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茲事體大，誓奪人珠

得知大唐天下的權皆出自輪迴台後，李世民惶恐、震驚、憤怒，無法接受這般匪夷所思的事實。

「李世民，你父親精神不振，你要多為他分憂。從現在起，你要肩抗起輪迴台執事的職責。關於採珠的諸多事宜，你和明司府協同辦理，日常的相干事務你倆商量著辦，著實拿不定的事上報輪迴台決斷。」火公老當眾宣布一番，語氣輕快許多。

「李世民？」

「就憑你一個故事，我就要將大唐天下拱手讓與你嗎！」李世民攥緊拳頭，怒目而視。

和蘇朗聽故事式的驚訝不同，李世民屬於故事中的人，而且是悲劇的角色。他以往的世界坍塌了，所有征戰的功績一瞬間變得虛無縹緲，不過是輪迴台扔下的一根「骨頭而已」。但李世民同時心裡也十分明白，這就是他沒多久之前還十分好奇、迫不及待想要解開的真相，沒想到這真相如此殘酷，一時無法接受，剛才這聲質問並不期待火公老的答案，單純只是為了發泄。

火公老眉頭蹙緊，似乎對李世民如此反應有些出乎意料，這股情緒轉瞬間變成了慍怒，抬手一揚給出答覆——一個火球！

火公老雙手畫圓，旋即化出一團火球，用力一推，火球快速飛向李世民，眨眼間就將他裹在其中，炙熱瞬間貫穿他的全身，疼痛難忍。

「屬下，謹遵公老之命！」李世民強忍疼痛作揖，這團火讓他憤怒的腦子清醒了一些，他清楚地認識到輪迴台的權力不容置疑，所有人只能絕對服從。

火公老揚手甩袖，火球立時消失不見。在火球消失的瞬間，火公老瞥見殿內深處一根樑柱後面，有一隻大花貓正歪著頭偷看，兩隻貓眼漆黑如洞，脖子上掛著明司府特有的小木牌。這大殿內竟然有採珠人在通靈偷窺！火公老甩手滅火的同時，另一手一揚瞬時又發出一個火球，射向暗處的樑柱後面。

火球砰的一聲將花貓團團圍困，嚇了正在通靈的蘇朗和金盛一跳，他們慌亂中斷開通靈后，仍舊心驚肉跳，心說不妙又闖禍了。而殿內的花貓被火球圍住后，焦躁不安，卻也跳脫不出，嚎著嗓子嗷嗷直叫。

「王同然，你明司府好大膽子，這等場合，竟然敢有人偷聽！」

王同然雙頰冷汗直流，心中直罵蘇朗和金盛這倆小子又惹禍端。顧不得擦拭汗珠，他忙將候在殿外的蘇朗和金盛的情況回稟一通，極盡開脫，儘可能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火公老言辭厲害，但從表情上看似乎並不生氣，他命令李世民將人帶上殿來。

蘇朗和金盛一到內殿，便撲通一聲跪下，向火公老請罪。

「剛才的話，你們二人都聽到了？」

「聽，不，沒、沒聽到，我倆耳背啥也沒看到！」顯然，蘇朗這種掩耳盜鈴的行為並不高明，在場的人都替他們捏了把汗。

「行了，念在你們也是自己人，且明司府正缺人手，就留下你們的小命。」火公老看著眼前這倆不諳世事的年輕人，嘴角露出一絲慈祥的微笑。

「公老英明，眼下大唐初定，明司府這些年也是元氣大傷，而且秦王新任，用人的地方正多」王同然趕緊見縫圓話。

火公老不置可否，話鋒一轉，問道：「王同然，先前命你額外多採集人珠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請公老放心，屬下已帶明司府不分晝夜加快採集人珠，一定能完成您的交代。」王同然誠惶誠恐，生怕火公老問起百萬人珠的事。

「呵呵，你辦事，我向來放心。安民法會籌備的怎麼樣了？」火公老雲淡風輕地問道。

王同然渾身一抖，自然明白火公老旁敲側擊提到安民法會，目的便是百萬人珠，但聽火公老的語氣，似乎他還不知道百萬人珠被劫走了，於是深吸一口氣，鎮定地回稟說：「安民法會正在加緊籌備，原本是由太子建成督辦，如今……有秦王襄助，屬下定能確保安民法會無虞！」

