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斧子砰地一聲砍到門上,瞬間木片橫飛。高崔克朝他邪惡的一笑,露出了嘴裡掉的幾個牙。
「這就是你們人類粗製濫造的玩意,」高崔克說。
「我建議你們趁門還在,趕緊開門吧,」菲利克斯喊道。
「等等,」那個顫抖的聲音說道:「這是我花了五金幣在木匠約爾根那裡買的!「
門閂去除了,打開后,一個瘦高個老男人站在那裡,稀疏的白髮下是一張喪氣的臉,一隻手裡拿著一根結實的木棒,身後是一位老婦人,手舉著放在茶盞里忽明忽暗的蠟燭。
「先生,您不需要使用武器。我們就只需要在這裡住一宿。」菲利克斯說。
「還有酒,」矮人呼喊道。
「還有酒,」菲利克斯表示贊同。
」「很多酒,」高崔克說。菲利克斯看著那位老人,無奈地聳了聳肩。
在小旅館裡面,有一個低矮的公共休息區。吧台就是一塊木板放在兩個桶上搭起來的。角落裡是三位身穿護甲的男子,看起來像是旅商,警惕地看著他們。三人都拔出了匕首,陰影中他們的臉看不清,但能看出他們有些擔憂。
小旅館老闆把他倆推了進來,然後又把門閂放上。「你們有付費的錢嗎,教授先生?」他緊張地問道。菲利克斯注意到老闆的喉結在動。
「我不是教授,我是一名詩人,」他說,並在乾癟的口袋中掏出剩餘的幾個金幣。「但我能付得起。」
「吃的,」高崔克說,「還有喝的。」
這時候那位老婦人突然流出眼淚。菲利克斯看著她。
「這老太婆真是讓人難堪,」高崔克說。
老闆點了點頭。「我們的甘特失蹤了,就在這樣的夜晚。」
「給我拿酒來,」高崔克說。老闆轉身走了。
高崔克站起來,笨拙地走到小商販們坐的地方。他們警惕地看著他。
「你們誰看到過一輛四匹黑馬拉著的黑馬車?」高崔克問道。
「你看到過那輛黑馬車?」其中一個小商販問,話語中明顯帶有恐懼。
「何止是看到過?那臭傢伙差點把我碾過去。」
其中一位喘了一口氣。菲利克斯聽到了勺子的掉落聲。他看到老闆彎腰撿起,又開始重新倒酒。
「那你可走運了,」其中一位最胖的,看起來也是最富有的商販說。「有人說那馬車是一位惡魔駕駛的。我聽說在每年的神秘之夜,它都會從這裡經過。有人說車上拉著是從阿爾道夫擄走的小孩,要在黑石圈那地方獻祭。」
高崔克饒有興趣地看著那位商販。菲利克斯不喜歡這種節奏。
「當然,那只是一個傳說。」那位商販說道。
「不,先生,」老闆喊道。「每年我們都能聽到它路過時的轟鳴聲。兩年前,甘特從這窺探過,看到的就是你所說的那輛黑馬車。」
在提到甘特名字的時候,老婦人又開始哭了起來。老闆端來了燉湯和兩大杯酒。
「也給我的同伴來杯啤酒,」高崔克說。老闆又去倒酒了。
「甘特是誰?」老闆回來的時候,菲利克斯問。老婦人那邊又有哭聲。
「再上酒,」高崔克說。老闆吃驚地看著那兩個空杯子。
「喝我的吧,」菲利克斯說。「老闆,甘特是誰?」
「為何在我們提到的時,老婆子就會哭?」高崔克一邊問,一邊用沾著泥巴的手臂擦嘴。
「甘特是我們的兒子,今天下午他出去砍柴,現在還沒回來。」
「甘特是一個好孩子,」老婦人哭著說。「沒有他,我們怎麼活下去?」
「也許他在叢林中迷路了?「
「不可能,」老闆說。「甘特對著周圍的樹林非常熟悉。他應該在幾小時前回家的。我擔心女巫把他擄走作為祭品了。」
「這就像勞特·霍特曼的女兒,英格瑞德,」那位胖商販說道。老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不想聽關於我兒子未婚妻的流言蜚語,」他說。
「讓他說,」高崔克說道。那位商販臉上露出感激。
