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酥餅(含前世)

第59章 酥餅(含前世)

寧去愣了一瞬道:「約莫還有七八日的功夫才能到。」

陸焉生指骨敲著桌面,一下又一下不知在些什麼,目光看向娉婷閣的方向,駐足良久,楚斟倒是點醒了他一點,也可投其所好,他以往怎就沒想到。

許久忽道:「你去趟摘一盆子木樨花瓣來。」

寧去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眨了眨眼睛問道:「木樨?公子是說桂花?」

陸焉生微蹙眉頭:「是,我說的還不明白?」

寧去面色發苦,嘴角抽了抽指著外頭的春色道:「爺現下是春日,春日裡尋不到桂花。」

頓了頓眸光一亮又道;「藥鋪里應當有入葯的干瓣,那些可成?」

怎想陸焉生想也不想便搖頭拒絕:「那不好,做出來的桂花酥會發苦。」

做酥餅?這又是鬧得哪門子熱鬧,寧去有些拿不準陸焉生的要求,不禁也有些犯難,實在無能為力道:「那真是沒轍了公子,桃花酥也挺好的,不若小的去命小廚房做些桃花酥來如何?都是酥餅,也無甚差別。」

差別很大,那麼些酥餅,她只獨愛桂花香酥,以往因身子不好容易積食不消化,便是吃都不敢貪嘴,現如今有程九當能多進些。

「就是現在沒有,才最難得。」陸焉生道。

他頓了頓道:「我記著有種木樨四季都開。只是這品種難尋,你去查查,若是有,千金可置。」

寧去點了點頭,他頓了頓忽有了猜測,問了一句:「公子是不是要送與盛二姑娘的?」

陸焉生未應,便算是應下了。

寧去撓了撓腦袋道:「盛二姑娘可有旁的喜好,若是這桂花實在尋不著,不若再效仿楚三公子也尋些遊記來?」

陸焉生抿唇,顯然並不願與旁人一般,揮手道:「她無甚喜好,獨在吃食方面有些講究,旁的.....」

他垂眸深思,腦海中忽湧起夏日裡她捏著一顆晶瑩荔枝的笑顏,顆顆晶潤,但她哪裡知道,她的笑遠比那些荔枝甜。

他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寧去。

寧去叫他這笑的看的發慎,吞咽了下,即便他沒講,也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只聽陸焉生笑了笑道:「有倒是有,只是要辛苦你一趟了,旁人我放心不下。」

寧去有那麼一瞬,尾椎骨都涼了一半。

翌日

陸焉生雖是帶著傷任職,倒也算是盡心儘力,戶部的貪污案子不過三四日的功夫便有了眉目,太子正挑了挑眉頭,白首輔果然於管教人一事上頗有心得,這才幾日的功夫,陸焉生的脾性明顯收斂了不少。

定是吃了些苦頭,看他這情況,再過幾日便饒了他也成。

正要開口誇獎兩聲,卻見陸焉生看了眼天色道:「時候不早了,焉生要先告退了。」

告退?這戶部的暗查才談到關鍵,告什麼退,忙攔道:「孤允了嗎?」

陸焉生頓下腳步,頗理直氣壯道:「太子殿下,焉生需得儘快回白府,再晚些便趕不上老大人開課了。」

太子愣了一愣,細細打量陸焉生,他的臉上不帶半分不愉,反倒頗為雀躍?

雀躍?這是陸焉生?

