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硯台
白郝收下陸焉生當學生的消息,午下便在府里傳開了,盛嫿知曉時,還有些恍惚,愣了幾瞬,復又問了一句,得點珠肯定,說是太子囑託,白郝也不好推卻,才點頭收了陸焉生當學生,盛嫿聞聲許久都未曾說話,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姑娘在想什麼呢?」點珠問道。
盛嫿回過神來,輕笑了一聲邊搖頭邊頗感慨了一句:「當真是世事弄人。」
點珠有些不解,盛嫿嘴角的笑意卻已斂去,這事兜兜轉轉一大圈,到底是沒攔住,仍是這麼個結果。
點珠忽想起什麼來,從桌子上捧過一本書遞上道:「楚三公子送來的,也不知從哪打聽來的,知道您這些日子喜愛看些遊記雜書,便親自囑託奴婢務必交給姑娘。」
盛嫿接過書本,柔荑輕動微微翻弄,春日的暖陽照拂而上只見上頭有墨跡標註,她定睛細細看了一眼,原是這遊記書本有些年頭,常年翻閱不少地方或有破字,斑駁的瞧不清寫的字,楚斟應當是拿筆仔仔細細的標了出來,通便都有他的細心。
點珠也側眸瞧了個清清楚楚,捂著嘴感慨:「楚三公子對姑娘真是貼心吶,這麼厚的一本,也不知費了多少功夫。」
「約莫得十來天吧。」盛嫿斂眸說道。
點珠本以為盛嫿當很感動楚斟的用心,怎想卻見她興緻不高,有些詫異:「姑娘不高興嗎?楚三公子這樣用心,當是好事呀。」
盛嫿抿唇,搖了搖頭,就是太過細緻才叫她頗有負擔,她還不知能不能熬過冬日,他的情誼越厚重,她反倒無所適從。
當年與他說的話,他好似是沒聽進去。
「我記著前幾日宮裡賞賜過一台大方硯是不是?」盛嫿問道。
宮裡三天兩頭便有賞賜,什麼好東西都往這裡送,賞賜的東西太多,點珠也不大確定有沒有,她確定的只有盛嫿的心思問道:「好似有這麼個東西,姑娘可是要奴婢送去給楚三公子?」
盛嫿點了點頭道:「昨日我瞧見他那硯台約莫用了有些年頭了,好似是初入府上外祖父賞的那台,你尋出來送去吧,也算是禮尚往來吧。」
點珠聞聲應是,轉身便要去尋,又被盛嫿叫住,聽她道:「他用與不用全憑他自己,你莫勸,只管送給他,舊物件大抵是心頭愛,輕易也未必捨得換。」
「欸!奴婢省的,姑娘放心便是。」
盛嫿摸了摸手中的遊記,低聲嘆了口氣,而後便便端端正正的擺在桌子上,眼下這一樁樁一件件,繁如亂麻,理不清頭緒。
點珠尋到大方硯已是午後了,她不敢耽擱便忙往書閣送去,說來也巧,恰碰上了白郝今日為楚斟講教之日,透過敞開的明窗,瞧見了書閣里端坐的兩人。
還別說,單從背影看這兩人都覺賞心悅目,一人意氣風發,一人清秀儒雅,涇渭分明的很倒不難分清楚人來,不過細細看來,還是陸二公子更竣永些,她不敢打擾,便只捧著大方硯呆在守在門外。
約莫一刻鐘后,白郝才歇了課,一眼便瞧見了站在門外的點珠,便喊她進來。
點珠捧著方硯的畫面於陸焉生很是熟悉,前世里每每盛嫿要送什麼東西,都是她親自送來,只是那時他多是鬧脾氣時,盛嫿拿好東西凱哄他的,只是這回卻見她捧著硯台直直的走向楚斟。
桌案下的手微微成拳,心口由裂開了一道口子。
點珠微微彎腰道:「姑娘說楚三公子的煙台舊了,讓奴婢特地送來。」
收到這硯台,楚斟倒是不覺得有甚意外,盛嫿體貼,這些年總事事照拂,他現在所用所有,大大小小几乎都是盛嫿送的,便並未推辭收下了。
接物時的熟稔讓一旁陸焉生眸光微暗了一瞬。
他如今頭回可惡盛嫿的體貼入微來。
白郝一眼便瞧出了這是前些日子裡宮裡頭送的那台,便對著楚斟道:「你好好收著,宮裡賞析給嫿嫿的,想是她自己沒捨得用,特地送來與你。」
說話間無意間瞥見陸焉生的臉色,見他神色微沉的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桌面,不禁覺得有幾分殘忍。
是他大意了,今日午上才吩咐了要上課,焉生怕是還沒來及的準備。
大手一揮正要命點珠再去尋台來,一旁楚斟好似也瞧出來陸焉生的窘迫,體貼道:「我方才便察覺到焉生你未準備好用具,先生難得授課,你也該好好記一記,我這硯台雖破舊,但也尚能頂用,這大方硯便先借與你用吧。等寧去什麼時候準備齊全了,你在送還給我也成。」
陸焉生看著那方硯台遲遲不接,須臾才道:「你倒是大方,說來慚愧,若是送與我的,我必捨不得借人的。」
楚斟沒想到這話陸焉生當著白郝的面都敢說的如此直白,面色僵了一瞬才道:「嫿嫿溫善,最喜慷慨解囊,饒是她知道的話,亦也捨得。」
他怎會不知道她溫善,可從楚斟嘴裡聽出來卻尤為刺耳,不禁眯了眯眼睛。
白郝多瞧了眼楚斟,低聲嘆了氣,擺了擺手道:「點珠,你去庫房再存個來,硯台罷了,府上旁的沒有,這個多得是。」
而後對著楚斟道:「嫿嫿親自選的,心意當重,你好生用。」
楚斟微微頷首,應道:「是,學生知道。」
白郝揮了揮手便散了課,臨走時還不忘叮囑陸焉生切記記住今日的要記,而後才甩袖離去。
楚斟也只微微笑,這才想起對著點珠道謝,點珠微微頷首覺著這書閣氣氛微妙正要閃身退下,卻聽楚斟忽開口問道:「那遊記她可喜歡?她慣來有睡前看書的習慣,那本有趣,瞧起來不怎枯燥。」
點珠隱約瞧見一旁的陸焉生神色微佯,未想太多便答:「喜歡的,三公子費心了。」
「她喜歡便好,也不枉我補錄半月,那樣的我還很多,待她看完了,你務必告訴我一聲,我好再尋些好的送去。」楚斟餘光里瞧見身側身影的僵硬,眼尾不禁彎起。
點珠應了一聲,才閃身退了下去。
屋子裡,只剩下陸焉生與楚斟兩人,楚斟將那硯台仔細包好,放在懷裡,而後才對著陸焉生道:「我先回了。」
見陸焉生沒什麼反應才悠悠的邁著步子走出,即便他剛出了門,陸焉生竭力剋制的怒火也未的熄滅,緩了好幾息,受傷的左手又攥住斑駁血印,此刻他是一刻都等不了了,拍了拍桌面喊了一聲:「寧去!」
寧去聞聲忙抬步進來:「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
「盛柏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