蘭澤口鼻進了水,他不會水,整個人如墜冰窟,下意識地抱緊了唯一的支撐點。
他和謝景庭一同落水,蘭澤緊緊地抱住謝景庭,衣衫盡濕粘在一起,他抬眼對上謝景庭那一雙黑沉的眼。
蘭澤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面上歉疚,但是怎麼也不願意鬆開手,像是菟絲花一樣纏在謝景庭身上,秀凈的臉蒼白如紙,在謝景庭懷裡略微顫唞。
謝景庭站在長廊外,常卿和兩名侍衛上前,劍端劈開了銅鎖。
侍衛已經將整座鐘樓閣圍住,這裡密不透風,刺客若是逃出去,除非他生出一雙翅膀飛出去。
「督主,奴才不會水。」
蘭澤宴上便受了驚嚇,心一直跳個不停,這一會又落了湖水,整個人有些昏昏沉沉,他盯著謝景庭的側臉,意識逐漸地模糊。
謝景庭沒有好到哪裡去,墨發沾濕些許,亂了那張明艷的臉,因為他整個人纏上去,謝景庭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扶住他。
「撲通」一聲,兩人同時落水,那支長箭貫穿了長廊邊的木樁,發出一陣嗡鳴聲。
「督主——」蘭澤出了聲,他反應還是慢了些,整個人臉色發白,長箭破空而來,劃破半空帶著凌厲的氣勢。
「蘭澤,不必抱這麼緊。」
謝景庭語氣略微停頓,這裡廊亭底下是柱子,他們要上去需要游一小段。
蘭澤咳嗽了兩聲,湖水冰冷浸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嘴上答應了謝景庭,說了個「是」,實際上依舊緊緊地纏人。
蘭澤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晚上,他沒有睡多久,睜眼看著頂上的橫樑,覺得略有些熟悉。
他這才看清旁邊的人,是衣衫整潔的謝景庭。
謝景庭把茶水放到他唇邊,沒有打算喂他,在他接過茶水之後便收回了手。
「你睡了半個時辰,方才太醫已經過來看過,是受驚寒氣入體導致。」謝景庭說。
蘭澤腦袋還有些暈,他問道:「督主大人,刺客抓住了嗎。」
謝景庭溫和道:「已經送往詔獄,你不必操心其他,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才是。」
「皇上那邊我已經說過了,你可以在這裡休息。」
蘭澤以為謝景庭要離開,他把茶水放回去,嗓子里沒有那麼苦澀了。
他情急之下抓住了謝景庭的手。
「督主大人要走了嗎?」
他靠在床榻邊,看著謝景庭眸中略微委屈,帶著些示弱與討好,知道自己過了界,他略微鬆開,只拽住了謝景庭的衣袖。
謝景庭沒有掙開他,靜靜地看著他,問道,「蘭澤還有事要講?」
蘭澤抿著嘴巴,若是這次不說,下次他未必有機會再見到謝景庭。
他心中緊張,抬眼看向謝景庭,臉上漲紅,「督主,上次督主說……會接奴才出宮。」
「國子監已經開學了,督主何時接奴才回去?」
蘭澤知道自己說這般的話實在是有些無恥,謝景庭沒有義務要接他回去,他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些。
謝景庭視線落在他身上,對他道:「原先要送的是徐春池,不是蘭澤。」
「蘭澤,徐知府托我照顧的是徐春池,不是你。」
蘭澤聞言心一點點提起來,果然……謝景庭全都知道,知道他撒謊,知道他不是徐知府的嫡子,他是無人知曉的二少爺。
是不會有人提起來的下人。
「督主,原先我撒了謊……我……我本來想告訴督主,但是第一日我沒法講話,第二日我聽聞督主說救的是徐春池,我便不敢說了。」
「我怕督主會殺了我。」
「督主,我知錯了……可不可以留下我,我會做很多事情。」
蘭澤不想待在宮裡,姬嫦是吃人的魔頭,他嗓音越來越低,看著謝景庭臉上漲紅,眼睛略微垂下去,睫毛細微地顫動著。
謝景庭耐心道:「我府上不留無用之人,蘭澤能為我做什麼?」
他能為謝景庭做什麼?