「去年在這條路不遠處的哈特茲鎮(hartzroch)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女主人霍特曼在太陽剛落山時,去查看她年少的女兒,英格瑞德的房間。她聽到那裡有一聲巨響。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女孩居然不見了,她是被神秘的魔法力量從床上擄走的,房門還是鎖著的。第二天,我們聽到了呼喊聲,發現了英格瑞德。當時她非常虛弱,身上到處都是淤青。」
商販看著他們,確認他們都聽到了。「你們問她發生什麼了?」菲利克斯問。
「問了,先生。她應該是被叢林中的惡魔擄走的,被弄到了黑石圈(darkstonering)。那裡聚集了一群女巫和林中的邪物。在他們要把她獻祭的時候,英格麗德呼喊西格瑪的大名,從他們手中掙脫並趁機逃脫了。他們後來也沒搜尋到她。」
「那真是幸運,」菲利克斯乾笑著說。
「這可不是開玩笑,教授先生。我們之後去了那個地方,確實發現地上有凌亂的足跡,包括人的、野獸的以及偶蹄狀惡魔的。並且在祭壇上還有一個一歲左右內臟被殘忍挖去的嬰兒。」
「偶蹄狀的惡魔?」高崔克問。菲利克斯不喜歡他那突然感興趣的樣子。那個商販點了點頭。
「這樣的夜晚,我是死也不去黑石圈那地方,」那位商販說。「即使給我所有阿爾道夫的金子。」
「這是一個適合英雄完成的任務,」高崔克說著,並意味深長地看著菲利克斯。菲利克斯則是一臉震驚。
「你不是要說——」
「對於巨魔殺屠夫來說,還有什麼比在惡魔的神聖之夜挑戰惡魔,更好的任務呢?這將會是一次轟轟烈烈的戰死。」
「這是愚蠢的戰死,」菲利克斯低聲抱怨。
「什麼?」
「沒什麼。」
「你會跟著來吧,對吧?」高崔克用帶有脅迫的語氣說道。他又在用大拇指擦斧刃。菲利克斯注意到他的拇指又流血了。
菲勒克斯慢慢地點了點頭。「言出必行」
高崔克用力拍了一下他後背,這下讓菲利克斯以為他的肋骨要斷了。
「有時候,人類,我覺得你們需要有矮人的血脈。當然,任何一個古老的種族都不會屈尊與你們通婚。「
他腳步堅定地回到啤酒杯旁。
「」當然了,「菲利克斯瞪著他的後背說。菲利克斯在背包里摸到了他的鎖子甲,同時注意到旅館老闆和妻子以及小販都在看著他。他們的眼光中帶著敬畏。高崔克則坐在火爐旁,邊喝著啤酒,邊用矮人語念叨著。
「你不是真要跟他一起去吧?」那位胖商販低語道。菲利克斯點了點頭。
「為什麼?」
「他救了我一命,我欠他的。」菲利克斯想,最好還是不要提高崔克當時救他的場景。
「我是把這個人從皇帝的鐵騎下救了出來的,」高崔克喊道。菲利克斯一邊繼續穿鎖子甲,一邊暗自狠狠地咒罵:這巨魔屠夫不僅有野獸般的聽覺,而且腦子也是野獸的。
「是的,這個人還曾認為通過請願和遊行示威向皇帝傳達民意是明智之舉。老卡爾·弗蘭茲回應了,很明顯,用的是騎兵衝鋒。」
幾個商販嚇得紛紛往後仰了起來。
「暴動者。」菲利克斯聽到有一聲嘀咕。他感到臉已漲紅。
「窗戶稅就已經是一種嚴重不公的稅收了,每扇窗戶都要徵收一枚銀幣。而更糟的是,所有富人都用磚封住了窗戶,但阿爾道夫的民兵卻到處在窮人們的茅屋上敲洞。我們理應為民請命。」
「已經有懸賞捉拿暴動者的告示了,」那位商販說。「賞金很多。」
菲利克斯瞪著他。「當然,帝國騎士的衝鋒比不上我同伴的斧子,」他說。「一場慘烈的殺戮,現場血肉橫飛。他當時就站在一堆屍體上!」
「他們叫來了弓箭手,」高崔克說。「我們逃到後巷。被遠處的東西射死,可不是光榮的死法。「
那位胖商販,看著菲利克斯、然後高崔克、再然後是他自己的同伴。「明智的人都會遠離政治,」他對著剛才提到賞金的那位商販說道,然後看著菲利克斯。「並非冒犯,先生。」
「沒關係,」菲利克斯說。「你說的很對。」
「不管是不是暴動的,」那位老婦人說,「願西格瑪保佑你,如果你能把我們的小甘特帶回來。」
「他已經不小了,麗絲,」老闆說。「他是一個健壯的年輕人。我也希望你們能把我兒子帶回來。我老了,需要他砍柴,釘馬掌,還有搬木桶……」
