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季明川並未露出一絲尷尬,他從容地收回了手:「常聽姜禧提起你。」
這話聽起來,有那麼點隱晦的宣示主權意味。
晏為熾的情緒線常年平整不下滑也不飛升,這段時間才開始出現少見的激濤大浪。現在他就是以前的常態,精神喪沉地喝著,沒回應什麼。
「我和姜禧準備去電子城,你們去嗎?」季明川的舉止談吐十分自然。
他和晏為熾他們都是從外地來春桂上學的,家世和成長環境卻是一天一地。
然而此時站在一起,路人看不出差別。
對於季明川的提議,黃遇一臉「考慮考慮」的表情,直接無視了一個勁給他使眼色讓他拒絕的姜禧。
晏為熾則是置若罔聞的低頭看手機,發現是流量充值優惠活動后就把手機按掉,又打開,點進微信掃了眼。
排在第一的那位沒有動靜,信息記錄還停在昨天發的「微笑」表情。
最終四人還是去了電子城。
說是電子城,其實小得很,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真要是細細地逛,半個上午的時間都能耗在這裡。
晏為熾邊走邊刷手機,黃遇跟他一道。
姜禧霸佔了晏為熾另一邊的位置,季明川在她身邊。
走道寬度有限,四人並排走了沒一會就被人流沖開,分成了兩組。
晏為熾和黃遇在後面。
黃遇發現姜禧買的東西都被季明川拿著,姜禧似乎都沒意識到。兩人走在一起,從背影看還挺配。
「熾哥,怎麼樣?」黃遇撞晏為熾胳膊。
晏為熾收回手機:「什麼?」
「人啊。」黃遇示意看他走在他們前面的那位好學生。
晏為熾沒正眼看過:「不關注,別問我。」
姜禧帶的是人是豬,他都是這答案。
「就是傳說中的那什麼高嶺之花,裝逼於無形。」黃遇嘖嘖,「也是個合格的舔狗,挺會的。」
晏為熾忽地罵了聲:「媽得。」
掉頭甩開隊伍,徑自打電話去了。
黃遇懵逼臉,什麼情況,熾哥怎麼突然發火了?給誰打電話呢,家那邊又讓他不痛快了?
八九不離十的事。
黃遇也爆了幾句粗口,有些許人在年少無能為力的惆悵,他抹了抹帥氣的臉,把注意力轉到季明川頭上,站在娘家人的立場審視了一番。
長得還挺高。
怎麼感覺好像比他……
黃遇走上前:「季明川,你多高?」
季明川道:「一八七。」
黃遇鼻子要氣歪,靠,真的比他高兩厘米。
跟熾哥的身高一個樣。
察覺到姜禧的視線,黃遇走到她那邊。
姜禧用氣聲問:「熾哥哥呢?」
「那不就是。」黃遇示意她看一處,而後湊到她耳旁說,「小禧,我通知你哥了。」
姜禧瞪大眼睛大叫出聲:「神經病啊,你幹嘛叫我哥?!」
黃遇欠揍地笑著走開。
為什麼通知昭兒?大概是因為,那季明川長了一副能進姜家大門的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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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多,在外地採風的姜涼昭趕了過來,一伙人在「丁家人」吃飯。
沒點酒,只有果汁。
姜涼昭主導這場臨時組建的飯局,他氣質偏成熟,翩翩公子一個,沒有為難季明川。
相反,他還拿出帶過來的專業攝影機器,為大家拍了一張合照。
姜禧腦補的偶像劇劇情沒有發生,她伸出桌底下的腳踢季明川。
結果踢到了她哥。
姜涼昭若無其事地吃著菜,給了她一個嚴肅的眼神。
姜禧知道她哥動怒了,不敢再任性。
飯後晏為熾跟姜涼昭去了黃遇那兒,季明川送姜禧回去。
姜禧把沒能得償所願的難受發泄到季明川身上:「你幹嘛亂說話?」
季明川定定看她:「我沒有透露我們的關係。」
「什麼關係,」姜禧站在台階上叉腰質問,「我們有關係嗎?」
季明川不言語。
「你知道我有喜歡的人,我沒有瞞過你,還經常讓你幫我出主意拿下他。」姜禧語速快了,自己有點喘不過來氣,她做了幾個深呼吸,「季明川,你別把自己的痴心妄想強加到我身上,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