他不如徐春池聰明,學東西比別人要慢,總是笨手笨腳什麼也做不好,頂多會認兩樣藥材,這般說出來謝景庭一定不會留他。
「督主,我會努力做好,只要是督主交代的事情……我都會努力去做,不讓督主失望。」
蘭澤撒了謊,他不敢說實話,他有自知之明,他抿著嘴巴,只希望謝景庭不要讓他做太難的事情。
少年剛醒來,面上還蒼白著,一雙清澈的眼睜著,眸中帶著緊張與小心翼翼,細白的指尖抓著他的袖子,彷彿把他當成了唯一的浮木。
「什麼都能做好?」謝景庭這般問了一句,眸中有情緒一閃而過。
蘭澤點頭,因為撒謊手掌心冒了一層汗,緊張地心口發緊,臉上也在發熱。
「只要是督主吩咐的事……」
最後謝景庭說了個「好」字,蘭澤還沉浸著沒有出來,以為自己是做夢了。
直到他坐在出宮的馬車上,他悄悄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臉,好疼,不是在做夢。
謝景庭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看他一眼,蘭澤臉紅著收回了手。
「放在宮中的東西不必拿了?」謝景庭問他。
蘭澤點點頭,他只有戴著的銀鎖是他的寶貝,其他的東西都可有可無,只是沒有給那些小太監打聲招呼,略有些可惜。
「不必拿了,奴才沒有什麼東西。」
「督主,我們直接出宮,皇上之後會不會怪罪?」
姬嫦骨子裡獨-裁,雖說他不重要,若是他沒有經過允許走了,他擔心姬嫦發瘋。
謝景庭對他道:「此事我會和皇上說,不必擔心。」
蘭澤於是放下了心,不知道為什麼,興許因為謝景庭性子溫和,總覺得很靠譜。
傳聞謝景庭性格陰鬱,他現在一點也不信傳聞,如今謝景庭在他眼中非常賞心悅目。
他這般想著,因為出宮又忍不住高興。
左看看右看看閑不住,蘭澤掀開了車簾,外面的巷子如今夜市正熱鬧,只是這邊是官道比較平靜,他沒一會又坐回來,偷偷去看謝景庭在做什麼。
謝景庭在看書,書上的字他認不得,想要問是什麼書,蘭澤想了想到底沒有開口,因為他和謝景庭是主僕關係,不要惹嫌。
沒一會,謝景庭把書放下來了,對蘭澤道:「蘭澤,坐好。」
因為謝景庭這麼一句,蘭澤不敢亂動了,乖乖地靠著馬車坐著。
蘭澤不敢坐太遠,他和謝景庭之間只隔了一點,不讓他亂動他便忍著不亂動。
沒一會蘭澤便困了,謝景庭不愛說話,他和小太監在一起時總是話很多,腦袋一點一點。
謝景庭分了幾分注意力給旁邊的少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不應該讓對方上馬車,蘭澤十幾歲的性子,正是活潑好奇的時候。
正這般想著,眼角掃到蘭澤昏昏欲睡,緊接著他肩膀上便一沉,蘭澤靠著他睡著了。
謝景庭指尖略微頓住,視線移到了蘭澤臉上。
蘭澤眼睫毛很長,睡著了略微顫動,臉埋在他的肩膀處,耳尖的地方隱約壓出來一道紅印子。
「蘭澤。」謝景庭喊了少年的名字。
蘭澤小的時候經常靠著娘親睡覺,娘親在床榻邊縫東西,他便抱著娘親睡過去,娘親身上很香,還很暖和。他現在好像又做夢回到了小時候,鼻尖前是隱約的香味,只有娘親身上才會這麼好聞,而且很暖和。
睡夢中的蘭澤因為見到娘親很高興。
「娘。」
謝景庭耳邊傳來這麼一聲,緊接著被身旁的少年緊緊地抱住了,對方的耳尖輕輕蹭過去,皮膚上紅了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