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花貓傳話，魏徵受託

因為線索中斷無處下手，蘇朗和金盛只好陪王同然在府上喝茶閑侃，還差人去明司府取來日常換洗的衣服和用品，打算暫住這裡。

過了午後，二人實在感到無聊，就打了聲招呼上街溜達去了。他們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一路見了不少巡邏搜查士兵。

百無聊賴之時，恰巧碰到劉校尉，見他押著幾個人，蘇朗便趕緊跟上去打探消息。原來這幾個人都是昨天後夜抓到的前太子餘黨，因為都是前太子的近臣，皇甫璋征十分重視，所以命劉校尉把這些人押到秦王府由他親自審理。

蘇朗心想反正事情目前沒有進展，不如跟過去看看他們審案，總比這麼閑待著要好。於是就和金盛跟著劉校尉一行人去了秦王府。

路上還意外遇到了花二哥，金盛猜它是回明司府交完人珠后待著無聊，所以也出來閑逛。他興沖沖地抱上二哥，帶上它一同去秦王府。

一到秦王府，前太子餘黨就被分開羈押。蘇朗見到皇甫璋征后，就將光門的事和他簡單說了一下。

皇甫璋征告訴蘇朗說，目前圍捕力度很大，雖然還沒發現妖族人的蹤跡，但可以確信的是叔堯絕對沒有出城，長安城已經被死死封控了。

「剛押過來的幾個人都是前太子身邊重要的屬官，尤其那個前太子洗馬魏徵，是前太子非常倚重的人，應該能找到一些有利的線索。」

見事情似有轉機，他們立刻開始審訊。那些人看著大勢已定，倒也十分痛快，問一答一，沒問的也說。負責審問的皇甫璋征並沒有直接問叔堯和妖族人的信息，只是旁敲側擊問他們有沒有見過前太子府上昨日出入過神秘黑衣人，果不其然，其中一個前太子舍人提到，前太子跟魏徵和神秘黑衣人在一起密談過。

一條重要線索浮出水面——魏徵與黑衣人密談過！

皇甫璋征等人聽到魏徵與黑衣人有過交集，很是歡喜，立刻停止了其他審訊，命人直接將他帶過來。

不一會兒，那魏徵就被送了過來。只見他身穿一身麻布素衣，灰頭土臉，態度卻很是傲慢，來到眾人跟前，即不正眼看他們，也不作揖，一屁股坐地上擺弄裙擺上的灰土。

「放肆！站起來回話！」押送魏徵的士兵見他不尊重皇甫璋征，便大聲呵斥。

皇甫璋征毫不在意，示意那名士兵退出去，並告訴他們不要放任何人進來。

魏徵的傲慢，皇甫璋征早就見識過，以前秦王和前太子交惡時，這個魏徵就沒少出謀劃策，屢次讓秦王陷入險境，朝堂之上也從不把秦王放在眼裡，搞得秦王退朝後多次嚷嚷著要殺掉他。所以，對這樣的人來硬的只會適得其反。

「魏大人，受委屈了。」

「委屈？有吃有喝有的住，我可不委屈！倒是被你們殺掉的太子才委屈！」魏徵戲謔地回應皇甫璋征的客套，言語中夾雜著不屑與傲慢。

「那魏大人以前幫助太子幾次陷秦王於死地，秦王就不委屈嗎？」

「你們家秦王自找的，關我什麼事！」

「分明是太子不顧手足之情，步步緊逼！」

「嘁！秦王好福氣！有你們這幫亂臣賊子『輔佐』！」魏徵氣不打一處來，故意在輔佐二字上拉長了音，末了仍不解氣，接續扯著嗓子嚷道：「弒兄奪位，犯宮逼父，秦王為了得到天下，可真是什麼都做的出來啊，臉都不要了！」

……

魏徵越說越囂張，言語極盡污衊，擺出一副要殺要剮隨你們便的架勢。

皇甫璋征被罵的連話都插不進去，氣的臉通紅，要不是李世民下令優待魏徵，此刻恐怕早就將他砍死。

蘇朗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恨得想給他上刑伺候，金盛更是拿著大板等著皇甫璋征下令，親自上去打他板子呢。