季明川沉默良久,啟唇道:「對不起。」
低落而苦澀。
配上他驚為天人的眉眼,極具衝擊力。
姜禧愣了好一會,跺了下腳:「煩死了!你下周找班主任說你要換座位,我不跟你坐一起了!」
氣呼呼地走了。
季明川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立在原地沒有離開。
氣走的小姑娘回來了,她停在三五步之外,沒說自己不敢一個人在這裡打車,而是別彆扭扭地叫他名字:「季明川,你送我回去。」
季明川背對光亮,抬眸看著她。
那雙深邃含情的眼掩在暗處,一起被遮住的還有日常中的寵溺與縱容。
姜禧心裡莫名發怵,她揚著脖頸猶如一隻倔強而美麗的天鵝:「你不願意?」
「願意。」季明川走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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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涼昭沒把季明川這個人當回事,黃遇倒是咖啡喝多興奮的睡不著分析了一番,他半夜去姜涼昭床上,把人叫起來閑聊。
「雖然他穿的不是我們熟悉的哪個牌子,衣品卻很不錯,風格跟我們很像。」黃遇「騰」地坐起身,「該不會花的是小禧的錢吧?
姜涼昭打哈欠:「不重要。」
那是小妹自己的零花錢,自己做主。
黃遇倒回床上,他試圖吐槽季明川,發現找不到點,怎麼好像挑不出毛病?
那得了,偽君子一個。
因為壓根就沒有完美的人,只有完美的面具。
黃遇抖著腿說:「要調查一下嗎?」
「沒必要。」姜涼昭把空調打高點,關掉檯燈,季明川只是在春桂的一中算個人物,前途一眼就能看到頭。
小禧也沒有把多少心思用在季明川身上。
季明川連小禧人生路上戲份或多或少的配角都稱不上,頂多就是個路人甲。
在她回家前供她打發時間,讓她高興了給點甜頭利益,僅此而已。
在春桂認識的人,也僅限於春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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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涼昭凌晨被熱醒,他撥開身上的手腳下床,理了理有點亂的綿綢睡衣出去倒水喝。
客廳沒開燈,晏為熾坐在沙發上抽煙,姜涼昭訝異道:「熾哥,你是醒早了,還是沒睡?」
「阿遇呼嚕聲太大,吵得我頭疼。」晏為熾的嗓音被煙熏得微啞。
姜涼昭往廚房走的身形止住,他們三人十多年間常一起過夜,阿遇也不是今晚才打呼。
不多時,姜涼昭拿著兩個水杯回客廳,將其中一個遞給晏為熾。
「有點煩。」晏為熾把煙頭碾進煙灰缸里,喝了幾口水。
姜涼昭的眼底掠過深思,沒聽父親說首城那邊有新動向啊……
晏為熾發出低又沉的吐息:「琢磨不透。」
姜涼昭挑了下眉:「船到橋頭自然直。」
兩人都不在一個頻道。
聊了,又好像沒聊。
晏為熾天擦亮就從黃遇那兒離開了,他騎著摩托穿過水庫,披著一身寒意回來。
朦朧的晨光里,有個人影在門口的水池邊洗東西。
陳霧從不賴床貪睡,他習慣了早起,生物鐘死板到一成不變。
哪怕是不用上班的周末。
這個點他已經精神抖擻,摩托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邊打肥皂一邊扭頭:「晏同學,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像是被打擾到了似的。
晏為熾摩托車還沒熄火,氣就不順了。