「不。安民法會一事全部停下來，先不要辦了。那百萬人珠，輪迴台有別的用途，你們準備準備，過幾日我派人來取。」火公老不容置疑地講道，並未注意王同然的神情的變化。

王同然腦子轟一下空白，茫然說道：「請公老放心，屬下自當安排百萬人珠的事宜。」

「李世民，儘快釐清現狀，擔起輪迴台的職責，還有不明白的地方，盡可問王同然。」火公老說完，便從袖中取出一顆寶石，在空中劃出一道光門，遁入不見。

蘇朗和金盛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他們分明聽到王同然答應向輪迴台交付百萬人珠，那等於宣告了大殿所有人的死訊。忽然一股燒焦的味道瀰漫在殿中，嗆醒了這二人，他們趕緊朝內殿深處跑去。原來二哥還在火圈子裡出不來，火急火燎，毛都燒著了。他們趕忙脫下外套撲滅火焰，將二哥救了出來。

「擇日就封你作大唐的太子，退下吧，朕累了。」李淵精神狀態很差，亂鬨哄的大殿讓他倍感疲憊，說完便癱軟在卧榻上。

「父皇，兒臣還有一事不明。」

「說。」

「既然天下皆歸輪迴台掌管，那當初我們起兵反隋，以及今日玄武門之事，他們參與了多少？」

「起兵之時，朕也不知道輪迴台，直到天下逐鹿勢盛，人心歸於我李家大唐時，輪迴台火公老才找到朕，並得其所助。朕開始也如你這般，可又能如何，天靈族掌握天地靈力，力量極盛，他們想讓誰坐天下，誰就能坐天下，我們李家能建立大唐，只是因為被他們選中了而已。這就是天下真正運行的秩序，輪迴世界的秩序，明白了嗎？」

「至於…今日玄武門之事，火公老原本打算幫助太子剿滅你秦王，不料你竟然先出手戕害太子……」

李世民聽到這裡，心裡不由大驚，旋即慶幸自己提早動手。還剩最後一個問題……

「兒臣明白，今後一定做好輪迴台吩咐的事。今日玄武門外，父皇到底站哪一邊……」這個問題無關輪迴，無關帝國，只關乎父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站哪邊……」李淵背著身側躺在卧榻上，顫抖啜泣，老態畢現。

最是無情帝王家。李世民懷著失望、驚訝、憤恨的心情走出了皇帝李淵的寢宮。

王同然，蘇朗，和金盛三人，如同將死之人一般，跟在李世民後面，誰都沒注意到李世民突然駐足不前，三個人登時撞成一團。

李世民毫不怪罪，他的情緒已經平復，他的思緒已經轉到了百萬人珠上面，剛才全然沒顧上這件事，看到王同然等人失魂將死的模樣，才猛然想起這件事也關係到自己的安危，便連忙問道：「百萬人珠真的如你所說，干係到你我的性命？真的那麼重要？」

「妖族人盜走的百萬人珠，本來是安民法會要用的。」王同然悻悻地說著，眼神空洞。「隋末以來連年征戰，百姓凋零，良田荒廢。這百萬人珠，是明司府十數年才積累下來的，是百萬人的玄魂珠，你說重要不重要？！呵呵，陛下和太子建成為了恢復大唐天下元氣，特意向輪迴台求來用於安民法會。現在卻被妖族人劫走，輪迴台火公老這邊又點名要收回……完了，一切都完了，火公老絕不會放過我們，咱們完了，大唐完了。」

「這個安民法會，本王也曾聽說過一點，百萬人珠如何能幫助我大唐天下？」李世民一聽此事跟大唐興盛有關，整個人立刻緊張了起來，一時顧不上百萬人珠已經被劫的現狀。

王同然撩起眼皮，覺得很不可思議，心說這秦王李世民命都要沒了，腦子裡竟還想著國家興衰。轉念一想，罷了，他願意聽就講給他吧，讓他死的明白也好。於是王同然臉上堆起苦笑，繼續有氣無力地講道：「所謂安民法會，其實就是在我大唐開啟輪迴，以製造生機。」

「在大唐……開啟輪迴？」李世民詫然。

「對…秦王已經知道，整個輪迴的運作是由千千萬萬的輪迴塔組成，輪迴台有座母塔，與各地子塔相連。天下玄魂珠統一送到母塔，然後由母塔輸送各地子塔，子塔所在地方的本元得到充實，接著孕育出玄明珠，玄明珠再化為玄魂珠給各地帶來生氣，這就是輪迴。」