「我能感受到你們作為父母的擔憂,先生,」菲利克斯打斷說,並把皮帽戴在頭上。
高崔克站起來,看著他,然後用他結實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胸口。「護甲都是給女人和娘們精靈穿的,」他說。
「我最好還是穿上,高崔克。畢竟我已經宣誓了,但如果我沒能把你的事迹帶回來……」
「你說的對,人類。記著這並不是你誓言的全部。」他轉向老闆。「到黑石圈的路怎麼走?」
菲利克斯感到嘴已經幹了。他儘力保持手不要發抖。
「有一個從這條路分叉出去的小道,我帶你們到路口吧。」
「好,」高崔克說。「這是一個不能錯過的好機會。今晚我將洗脫罪名,將與我的先祖們一同站在鐵廳(ironhalls)。這是先祖葛朗尼(grungni)的意志。」
他握緊右手在胸前做了一個奇怪的手勢。「來吧,人類,我們走。」
他大步走出門。
菲利克斯拿起行囊。在門口,老婦人讓他停了下來,並把一件東西按到他手裡。「拜託你了,先生,」她說。「拿著這個,這是西格瑪護符。它將保佑你平安無事。我的小甘特也戴著同樣的一個。」
菲利克斯剛想說,這護符一定保佑著她兒子,但老婦人臉上的表情既有害怕、擔憂又有希望,這讓他難以開口。他被觸動了。「我會儘力的,夫人。」
小旅館外面,天空在月亮魔力般的綠光中顯得很亮。菲利克斯張開手,裡面是一個小鐵鎚項鏈。他聳聳肩,給自己戴上。高崔克和老闆已經沿著路開始走了。他只能跑步跟上。
「你認為會是什麼東西,人類?」高崔克一邊說,一邊彎腰看著地面。在他們前方,道路通向的是哈特茲鎮和伯根哈芬(bogenhafen)。菲利克斯靠近路邊的里程標。他希望老闆已經安全回去了。
「有痕迹,」他說。「是向北。」
「很好,人類。這是馬車的痕迹,他們是順著這條小道向北去黑石圈。」
「是那輛黑馬車嗎?」菲利克斯說。
「希望如此,多麼榮耀的夜晚,我的祈求得到了回應。贖罪的機會來啦,去找那位差點把我碾死的豬玀復仇。」高崔克笑著說,但是菲利克斯能感覺到矮人的變化:他似乎有些緊張,好像也在擔心在將死之時,自己不能如願以償。高崔克的話也有些多。
「一輛馬車?這種車上會是貴族嗎,人類?你們人類帝國腐敗到這種程度了?」
菲利克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會有一位貴族領主。很可能也是當地人,有傳言說,混沌的腐蝕,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很嚴重。」
高崔克搖了搖頭,他第一次看起來有些失望。「真為你們人類的愚蠢感到痛心。腐敗如此嚴重,以至於你們的統治者都去投靠黑暗力量了,這真是糟透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菲利克斯生氣地說。「確實有人尋求簡單直接的力量或是肉體的歡愉,但這些人是少數。大部分人類還是有堅定信仰的。而且,你們古老的種族也不純潔。我聽說你們矮人中也有軍隊痴迷於毀滅性的力量。」
高崔克發出氣憤的低吼聲,並往地上吐了口水。菲利克斯用力握住了劍柄,心想他剛才可能說的有點過了。
「你說得對,」高崔克說,聲音低沉而又冰冷。「這種事情,我們不樂意提及。我們已經向你提到的那些臭傢伙永久宣戰了。」
「我們也是一樣。我們有獵巫人和法律。」菲利克斯搖了搖頭。
「你們人類理解不了,他們軟弱、頹廢,遠離戰爭。不理解那些世界深處的邪惡力量,正在逐漸腐蝕我們整個世界。獵巫人?哼!」他又往地上吐了一口。「法律?應對混沌的方式只有一種。」他意味深長地揮了揮戰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