「今日准你不去,老大人那邊孤會派人去說,戶部的案子你還沒彙報完,你要去哪?」

陸焉生看向眼桌上擺的整整齊齊的書冊道:「殿下,戶部本就不屬焉生管轄,」

見太子愣神,陸焉生微微躬身便自請出了殿,太子與一旁松那對視一眼,有些被氣笑了:「他這是故意氣孤呢?」

松那忙端上茶盞勸道:「讓老大人教習是殿下的令,陸大人就是不敢耽擱才使得一時無狀,殿下消消氣吧。」

太子接過茶,氣不過又摔在了案牘上,茶水濕了半個桌面。

松那見狀只得岔開話題:「殿下,這也操持了一日了,您那百芳園不少花都開了骨朵,更有逐香綻開,芬芳四溢,好看的緊,您要不要去看看?也當散散心如何?」

這話並未壓著聲,聲音不大不小,恰傳出了殿外,門外本要離去的陸焉生微微頓下了腳步。

太子看了眼滿桌子的奏章,眼前也有些發暈,便點了點頭:「那便去看看!」

怎想剛站起身來,目光一定,便瞧見又折返回來的陸焉生。

太子有些驚詫:「怎麼回事?想通了不成?」

陸焉生未應,徐顧白只當他默認了,方才不上不下的心,頃刻間便氣順了許多,還算是有些良心。

說罷便又坐下:「那很好,那便不去了,這奏章太多,今日不理明日也歇不下。」回身便對著松那吩咐:「再去砌兩壺濃茶來。」

松那聞聲剛要應是,便聽陸焉生道:「殿下,焉生想去園子里逛逛解解乏,待回來再處理也不遲。」

松那自也關心太子身子,見陸焉生對自己使眼色,忙搭腔:「是是是,有陸大人陪著。這麼些公務不必耗費多少時間。」

太子想想也是,伸了伸懶腰,將面前奏章一合起身道:「那帶你去瞧瞧。」

東宮花園離寢殿倒也不遠,步行百餘步便到了。

「陸焉生,閔家女你見過否?」太子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陸焉生目光在院子里四處看去,只敷衍了我一句:「嗯。」

太子叉腰看向滿庭翠色:「如何?」

「挺好。」陸焉生答道。

太子聞聲皺皺眉頭:「那便是一般?」

若是很好,自是要回很好的,挺好算怎個意思。

陸焉生目光所及之處確實見不少稀有品種花朵,卻未瞧見他想要的,有些心煩意亂索性便答:「殿下說的是。」

太子聞聲心便咯噔一下,果然如此,他便說了與祁貴妃有粘連的,能是什麼個好人,想起祈貴妃那惹是生非的性子,她那侄女又能好到哪裡?這若是成了太子妃,往後自己的後宮還有什麼安寧。

短短几瞬,便已想到了婚後日子……

他不禁有些犯難:「焉生,替孤想想折。孤並不願娶閔家女為太子妃。」

話音落下,卻遲遲未得回應,太子扶額道:「連你也想不出辦法來?」

松那看了眼自問自答的太子。又瞥了眼走的有些距離的陸焉生,輕輕咳嗽了一聲小心提醒道:「殿,殿下,陸大人在那邊呢。」

太子聞聲皺眉回身一瞧,後面早已沒了陸焉生的身影,順著松那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見了將要隱沒到小徑里陸焉生的衣角。

太子與松那對視一眼,見松那也搖搖頭,便撩起衣角跟上。

走進幽徑,便見陸焉生對著一顆木犀樹發獃。

「有甚稀奇的?」太子上前一步問道。

陸焉生抿唇有些失望:「殿下園子里就這幾株?」

太子被問的一怔,他連國事都操持不來,哪有功夫操心這園子里有什麼花什麼草:「你當孤很清閑?」

松那在一旁忙答道:「就這麼幾株,陸大人在尋木樨?」

陸焉生點了點頭:「是,四季開的那種,公公可見過?」

松那還真的知道:「奴婢確實知道,皇後娘娘宮裡有兩株。」

聞聲,陸焉生面色微微發沉,若是旁人那裡便也罷了,偏偏是在皇後娘娘那裡。

太子算是看出來了,挑了挑眉頭問道:「你要那木樨?」

陸焉生聞聲目光落在太子身上,等著他繼續講。

太子抿唇笑了笑道:「倒也不難……」

「殿下有何吩咐,焉生必竭盡所能。」陸焉生躬身道。

太子有些稀奇:「你要那木樨有何用?很要緊?」

若是很要緊,那倒沒必要為難他,徐顧白心底暗暗想著。

陸焉生看了眼太子,低聲嘆了口氣才道。

「做餅。」

「做病?什麼病?誰又病了?」

「殿下,做桂花酥餅。」陸焉生淡淡答。

………

太子聞聲險些氣笑了:「陸焉生,你可有正事幹了!」

就為了做什麼桂花酥,便讓他去母後宮中求情,奪她心頭所愛。這事太子饒是臉皮再厚都做不出!

