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禍福

第八章 禍福

「狗賊,你竟敢傷我同門!」

白楓往聲音來處望去,正是幾個金獅門的弟子結伴朝這裡趕來。

他估算一下還有五六十丈的距離,而他周圍的樹林也並未被破壞殆盡,還起到一些遮掩的作用。這麼一看,他反而不急著用空間靈符逃走,而是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想法一出,白楓便快速來到兩具屍體旁。他記得第一個被割喉的人姓史,他的死訊已經被傳達給了陸江,那麼他只有另一具屍體可用。

他利落地扛起屍體來到一處粗壯的樹木后,這時他看了一眼河岸對面,那些人來到河邊,卻尋找不到木橋,正在遲疑要不要徒步過河。

即使他們願意徒步過河,河底的亂石和湍急的水流也足夠拖住他們一段時間。

白楓收回目光,施了一個隱匿術,把他和屍體都藏匿在一個空間里。雖然平時並不能隨意練習這個靈術,但不妨礙他對空間心訣的領悟。

河對岸的金獅門弟子剛挽起褲腳,準備徒步過河的時候,便發現林子里的身影不見了。

「他消失了。」

「我記得對岸也有十幾人在搜查,他們怎麼來得比我們還晚?」

「別問了,我們先過河。」

等他們到森林裡時,只找到兩具屍體和幾把銀刀。

「那個人很擅長偷襲,我們不要分散。」

「對,我們一邊警惕一邊尋找可以的蹤跡。」

正被人尋找的白楓此時正躲在幾丈外的樹榦后,擦拭短劍上的鮮血。

他瞧了一眼那幾人也沒有朝這處來,他便也不匆忙,細心地處理掉可疑的痕迹之後,他換上屍體上的黃色道服。

就連之前手臂上的傷口也被他弄裂,血跡沾上道服之後,又用短劍劃開袖子,讓他身上的每個細節都沒有絲毫的破綻。

這還不夠,白楓將劍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劃下數道傷口。他知道,這樣的傷看起來恐怖致命,但不用多久,身體的自愈力便可以將血止住。

最後,白楓拿上屍體的身份靈牌和空間袋等私人物品,再把屍體、短劍和自己的衣服收入靈戒中,便在樹榦之後等待金獅門其他弟子的到來。

「你們找到人了嗎?」

「陸江師兄。」

「沒找到。」

白楓在樹榦后聽到他們的談話。

「陸師兄,我們發現史師弟和韓師弟都是被兇手一劍刺穿咽喉斃命,這必然是他殺人時的習慣。」

「將兩位師弟的屍身帶回宗門厚葬。」

「希望韓長老節哀順變。」

「陸師兄?你發現了什麼?」

白楓瞬間肌肉繃緊,雙手捂著脖子上的傷,實則故意將其弄得更加血肉模糊,目光驚恐地看著前方。

「師弟?」陸江悄然來到他身後,試探地開口。

「啊啊啊啊……」白楓口中發出急促的尖叫,就像是被嚇到神志不清一般,「別,別殺我!」

「誰?誰在那裡?」

「師兄小心!」

金獅門的其他人立即趕來,護住陸江。

「這是……裴師弟?」金獅門的弟子盯著白楓因為驚嚇過度而發青的臉龐,最終確定白楓的身份,「我記得他與韓師弟是一個院子的。」

「師弟?你怎麼樣?」

「別!別殺我!」白楓演技逼真地胡亂叫嚷,一隻手像是恰好摸到自己腰間的身份靈牌,「我乃金獅門的弟子,你敢殺我,我的師兄弟必將你碎屍萬段!」

「還真是裴修師弟。」圍在一旁還有些戒備的眾人感應到相同的靈牌,立刻信了七八分,「師弟,別怕,我們就是你的師兄弟。」

「師兄?」白楓怔愣地一會,鬆開自己的脖子,鮮血淋漓的傷口頓時讓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脖子上的傷,定然是賊人所為。」