魏徵的極度不配合，讓審訊陷入了僵局。

皇甫璋征氣沖沖的出了監房，一把掀翻了外面的案台，蘇朗和金盛四目相顧不敢上去勸解，尷尬的立在一旁。

過了一會兒，皇甫璋征恢復了情緒，自顧自地嘆息道：「我們審不動魏徵。」

「不行就用刑吧，我看這人狂的很，狂人就得狠招治。」蘇朗見皇甫璋征語氣平緩，見縫支招，順便發泄一下自己。

「那些對他沒用，你們千萬別亂來，眼下只有一個人能治他。」

「誰？」蘇朗疑惑地問道。

「當今秦王。我去請秦王，你們看好這裡。」

皇甫璋征當即決定進宮去請李世民，讓蘇朗和金盛先行自便。

那魏徵見人被他罵走了，又開始吆喝指使看管的士兵給他準備酒和菜，嚷的蘇朗心煩意亂，但又不能出手教訓他，於是就跟金盛倆人躲的遠遠的。他們找到一處曬太陽的好地方，本想逗貓作樂打發時間，可早已不見了花二哥的蹤影。

蘇朗不禁問道：「二哥呢？」，金盛表示花二哥一進秦王府就自己蹦躂玩去了，這會兒他也不知道在哪。

李世民對魏徵的態度，可謂是錯綜複雜，既賞識他的才識超卓，也敬他的剛毅正直，但也恨他屢次幫助建成發難於自己。

左思右想后，他決定招撫魏徵。一來，此人乃是治理國家的有用良臣，可助自己實現建立盛世的志向；二來，玄武門誅殺太子后導致朝堂動蕩，尤其那些建成的舊屬個個自危，大有起兵作亂之意，朝廷若是平叛，必定大耗國力，如若能招撫魏徵，就可以安撫這些人，於國大利。

李世民處理完手頭的政務，跟皇甫璋征返回秦王府時，已是日暮時分，他們徑直奔向監房，提審魏徵。蘇朗和金盛在府中得到消息后，趕緊跟了過去，迫切想看李世民如何治住魏徵這個刺頭。

監房裡，魏徵酒足飯飽，這會兒正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李世民制止準備上前推醒魏徵的士兵，親自走過去，解開自己的外衣蓋在他身上，沒有叫醒他的意思，大家就那麼站著乾等。

蘇朗看著這一幕，只覺得李世民過於惺惺作態，明君厚待名臣這類事情，以前在書中典籍中讀到時，也曾備受感動，可真親身看到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大概過了一刻，魏徵翻了個身睡醒了，起身伸腰，一睜眼看到一群人正全部盯著他看，有些吃驚和難為情，可轉瞬又氣鼓鼓的躺了回去，背對大家。

「魏徵，此地睡得踏實嗎？」

「踏實的很，我心中無愧，在哪都能睡，秦王這兩天睡得可還行？」

蘇朗暗中敬佩魏徵的膽識，此人明顯是在暗諷李世民弒兄的事，換誰誰能睡得踏實？

「要不是你魏徵離間我兄弟，何至於此啊！」李世民自然聽得出魏徵之意，但他也不惱怒，卻反過把責任推回給魏徵，意思是：要不是你魏徵挑撥，我能弒兄？你能睡在這監牢？

「要是太子建成聽我的，你秦王還能有今天？」魏徵轉過身，冷笑著看著李世民。

「好！我成全你，你去地獄里給你的太子出謀劃策吧！」李世民氣的發抖，皇甫璋征和左右士兵卻並未動手。

「不！我不殺你，我不殺你！我要開創一個盛世大唐，我要讓你好好活著，看看我和建成，到底誰才配擁有大唐！」

李世民被魏徵激怒憤而離開，而魏徵卻是神色自若，一副氣死你活該的傲慢模樣。蘇朗看著這一幕，心想這還怎麼審，見皇甫璋征跟在李世民後面，他拉上金盛也跟著出了監房。

蘇朗在外面見到李世民時，後者完全看不出生氣的樣子，反而十分親和地招呼他過去，詢問了這兩日的情況，連誇他辦事得力。

李世民見蘇朗疑惑不解，旁邊的金盛也是摸不著頭腦。便向他們解釋說，他這樣做的目的，是想在真正招撫前，讓那個魏徵把氣撒出來，同時也是試試他的骨氣。

蘇朗這才恍然明白剛才發生的一幕，一邊奉承李世民英明神武，一邊在心裡感慨帝王權術的虛偽與奧妙。

懂權術的自然不止李世民，監房裡面的魏徵也是深諳其道。目送李世民生氣離開后，他露出了欣然的微笑，只因他也在試探李世民，看李世民是不是真想殺他，這樣做的同時也是為了自己在被招撫時能有更高的價碼。生性剛直的魏徵本性純直，向來很反感陰謀權術，但是今天，他不得不違心玩起權術，一切都因為一個突髮狀況的發生。

下午氣走皇甫璋征后，他朝監管士兵要來酒菜，本打算吃飽喝足，再坦坦蕩蕩任他們處置。不曾想他酒剛喝一半、飯才吃半飽，監牢里突然竄進來一隻大花貓，將酒菜全部打翻，沒等他發作，那花貓竟然開口說話，粗聲短氣，說自己是同福鎮的狐德望，事態緊急，不得已與此花貓通靈送信。