「只要殿下肯向娘娘張口,焉生願為殿下分憂。」

太子聞聲便聽出端倪來,乎有了些猜測:「為了盛二姑娘。」

陸焉生沉默不語。

還真是!太子恨不能猛踹陸焉生幾下。壓下心頭火氣,忽伸出兩根手指來:「兩年。」

陸焉生立時便想到太子說的是哪樁事,微微抿唇,若是前世,孤家寡人,再遠的地方,他說去就去了,可今生有她在,他確實是一步都不願意走出寧京。

上回離京也只半月罷了……

見他面色微沉,太子撇撇嘴道:「孤也不為難你。一株一年,兩株兩年,怎麼選全看你自己。」

陸焉生抬眸忽道:「兩年,那就有勞殿下了。」

太子沒成想為了兩株桂花,陸焉生竟當真願意捨身冒險,微微沉下臉道:「陸焉生,收斂著些,你太過看重一眼便能叫人看出軟肋,屆時危險的是她。」

陸焉生垂眸道應道:「我能護好她。」

太子聞聲便沒再說什麼。索性甩了甩袖子離去,陸焉生剛要跟上就被太子呵退。

「滾回去!你還想去哪?給孤滾回殿上處理公務去,給孤等著!」

說罷便咬著牙往皇宮奔去。

***

「姑娘氣色近來好了很多,不必再忌口了,只要少沾葷腥的便好。」程九把完脈叮囑道。

一旁點珠也連連點頭:「先生新換的藥方就是好,姑娘的好氣色奴婢都瞧得出來。」

程九聞聲抿了抿唇笑著,含含糊糊道:「好氣色可不只是因為我。」

盛嫿聞聲心下微微動了動道:「先生謙虛了。」

程九便只笑了笑沒再講話,只是臨走的時候道:「姑娘想吃甚便吃甚,切記莫要多食。」

盛嫿聞聲點了點頭,這麼些年了,日日都吃苦藥,舌尖都是苦的,葷腥一點都粘不得,這忽然能放開吃了,盛嫿反倒有些無所適從。

點珠卻是欣喜地拍了拍手:「姑娘愛吃酥餅,之前擔心甜膩積食,如今也能多進些了,奴婢這就去柳巷鋪子瞧瞧,有沒有甚點心。」

盛嫿聞聲只笑了笑:「說起酥餅確實有想吃的,可是這時節不對。」

杏枝側身昂首道:「桂花酥餅是不是!」

點珠好笑的敲了敲她額頭:「姑娘的事你也就在吃食上上些心記著了。」

「這時節沒有木樨,便尋些桃花酥餅來吧。」盛嫿道。

「欸!好奴婢記著了。」說罷杏枝便先一步出了門。

盛嫿看了眼外頭忽然問了一句:「盛家怎麼樣了?」

點珠答:「聽說老爺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讓三姑娘跪了祠堂,底下的人務必看緊了,別讓她再遛出來了,姑娘放心,這回再不能出府打擾你了。」

盛嫿垂眸,倒未見多少開心,盛歡的性子,越關記恨越多,她腦子活的很,再跑出來也是時間問題。

再者,盛嫿目光看向書房最上頭的架子,眯了眯眼睛,連那東西她都有,焉知盛家可還有旁的把柄在她手上,她思忖片刻道:「你去傳信與她,讓她近來少折騰些,只說等著我的消息。」