「原來如此，怪不得輪迴台可以控制天下的興衰。」李世民眯起眼睛，不讓寒光外漏。

「在大唐開啟輪迴，簡單來說，就是在長安臨時做一個母塔，連接大唐各郡府縣的子塔，用那百萬人珠充盈大唐域內本元，孕育大量玄明珠，再化為玄魂珠，讓我大唐短時間內恢復元氣。這百萬人珠全都是善終之人的人珠，濁氣最足，最利於充盈本元。」

李世民聽完王同然的敘述后，原本充滿好奇的臉瞬間變得死灰沉沉，既對輪迴台掌管天下興衰而感到不甘，也深感這件事情背後的關係重大，明白了百萬人珠被劫為什麼會意味著死亡。

「找回來！」皇甫璋征果決地說道：「只要在輪迴台來取之前找回來，不就沒事了！？」

蘇朗早已心如死灰，滿腦子想得都是怎麼脫身跑路，礙於宮內守衛森嚴，一時走脫不掉。

李世民沒說話，扭頭看向了王同然，希望從他的眼裡看到答案。

王同然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整個人開始有一絲活氣，說道：「這需要秦王鼎力相助。」

「本王定會全力以赴，你打算如何辦！？」

「剛才我已經向輪迴台隱瞞了百萬人珠被劫的事實，秦王現在必須立刻封鎖長安城，以搜捕太子建成餘黨的名義追捕妖族，在暗中查找被劫走的人珠。」

「這沒問題，只不過我秦王府的兵打仗抓人行，可是對輪迴採珠，以及妖族人的事全然不懂，能否從你們明司府多調集些人手協助？」

「萬萬不可！如果讓明司府其他人知道這件事，輪迴台火公老必定也會在第一時間知道！」王同然見李世民有些疑惑，不顧嗓子冒煙，繼續解釋說：「明司府除了我這個侍郎，還設有左右府監兩個職位，專門負責捉拿鎮壓反對輪迴台的人和逃亡的妖族，但是暗中兼有監察我明司府和大唐的職責。這兩位府監有權直接跟輪迴台彙報，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百萬人珠被劫的事。」

王同然艱難地吞下一口唾液，又抿了抿嘴：「那就這樣，由我、蘇朗、金盛，協助秦王的兵馬找回人珠。「言畢，提起一口氣，肅容嚴辭道：「蘇朗、金盛，你們二人聽好了，這件事絕對不能對其他人提起，尤其是左府監望山和右府監安六子，明白嗎？」

蘇朗聞言，聳眉耷眼表情立刻扭曲，直言人微本事小，擺明態度不想參與這件事，末了發誓說：「大人放心，放一萬個心在肚裡！我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今日人珠被劫的事，況且我在明司府也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吏，肩不起此等關係到大唐天下安危的責任，你們要是還不放心，我可以離開長安城，現在就走，再也不回來！是吧，金盛？」話畢，他還不忘拉扯金盛一把。

「啊，對對對！我才來明司府沒幾個月，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輪到我身上！草率，太草率了，我的王大人！」金盛焦急的跟著應和，趕緊卸下身上的竹篾箱。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李世民用冷冷的眼神凝視蘇朗和金盛，皇甫璋征則手按橫刀，悄悄站到了這二人身後。蘇朗和金盛頓時脊背生寒，戰慄不止。

李世民見這二人已有動搖，旋即換了一副平和的模樣，打破了緊迫、壓抑的氣氛，以坦誠、肯切地語氣繼續說道：「這件事關係到大唐的安危、本王的性命，還有你們的王大人的身家性命。況且你們已經參與到了這事之中，絕無活著退出的可能，明白嗎？」

蘇朗和金盛被李世民的殺氣震懾，被皇甫璋征的橫刀威脅，自然百口不能言，順著李世民好言相勸的台階而下，長長嘆下一口氣后，接受了這份進退兩難的差事——不做這份差事，立刻就會死；做了這份差事，便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

眾人最後決定，由王同然、蘇朗、金盛、皇甫璋征四人秘密追查百萬人珠下落，務必趕在輪迴台來取之前找到。

一切布置妥當后，王同然先行離開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將最近收集到的人珠偷偷放在東倉內，暫時冒充被劫走的百萬人珠，權宜應付左右府監手下那幫人。

殘陽如血，長安城一點兒都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