「可惡!那個竊賊竟然如此虐殺我們金獅門的人!」

「長老們即將到達百靈谷,若是捉到他,一定要將其剝皮抽筋。」

白楓心裡冷笑。

「裴師弟?」陸江從人群中走出來,擔憂地看向白楓,「你先冷靜。」

「陸,陸江師兄。」白楓眼中恐懼未盡,瑟瑟發抖地看著他。

「這是靈藥,先止血。」陸江不愧是金獅門中威望最高的弟子,一出手便是常人難以尋得的靈藥。

白楓不知裴修這個人的真實性格,自然不能把戲演過。他像是從噩夢中一下醒來,虛脫地靠在樹榦上,伸手接過藥瓶,「多謝陸師兄。」

「同門之間,不必客氣。」陸江看到他身上不止頸部一處傷口,就連手臂、大腿處的道服都已經被劃開,露出一道道可怖的傷,想來眼前這人的身份已經不需多加懷疑。

「裴師弟,你可否看到賊人的真實模樣?」圍在一邊的其他弟子忍不住問道。

「沒有。」白楓自然不可能把自己供出來,「他先是偽裝成樹木,但是真實的樹木怎麼會無風而動?我們三人很快發現異常,便沿路劈砍樹木花草,成功將此人逼了出來,依舊是老頭的偽裝。」

「但沒想到此人只是一路逃跑,並沒有與我們打鬥,我們三人也緊隨其後一路追來。」白楓將早已想好的說辭一五一十地說出,「我們在此追上竊賊,打鬥時他不知使用了什麼秘法,總是瞬間消失,又瞬間出現。」

「韓師兄和史師弟正是因此喪命,而我,若不是各位師兄來得及時,我恐怕,恐怕已經是他的劍下之魂。」

白楓一邊努力表演一位死裡逃生的弟子,一邊觀察著金獅門各弟子的神情。

「那個竊賊真是膽大包天。」

「不過,河流兩岸都有不少弟子正在封鎖山谷,為何是對岸的我們先到?」

陸江聞言,沉聲道:「怕是也被竊賊襲擊了,我們馬上沿著山谷尋找其他同門師兄弟。」

眾人都以他為首,向山上探查。

白楓跟在眾人身後,狀似無意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實則往人皮面具中注入更多的靈力,以維持自己的偽裝。

在金獅門弟子出現的時候,他的心裡便萌生了這個想法。既然無法從正規渠道加入宗門,那麼換一個方法又如何?

血腥嗎?無辜嗎?

可是我要報仇,既然有捷徑可選,為何不走?

白楓舔了舔嘴角,思考接下來的行動。

靈戒里的那具無臉屍體必須要找機會毀掉,還有一切與裴修無關的東西,在沒有合適時機的時候都不能再出現了。

從今天起,他就是裴修,金獅門的外門弟子。

「師兄,有發現。」一名弟子拎著一個牛皮袋和靈牌來到陸江面前。

「百靈國王室的標誌。」陸江拿在手上檢查,「採摘靈草的任務,我不是讓你們把採藥人都勸回去嗎?」

他面前的弟子面面相視,「但是在經書被盜前,我們並沒有封鎖山谷,有些人已經進入森林深處,我們短時間內無法全部發現並勸回。」

「師兄,真正的採藥人就算被發現,也不會丟下藥草離開。這該不會是那個竊賊用來偽裝身份的東西?」有一位弟子分析道,「不如我們出了山谷之後去朝廷的任務所,問問那裡的管事人就知道了。」

白楓心頭一跳,那是他在奔跑時不慎掉落的東西。

他們若是去問店鋪的掌柜,那自己用作單謹道的人皮面具必然要暴露,這也就算了,就怕他們得不到想要的結果而惱怒,給掌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裴師弟。」陸江轉頭叫他,「你當時發現竊賊的時候,他身上可有攜帶這兩樣東西?」

「陸師兄,當時我們是將他從樹木的偽裝中逼出來的,確實沒發現這個牛皮袋。不過,此人既然能偷盜經文,必定有靈戒之類的儲藏靈器。」白楓給出了模稜兩可的答案,把自己摘了出來。