點珠聞聲有些驚詫:「姑娘當真要幫她?那人可是白眼狼的性子,幫她實在不值當的!焉知她日後發達了以後會不會回頭咬您一口。」

盛嫿看了她一眼。並未解釋一句,只是若有所思道:「我知道,旁的你莫管了,你去傳話吧。」

點珠聞聲也沒好說什麼,出了屋便去傳話。

府門前

杏枝興沖沖地正要出府,恰與回府的寧去碰了個正著,若不是寧去反應迅速,兩人險些撞到了一起。

「你這是去哪呢?」寧去忙護下懷中的點心,見未損壞才拍了拍胸口問道。

杏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去柳巷鋪子呢!」

柳巷鋪子,寧去方從那裡回來,見杏枝要走,便好心攔住她道:「欸!別去了,今日點心都沒了,你去甚也買不著。」

杏枝好似有些不信,看了眼寧去。

寧去這才將懷中點心袒露出來:「吶,我方從那裡回來,餘下的我全包了。這回信了?」

杏枝面色便是一垮:「難得姑娘想吃些糕點,哎!」

一聽是盛嫿想要,寧去正愁不知找什麼由頭送去,心下一喜忙將手中的糕點小心的往前一遞:「你都拿去吧。」

杏枝愣了一愣,目光看向寧去,寧去生的也破俊俏,也不知怎的,杏枝的小臉募得便通紅一片:「你這是?」

寧去倒是沒想太多,怕杏枝不接受,便靈光一閃滿嘴的漂亮話,將點心往杏枝懷中一塞道:「二姑娘想吃,便是頂天的大事,我家公子眼下住在府上多受姑娘照顧,正愁不知如何感激,定不會怪罪於我,你快拿去吧。」手中糕點沉甸甸的,杏枝有些感動,反應過來,欸了一聲,忙喜笑顏開連連道謝。

寧去摸了摸腦袋心下暗道,該是我謝謝你才是。

杏枝捧著糕點便回了娉婷閣,盛嫿目光此刻正落在遊記上,聞聲抬眸看了一眼,見桌子上落了好幾層的糕點驚詫的一聲:「今日怎這樣快?柳巷鋪子沒什麼人排隊嗎?」

杏枝將那些糕點依次擺開,忙將盛嫿扶了過來,隨手便拿了個芙蓉糕遞上:「姑娘還別說,奴婢險些沒趕上呢,不過今日運氣不錯,遇見一人幫忙,這些糕點倒是沒費半點功夫。」

盛嫿眨了眨,有些奇怪,確是接過了糕點,紅唇輕輕抿動,香酥入口,自齒唇化開,唇齒皆是香甜,這才開口問道:「什麼人?」

這糕點倒是頗合她的胃口,不算太甜膩,剛剛適口,盛嫿又長了一口。

「寧去呀……」話音剛落,便聽盛嫿痛呼了一聲,好似是咬到了舌頭。

杏枝忙不迭送上茶,盛嫿顧不得舌尖疼痛,伸手推開杏枝遞過來的茶,眼睛瞪得圓圓的,又看了眼桌上琳琅滿目的糕點問道:「寧去買的?」

杏枝還從未見過自己姑娘如此,雖膽怯卻仍舊點了點頭。

盛嫿長吁了一口氣,難怪這糕點甜膩適中,恰對她的口味,到底是一句留神沒防住:「送回去。」

杏枝愣了愣看了眼桌上的糕點問道:「全部嗎?姑娘。」

盛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便瞧見自己食指捏著的,咬了兩小口的糕點,身子微微一僵。

盛嫿忙手上的糕點又放了回去,覺著這丫頭實在痴的很:「你覺著呢?」

她這好不容易鬆快的身子,此刻又有些腦袋發懵不大清醒,索性擺了擺手又要回屋子,只是臨走時還不忘祝福:「記著明日再買一盒賠上,吩咐下去,往後陸二公子的東西咱院子都莫要收。」