「你昨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在二房東電瓶車上沒聽到,後來打給你沒打通。」陳霧把指間的肥皂沫沖沖,隨意拿了搭在水龍頭上的毛巾擦擦手,「我發了幾個信息,你也沒回我。」
晏為熾沒給陳霧解釋,他走近的時候,看清了水池裡的東西。
紫蘭格子的旅行包。
陳霧來時就拎的這個,走時也是一樣。
「對了,年糕是大爺給的嗎?」陳霧沒有一根筋的抓著電話簡訊這件事不放,他自顧自的進入下一個話題,「我在稀飯里放了一點,盛一碗給你吃吧?」
晏為熾一進屋,映入眼帘的就是小木床上的衣物,他捋著額發坐到椅子上:「大爺叫你去找他,說有房源。」
「我已經找好了。」陳霧輕快的語氣里裹滿了激動,「正要和你說呢,那房子我很喜歡。」
晏為熾:「……」他平平淡淡地問,「哪兒的?」
陳霧說了地址。
晏為熾思索片刻就確定了大概位置,他之前送外賣去過那一帶,離水庫很遠。
等他回神,面前已經多了一碗稀飯,散發著濃厚的米香。
上面灑了一層白糖。
晏為熾說自己買白糖,卻忘了。
這是陳霧買的。
晏為熾看柜子,那裡面堆放了四袋白糖。他拿起勺子,舀了一點稀飯就白糖吃。
一如既往的溫熱。
「晏同學,你不燒飯,這些我都帶走啊。」陳霧的聲音在晏為熾耳邊響著。
——彷彿夏日的蟬鳴,吵鬧無比的同時捲來強烈燥意。
晏為熾瞥了眼陳霧說的,是鍋碗瓢盆之類。
「還有鰟鮍,你要嗎?你要我就留給你,窗台上那兩盆綠蘿也給你吧,很好養。」陳霧在屋裡走來走到去,忙碌的身影瀰漫著即將離別的意味。
晏為熾稀飯都喝不下去了:「現在就走?」
陳霧搖搖頭:「不是,我二十八走。」
晏為熾把勺子扔進碗里:「那你說個沒完?」
「……」
陳霧發現剛才飛出的幾滴米湯濺到晏為熾手上,他默默地抽了張紙放上去。
被晏為熾一把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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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為熾上火了,他用菊花金銀花泡水喝,起不到作用。
這是心火,他媽的有毒。
晏為熾晚飯沒吃幾口就到外頭洗摩托車去了。
沒一會兒,陳霧捧著碗筷,腳步匆匆地走了出來。
「晏同學,」陳霧臉上有點急,也有點慌,「我要租的那個房子現在的住戶有事,要過完年才能走。我能不能在你這多住幾天?」
晏為熾聞言,面上沒什麼表情地把水管一丟,摩托車不洗了。他神情鬆散地進了屋,坐到書桌前,拿了本漫畫書翻了起來。
這幾天第一次看起了書。
跟進來的陳霧站在他椅子後面,小聲說:「不可以嗎,那我自己想辦法。」
晏為熾突兀地開口:「給我把你那包塞回床底下。」
陳霧茫然:「哪個包?」他不確定地瞅瞅牆邊才洗好晒乾的旅行包,「你說它嗎?我先放外面,等到時候我直接就……」
晏為熾有些抑制不住的暴躁:「塞回去,看著煩。」
陳霧不懂:「包怎麼煩到你了?」
晏為熾草草翻完一本漫畫,換另一本,不耐道:「太土。」
陳霧:「那也不會讓你……」
晏為熾猛然起身,椅子轟一下倒地,他兩指掐住陳霧的臉:「你再啰嗦?」
陳霧「唔唔」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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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前一天,屋裡亮著燈。
陳霧忙著包餃子,晏為熾挑剔的指手畫腳,自己包成個鬼。
敲門聲來得毫無預兆。
「誰啊?」陳霧放下手裡的餃子皮去開門。
然後就傻了。
門口拎著魚的姜涼昭,抱著大包零食啤酒的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