他不敢保證那個老頭是不是真的偽裝成採藥人,所以他不管直接否認還是直接承認都有被揭穿的風險。

陸江贊同地點點頭,「我們繼續找,特別注意奇怪的植物和動物。」

「金獅門的各位,停下別動。」一道強硬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白楓轉身看去,正是神殿的神仆。當他看到他們手裡的羅盤時,腦子裡的神經瞬間繃緊。

「神仆大人。」陸江不卑不亢地在原地等著他們過來。

「原來是金獅門大名鼎鼎的首席弟子,陸江。」神仆們優哉游哉地走來,為首的一人手裡拿著一個黑金羅盤,隨著他的靠近,羅盤上的指針跳動得越來越快。

「大名鼎鼎不敢當,與尊貴的神仆大人相比,陸江不過是米粒之輝。」陸江嘴上說得客氣,但卻是以平輩之間的方式向神仆行禮。

他與所謂的神仆同是靈武師境界,即使神仆經常代表黎神教外出行事,在內在外都頗為威風,但是奴僕終究是奴僕,做神的奴僕未必可以高人一等。

「哼。」神仆冷哼,這些勢力招募弟子的時候都會傾向於挑選宗教信仰更理智的人,因此很多勢力的內部弟子對黎神教其實是忌憚多於尊敬的態度。

「廢話不多說,我來找一個人。」神仆手持羅盤上前,慢慢經過金獅門的弟子身前,對比羅盤指針的跳動速度。

「敢問大人要找的是什麼人?」陸江依舊客氣地詢問。

「自然是黎神教的罪人。」神仆走到白楓身前,羅盤指針瞬間跳個不停,「就是你。」

靈武師的威壓瞬間將白楓籠罩,神仆右手成爪向他的脖子襲來,卻在下一秒被另一道靈力阻攔。

「陸江?你敢與神殿作對?」拿著羅盤的神仆咬牙切齒,其他的神仆也紛紛祭出自己的靈器,數位靈武師的氣場將金獅門的眾人都壓得喘不過氣,他們中的大部分只是靈師境界的外門弟子。

白楓作為嫌疑犯,更是被重點關照。比他雄厚不知多少倍的靈力傾瀉下來,似有千斤重擔壓在肩上,他身上的傷口不僅再次裂開流血,他的五臟六腑也受到傷害,點點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看起來異常痛苦。

不愧是黎神教的作風,一如既往的霸道、狠辣。

「大人息怒。」陸江皮笑肉不笑地說,右手一閃,一把長劍出現在他手中,「裴修既是我門弟子,若有罪過,待我稟報掌門之後,我再將人押至神殿門前也不遲。」

長劍飛出,停在白楓身前,他身上的壓制頓時減弱了不少。

「陸江,你當真敢攔我?」神仆表情發狠,手上靈力洶湧,再次試圖抓住白楓。

陸江腳步不動,長劍上浮現密密麻麻的紋路,穩穩擋住了神仆的進攻。

「陸江!」前方的幾名神仆想上前助力,卻被幾道靈符擋在身前,「誰?出來?」

「幾位大人,別來無恙。」一位長須老頭笑呵呵地從空中落下,將陸江等人護在身後。

「是你。」幾位神仆面色不善地收回靈力,「你來了正好,這裡有一個黎神教通緝犯,我等要將他捉拿歸去,你的弟子為何阻攔?」

「哦?竟有這事?」吳虛捋了捋自己的長須,「敢問幾位大人要捉拿的是哪位弟子?」

神仆一手指向白楓:「黎神羅盤在他身前跳躍最快,是他無疑。」

「哦?」吳虛笑眯了眼,「大人不妨說說,這個羅盤如何運作?」

「自然是根據我們黎神教至高無上的命運秘術。」神仆不假思索地說,「將帶有犯人氣息的物品置入其中,便可追尋他的方位和靈力痕迹,還可以找到與他接觸過的人。」

「李剛!你怎麼都說了!」另一位神仆在一邊呵斥道。

被喚作李剛的神仆瞬間清醒,又驚又懼地指著長鬍子的老頭:「你,你竟然敢對我使用邪術!」

「哦?」吳虛被人指著,也還是笑眯眯的樣子,「這是在下的道,何來邪術一說?」

「你!」神仆知道他比自己高出一個境界,若要真的算計自己,他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幾位大人,你們也說了羅盤可以追蹤與通緝犯有接觸的人。」陸江這時候恰到好處地找出漏洞,「可沒說這個人一定就是同夥,萬一是與此人交手了的無辜者呢?」