話都這樣說了,杏枝當能明白了,本想訓斥兩句,但見杏枝一雙眼睛皆是懵懂純色,只垂首嘆了口氣。

只覺得腦袋實在昏得很,便回內寢。

珠簾落下,杏枝眨了眨眼眸,也不知自家姑娘怎麼了,這麼些糕點真實可惜了。卻是沒敢耽擱,通通又收了起來,也不知是如何想的,也包括盛嫿咬了兩口的那塊。

直到第二日天亮,陸焉生才攜霜露倦怠回了白府。

剛進門,便瞧見了桌子上擺的兩摞高的點心,看了眼正伺候自己寬衣的寧去:「怎還沒送去?」

寧去吞咽了下,頭皮微微發麻道:「公子,送去了,這是被二姑娘退回來的。」

陸焉生咬了咬舌間,臉色發苦,雖知是這麼個結果,可心頭仍舊是止不住的失落。

坐在了禮桌前,盯著那兩摞糕點凝神不語。

這氣壓略低,寧去見陸焉生孤寂身影,也覺實在可憐,便上前想要將那些糕點都撤下,省的瞧著心裡發堵。

怎想剛抬手要拿,卻被陸焉生擋下:「都打開吧。」

寧去微微一頓,勸了一句:「公子,您不是慣來不喜這些甜膩點心的嗎?」

陸焉生沒說話,寧去便知道是白勸了,認命的嘆了口氣,才將那點心盒都打開。

「這些,明日再買些送去。」陸焉生道。寧去聞聲應是,只是在打開最後一盒時,手微微一頓,面露幾分喜悅,又定睛瞧了一眼,歡喜的喊了一聲。

陸焉生順著目光看去,便瞧見擺在嘴裡頭那被咬了一兩口的糕點。

唇印微小,一眼便知是盛嫿咬的。

陸焉生眼眸微沉,轉而看向寧去:「這糕點你是親自送去的?」

您寧去便能將昨日之事交待了個清清楚楚。

杏枝啊,那難怪了,那丫頭年歲小,慣來只是粗心,看那兩口咬痕,陸焉生細一琢磨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幾乎能想到她錯愕不已的表情,不禁低低笑了一聲。

見陸焉生笑了,仿若陰了好幾日的天放晴了,寧去都不禁鬆了口氣。

「去取個錦盒來。」陸焉生忽然道。

寧去欸了一聲,忙應了一聲。

陸焉生接過錦盒,便將那糕點小心翼翼放入盒子之中,寧去看了眼那糕點,又看了眼現下這時景,雖天還涼,但這糕點又不是石頭………

但見陸焉生的神色,寧去張了張嘴便又閉上了,得了,總歸是能放些日子的,公子高興一日是一日。

正說話間,外頭來了人,這時候天色還未亮,來人又特地吩咐莫要驚擾旁人,所以只有方管事令人進了屋子。

西屋的的動靜倒是不大,隔了一角的西屋窗戶微微罅開,映著熹微燭火便瞥見穿著太監服飾的人進了西屋,隱約聞到一股子桂花清香,楚斟微微皺眉,直覺今早這事是為了盛嫿,並未關上窗,只盯著西屋亮姌的燭火看了許久。

西屋裡,松那命人小心將一盆半人高的桂花樹搬了進去屋裡,屋子裡即刻便香味四溢。

寧去不禁咋舌,用力揉了揉眼睛,湊上前細細聞了一下,天,竟真的有春日裡開的桂花。

松那微微躬身道:「殿下眼下只要來這一株,另外一株勞大人再等些時日。」

陸焉生垂眸道:「有勞公公了,待晚些時候我定向殿下道謝。」

松那聞聲神色一滯,看了眼近旁兩人,微微往陸焉生跟前湊了湊道:「陸大人,聽雜家一句勸,這兩日若非殿下傳,您還是莫要往跟前湊為妙。」

陸焉生一想便知,為了這株桂花,太子定是在皇后那處吃了鱉的,舔了舔舌尖問了一句:「皇後娘娘讓太子答應了何事?」

松那不禁感慨難怪太子殿下器重,當真是一點即通。

抿了抿唇小聲道:「還不是為了閔家姑娘的事嗎?為了這株桂花,殿下可是損失甚大。」

陸焉生聞聲挑了挑眉頭道:「勞你回去稟告殿下,閔家女的事,焉生有法子,讓殿下放寬心。」

松那聞聲不禁大喜,笑了笑道:「有陸大人這句話,殿下能安心不少,那雜家便先回了。」

陸焉生垂眸讓寧去送客。

「不必了,有方管事就成,對了,這花嬌弱的很,來前娘娘特地囑咐,讓您切記著人照看。」松那囑咐了兩句。

送走了人,陸焉生看著這株桂花,不禁微微出神,寧去指了指那滿桌子被退回的糕點嘆氣道:「有桂花也沒轍,二姑娘不願意收可怎麼是好。」

陸焉生垂眸深思片刻,忽抿唇笑了笑:「有法子。」

說罷便走到木樨前伸手摘花瓣,小心翼翼的捧在懷間。

***

盛嫿為了一個糕點夜裡頭輾轉反側,又一夜沒睡好,做在妝奩前梳妝瞧見杏枝端水進來。

看著銅鏡里的杏枝還不忘叮囑問她:「東西都送去了?」

杏枝點了點頭:「都送去了,姑娘放心。一個都沒少!」

盛嫿聞聲覺出幾分怪異,又未多想,又囑咐了一句:「你今早便去排隊,將昨日用了的糕點補上送去。」

杏枝愣了愣,盛嫿立時便猜到了怎麼回事,心咯噔一下:「都送去了?」

杏枝回神,這才會領悟昨日會錯了意,艱難的點了點頭。

盛嫿手微微一顫:「我昨日用的那個呢?」

杏枝齜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姑娘吩咐讓奴婢全都送回去。奴婢沒多想便都送了回去了。」