稀奇古怪之事，魏徵見多不怪，同福鎮狐德望是他的結拜兄弟，此時借花貓送信，必定是遇到了難處，於是趕忙作揖詢問發生了何事。花貓長句短詞說清了事情原委。

妖族人叔堯以同族安危之名，威逼脅迫同福鎮妖族幫助他在長安活動，狐德望迫不得已，只得派出豬大勝，狗大財，鼠天寶等精壯妖人配合叔堯行動。沒想到叔堯他們竟然搶劫安民法會的百萬人珠，結果被朝廷傾力圍剿，現在藏身同福鎮，還計劃要和朝廷魚死網破。狐德望深感大禍臨頭，他不願跟叔堯一起對抗朝廷，所以希望魏徵能念及兄弟之情，想辦法救救同福鎮上下老小。

魏徵聞言，心急如焚，同福鎮老老少少都待他如親人一般，狐德望更是對他有救命之恩，此等恩情必當回報，所以他必須想辦法解同福之難。冷靜下來后，他將這兩日發生的事通盤考慮了一番，猛然想起玄武門事發當日，有黑衣人找到他商量拯救太子的事，當時被他給轟走了。事後再想，那黑衣人應該就是叔堯。

通盤分析后，魏徵料定整件事表面上是玄武之變后朝廷易主，長安全城搜查太子餘黨，背後真相卻是安民法會人珠被劫，全城圍剿叔堯那伙妖族人。他輔助太子時也聽聞過安民法會，不過參與不深，只知與輪迴相關，事關大唐天下。既然如此，那麼解救同福鎮的關鍵所在，就是幫助李世民找回被劫走的百萬人珠，這樣才能保住大唐的天下，到時一個小小的同福鎮，自然有辦法得到李世民赦免。

魏徵已看出李世民想要招撫的心思，決定找準時機開出自己的價碼。

那邊李世民和蘇朗他們在外面喝過幾道茶后，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再次回到監房。

李世民莊重威嚴，魏徵不卑不亢，二人各有打算，開始了真正的談判。

「魏徵，我現在所談之事，事關大唐安危，當然也關乎我李家安危，處理不好，可能會再次讓天下陷入戰爭之中。你願不願意不計前嫌，幫幫我李世民，幫幫大唐度過這個難關？」

「我與秦王沒有私怨，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人臣子的職責，我魏徵一向敬佩秦王的為人和志向。隋末以來，戰火紛亂，天下凋零，百姓疲憊，幸好有大唐定鼎，百姓才有了喘息之機。大唐現在君王賢明，能臣雲集，頗有盛世氣象，魏徵甘願為大唐效犬馬之力。對於你李家，我也曾傾力輔助太子建成，如果你李世民確有明君的表率，我魏徵自當追隨，只是眼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魏先生坦蕩！有什麼請求你儘管說！」

魏徵向前深深作揖，將同福鎮之事如實托出。

「想不到長安城，果真有這等避世桃源。魏先生請放心，如若屬實，等抓到叔堯，取回人珠后，同福鎮妖族大小人等，一概無罪，今後朝廷也不會侵擾。」李世民聽完魏徵所講，又聯繫到蘇朗所說的情況，自然知道同福鎮非常關鍵，便答應了魏徵的條件。

蘇朗和皇甫璋征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得了到關於叔堯和同福鎮的信息，而且還確定了叔堯就在同福鎮，心裡的愁雲頓時消散不少，也就不再去疑惑叔堯為什麼真的會鑽進這個死胡同。

李世民見魏徵已經為己所用，自己也還有其他政務要處理，就讓魏徵和皇甫璋征蘇朗他們商討如何進入同福鎮，以及搶回百萬人珠的具體事宜。

「魏大人，進入同福鎮需要開啟光門，你有什麼辦法嗎？」李世民走後，蘇朗迫不及待地向魏徵求教。

「光門開啟需要用到琉璃魚，同福鎮共有一對兒琉璃魚，一條由同福鎮管事狐德望掌管，另一條機動使用，一般由負責外出採買生活用品的黃老七掌管。我兄弟狐德旺冒死以通靈之術放出一隻花貓給我報信，說明他那頭已經指望不上；但他告訴我外出採買的黃老七還未歸，可以助我們進入同福鎮。不過，叔堯的屬下也在找黃老七，我們必須搶在他的前面。」

「魏先生能找到黃老七嗎？」皇甫璋征從魏徵眼中看到了希望。

「清平觀既然已經被你們看死，那黃老七買完東西后肯定不敢回去。我知道一個地方，他一定在那！」魏徵邊說邊往外走。

「我們這是去哪啊？」

「瀛洲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