白楓在一邊適時地吐出幾口鮮血,他可是忍了很久了。

「裴師弟。」最近的一位弟子看他站不穩,連忙扶住,「裴師弟的傷口又裂開了。」

「這……」神仆語塞,白楓的傷確實有些恐怖,特別是脖子上那一處,怎麼看都像是受害者。

「大人,在場的金獅門弟子都可以作證,我們趕來此處正是因為韓師弟通報他發現了竊賊,並與之交手,需要我們支援。」

陸江面色沉痛地說,「但不幸中的是,竊賊善使幻術藏匿身形,韓師弟與史師弟一時防不勝防,接連成為他的劍下之魂。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裴師弟也已經入了九泉之下,難逃一死。」

沒想到金獅門內部竟然如此護短,冒著違抗神殿的風險也要保住一個可疑的外門弟子。白楓斂下自己的神情,心裡多了幾個打算。

「行了行了。」神仆不耐煩地擺手,他明白有吳虛在,他今天不可能帶走白楓,「這件事我會上報祭司大人,若是日後金獅門再被揪出什麼小辮子,別怪我們神殿手下無情。」

「陸江謝過幾位大人。」

「金獅門弟子謝過幾位大人。」

「我們走。」神仆拿著羅盤離開。

「陸江。」吳虛突然正色道。

「師父。」陸江畢恭畢敬地應道。

「山谷外圍已經被我們封住,那竊賊定然只能潛匿在森林中。」吳虛此時不再是之前笑眯眯的模樣,「我們幾位長老準備縮小包圍圈,而你要帶著你的師弟們在圈中巡邏,一是找到失蹤的弟子,二是保證剩餘弟子的安全。」

「什麼?有人失蹤了?」

「對,其他長老發現有幾位內門弟子的靈牌碎裂,十有八九,是遭遇了劫難。」吳虛臉上浮現擔憂。

「此人的境界一定在靈武師之上。」陸江也開始覺得事情不妙。

「所以你們要萬分小心,在尋找其他失蹤弟子的同時,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吳虛手上一揮,一瓶上好的靈藥落在白楓眼前,「你身上的內外傷有些嚴重,最好及時服藥調理。」

「弟子裴修謝過吳長老。」白楓忍著內髒的疼痛,向他行禮。這位長老不動神色就能讓神仆不知不覺說出羅盤的秘辛,可見其修鍊的道頗為刁鑽,白楓不敢露出破綻。

「我還要與其他長老一起封鎖山谷,就不再此逗留了。」吳虛祭出靈符,眨眼消失在眾人面前。

「這是吳長老的瞬移靈符,一息便可出現在百里之外。」金獅門的弟子自信地說,「有吳長老在,就算賊人有飛行靈器也甩不掉長老。」

瞬移靈符?白楓瞥見一眼靈符上的符號並不是空間靈符的銀白色圖案,看起來與空間靈術無關。

幸好他沒有選擇用空間靈符逃跑,若他當時使用靈符,最多能逃出幾十里就是極限,而這點距離對境界更高的長老來說,不過爾爾。

眾人在吳虛離開之後,便開始向山谷內部前進。

「師弟,靈藥。」一名外門弟子幫白楓打開藥瓶,把丹藥遞給他,「這可是吳長老親手煉製的,百靈國王室都求之不得。」

「多謝師兄。」白楓咽下靈藥,立即感覺到一股暖流在腹中升起,開始慢慢修復自己的身體。

他可以感覺到金獅門內部團結和睦的氛圍,其他人對他的關切也是真心,只可惜,他不是真的裴修,這一切都是他偷來的,他本應該被他們凌遲處死。

「師弟,你臉色不太好?」

「可能是失血過多。」白楓牽強地笑了一下,努力跟上眾人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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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賜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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