「啪嗒」一聲響,盛嫿手中的玉梳便碎了滿地。

杏枝聞聲忙跪倒在地,將地上的碎渣子邊撿邊認錯道:「是奴婢的錯,姑娘消消氣。」

恰此刻,珠簾又被打起,點珠見滿地的碎渣,嚇了一跳,忙進來清掃:「姑娘,程九先生來請脈了。」

盛嫿看了眼不知所措的杏枝,低聲看了口氣道:「你先起來吧。」

才轉身看向點珠:「這樣早?不是昨日才瞧過嗎?」

點珠責怪地看了眼杏枝答道:「是,程九先生說新換的藥方子,需得仔細些。」

盛嫿聞聲不疑有他,讓杏枝將地清掃乾淨,才將人請進來。

程九一進屋便覺屋內氣氛不對,挑了挑眉頭,沒言語,只是將手中拎著的匣子藏在了身後。

恰被盛嫿瞧見,盛嫿不禁多看了兩眼。

程九今日好似很睏倦。把脈時頻頻打呵欠。

盛嫿收回手來關懷問道:「先生昨夜沒睡好?」

程九又捂嘴打了呵欠,撇了撇嘴抱怨道:「大清早便被鬧醒,哪裡能睡到好。」

盛嫿好奇,正好在問,便見程九「啪」的一聲將放下藏著的匣子放到了桌子上。

盛嫿不明所以:「先生這是?」

程九來前便想好了說辭,再者胡言亂語他慣來張口就來,便答:「嗯,我尋思著你近來胃口不佳,便親自做了些餅子來,你嘗嘗。」

說著便打開了抽匣,一道擺盤算不上精美的酥餅便印入眼帘。杏枝看了一眼,頭皮有些麻,又是酥餅……

程九見盛嫿神色有一瞬的古怪,覺得因當有些內情,難得多了幾分興趣,將那酥餅往前遞了遞到:「姑娘莫嫌棄,也是程九一番心意。你別瞧著貌不驚人,卻是很難得的東西。」

難得?酥餅而已,能有多難得?杏枝在一旁腹誹。

盛嫿本想拒絕的話又卡在喉嚨間,見盛情難卻,盛嫿便捻起一塊,輕嘗了一口。

香甜自唇間散開,盛嫿神色一滯,眼睫也微微顫動。

程九咧著嘴笑道:「吃出來是不是?」

盛嫿垂眸:「是木樨花。」

杏枝聞聲因為有些驚怪,這個時節哪裡來的桂花?

卻見程九點了頭笑了笑:「欸!對咯!如何,程九沒有妄言是不是,早便說這東西難得,你不知道,我見時也是嚇了一跳,那傢伙真有………」

盛嫿聞聲抬眸看他。

程九心有些虛,好似是察覺到自己說多了,程九忙咳嗽了一聲指了指那糕點道:「這糕點你能多吃些,我是費了些心思的,加了些中和的藥性,不會積食,你且放心。」

說罷便不帶盛嫿反應,閃身便告辭溜了。

還險些與外頭進來的點珠撞到了一起,點珠穩了穩身型見程九逃也似的的身影,還奇怪道:「程九先生這著急忙慌的是要去哪?」

進了屋便問杏枝:「先生來做甚?」

杏枝指了指桌上的糕點道:「好似是特地來送桂花酥的。」

桂花酥?點珠便想起放才方管事說的事。

「真是巧,今早才聽講,太子身邊的近侍大清早的往陸公子房裡送了株桂花。」話出口便隱約猜到這桂花酥的來由,不禁咬了咬唇。

果見盛嫿面色微微發沉,正要開口勸話,盛嫿抬眸擱下手中酥餅道:「你們出去吧,我想先靜靜。」

杏枝與點珠對視一眼,沒敢言語,忙退了出去。

盛嫿看著眼前的桂花酥出神,眼角微微濕潤,不禁輕聲罵了一句:「壞人!」

*(前世)*

盛嫿一大早便聽講陸焉生被抬了回來,皮開肉綻渾身都是傷,她聞聲一急叫茶盞燙到了手,卻顧不上忙問道:「怎麼回事!可是又跟齊誦打架了?」

阿肆搖了搖頭道:「不知,是叫陸大人打的。」

盛嫿聞聲呼吸一滯:「怎麼會,他這回又不是偷跑出去的。」

上回翻牆叫陸遠發現打了一頓也就罷了,這回光明正大出去,怎還會被打。

阿肆道:「陸大人不知道,以為陸二公子不服管教,又偷跑出去,在大街上便將他拉回了陸家,聽講動了家法,小的看了一眼,渾身都是傷。」

盛嫿聞聲忙起身:「他就不會說嗎!」

阿肆道:「說了,可陸大人不信,恰又碰到了齊誦公子,也不知他跟著說了什麼,陸大人火氣便按不住了,街上便動了手。」

盛嫿氣上心頭,又是齊誦!她也管不得其他,忙奔往西側屋子。

正是陸焉生的屋所。

門方一打開,便見陸焉生小臉煞白的趴在床榻上,臉上倒是沒甚傷痕,就是後背都已青黑一片,依稀還有荊條血痕,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來了。

一見盛嫿來,陸焉生忙要躲,只是動了動身上就疼的很,也管不的其他,先去一旁的薄被便蓋上。

「你怎來了!」聲音裡帶了幾分氣惱。

盛嫿本想進去的腳便頓了頓,想起剛才所見,臉色不禁也微微發紅:「我聽說你傷了,想來看看。」

陸焉生只覺得臉發燙,雖在被子里捂得很卻也不肯露出頭來,聲聲抱怨道:「你又不是劉本,你來看便能好了?」

這話里的埋怨,盛嫿不是聽不出來,約莫又是怪她,她微微垂眸道:「那我先走了,你好生養傷。」

陸焉生好似聽出了盛嫿話里的落寞,薄被下的人微微一滯,咬了咬唇道:「你進來!」

盛嫿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頓在門口沒動。

見未聽見動靜,薄被便露出小縫來,又催促了一聲:「讓你進來。」盛嫿走上近前,寧去撇了撇嘴才出去。在他眼裡頭,公子會這樣,全是因這位。

「我來了。」盛嫿輕柔道。

那鼓起的被子又露出了條縫隙,見人確實在眼前,伸出傷的尤為重的手臂不知在側邊尋摸什麼,盛嫿見他時不時輕嘶一聲,不忍心道:「你要找什麼?我幫你。」

怎想還未動,便聽陸焉生一聲呵斥:「你站著,別動!」

說話間動作加快,從衣堆里夠到一鼓鼓囊囊的包裹,下一刻連著那東西又縮回了被子里,接下來便是悉悉索索的聲響,隱約還聽到陸焉生嘆了口氣說了聲:「壞了。」

盛嫿不知他在折騰什麼,倒也耐心的什麼都沒問。

「伸手!」陸焉生忽然道。

盛嫿眨了眨眼眸,似哄小孩,聽話的伸出一雙潔白柔荑來。

下一刻,便見陸焉生又伸出手臂來將一包油皮紙包裹好的東西放在了盛嫿掌心:「給你的。」

盛嫿好奇,打開了那油皮紙,只見兩三塊塌了的桂花酥袒露在眼前。

盛嫿心頭一顫,嗓音也微微發啞問他:「你買的我的?」

陸焉生聞聲氣鼓鼓道:「大街上瞧見的,說是今年最後出的最後一屜桂花酥了,本想買了自己嘗嘗的,都壞成這行,我是不吃的,我瞧著浪費,全賞給你吧。」

盛嫿眼前有幾分模糊,將那桂花酥捧在了懷裡,她知道,他不喜甜食。

盛嫿本想說話,卻被陸焉生堵住了:「你出去吧!」

「我陪著你不成嗎?」盛嫿鼻音微微想了想道。

陸焉生這回露出頭來,也不知是不是被被子捂的,一臉通紅,即便如此還強裝凶神惡煞:「出去!這是我的屋子,我還不能請你出去了嗎?」

在這上頭,陸焉生尤為在乎,盛嫿知曉他被束縛自由太久,才會在細枝末節的權利上總要分說個所以然來,便沒再惹他生氣,捧著桂花酥餅道:「那我先出去,你彆氣。」

陸焉生就這樣惡狠狠的瞧著她,盯著她出了門,才微微鬆了口氣,而後才脫力似的將薄被甩開,只見他傷口遍布全身,幾乎無一塊好肉,皆是鞭打的痕迹。

嘟囔了一句:「真是麻煩,瞧見又該哭了。」

盛嫿捧著桂花酥,便瞧見寧去一臉不悅的盯著自己。

這主僕兩的態度慣來一致,盛嫿倒並未覺出什麼來,看著他道:「你進去伺候用藥吧。」

說罷便轉身要離去,只是還未走遠,便聽寧去憤憤道:「這酥餅姑娘好好嘗嘗,不然我家公子可不是白挨了這頓打嗎?」

盛嫿聞聲一滯,見寧去要走,喊住了他:「站住!」

她手捧著酥餅問他到底怎麼回事。

這才隱約知道,正是與齊誦搶這最後一盒酥餅起了爭執,齊誦暗地裡讓人放信給陸遠,說陸焉生又偷跑出來惹是生非,陸遠匆匆趕來,見了陸焉生二話不說便是一頓打罵。

便是被打罵至此,他都記著護著懷中酥餅。

盛嫿聞聲眼眶裡的眼淚到底是沒忍住,低落到那桂花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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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嫿回過神來,看這那碟子酥餅,方才那香甜味道竟在嘴邊泛起苦來,眼底皆是掙扎與痛苦,她更是不理解,明明當時對她那樣好,為何最後一年裡突然好似變了個人………

她氣惱的拍了拍桌子,指尖掐了掐。這人真是壞極了,什麼事都隨的他隨心所欲,想如何便如何?可她便不!

她好似賭氣一般喊了一聲:「點珠!」

點珠聞聲忙進了屋,見盛嫿眼眶紅紅的,心下一驚,這怎麼了這是?

「將這個扔出去!」盛嫿指了指桌上的桂花酥道。

點珠聞聲卻還沒動,似有些為難。

盛嫿凝眉不明所以:「怎麼了?」

點珠這才道:「程九先生囑咐了,這比葯還好,讓您莫覺得不適口不肯吃,讓奴婢定要看著您用完。」

盛嫿:「………」

這哪裡是程九說的,分明是他!

見盛嫿好似很氣惱,點珠忙岔開話題道:「姑娘!老大人怕你在屋子裡悶的很,特地請了戲班子來府里唱戲,您要不要請沈三姑娘來陪您?」

盛嫿看了眼那糕點,好似什麼都沒聽見,覺得煩得很,咬了咬唇道:「那你將這糕點那遠些!」

點珠聞聲應是,只要不扔了,總有法子哄著姑娘吃下。

盛嫿這才回神道:「你剛才說什麼?」

點珠好笑的又重複了一遍,盛家才點了點頭:「那請吧,沈大哥因當有我在府邸,他喜歡看戲,也請他一塊來。」

點珠聞聲連連應是。

夜裡頭,陸焉生剛回府坐下,近來公務繁忙的很,還在疲倦睏乏,他不是戶部的人,也不是太子少詹府里的人,眼下仍屬軍中,卻被太子趕鴨子上架處理這些事,他扶了扶額頭,有些日子沒去軍營了。

門「吱呀」一聲響,是寧去。

陸焉生看向他便問:「東西可退回了?」

寧去笑了笑道:「有程九先生金口玉言,東東西是退不回來的。」

陸焉生不禁抿唇,果然還是程九好用。

寧去上前點了盞燈火道:「公子,明日府上要唱戲班子呢。」

陸焉生聞聲一頓開口問道:「她去嗎!」

「自是去的!」

陸焉生眸光忽亮了亮,嘴角的笑意連黑夜都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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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后白月光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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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酥餅(含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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