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大婚
高級盛會之後,各城而來的修士紛紛離去,但是本該冷清一些的墨城又在今日熱鬧起來。
「讓一讓,莫要被馬車撞到咯。」
「這馬車上怎麼掛著紅綢子?」
路過的修士駐足打量,眼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停在了秦家的府邸前。
「你是外地人吧,這今天可是秦家大小姐的成婚之日,這些紅綢帶的馬車都是給秦家送賀禮的。」
「秦家大小姐不就是靈陣賽的裁決長老嗎?我看她還年輕,資質如此不凡,這年紀不趕著潛心修鍊,成什麼親呀?急著抱娃續香火?」
「你懂什麼?終靈盛會的規矩就是一人一輩子只能參加一次,秦家嫡系如今只剩下秦明月這一個獨苗,她已經去了一次,剩下的幾百年歲月自然與四靈盛會再無緣分,所以她想維持秦家的地位,要麼從旁支里抓幾個天賦好的,要麼就……招人入贅。」
「害,這種招贅的辦法已經是各大世家默認的手段,但秦家實在可憐,這十幾歲的女娃娃沒了爹娘,又被親伯伯算計,到頭來還得把家族命運寄托在一個外人手裡。」
「那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讓她無限次地參加終靈盛會,把其他人的機會奪走吧?」
「昨天決賽放榜的時候,我是看到了秦家那位女婿的名字,只能說,秦家賭對了。」
真的,賭對了嗎?
精心裝扮的閨房裡,秦明月坐在銅鏡前,輕輕將胭脂點在唇珠上,映得她那清冷的面容再添幾分艷麗。
「小姐。」侍奉的婢女捧著兩本冊子進來,置於桌上,「這是今日前來的貴客,以及送來賀禮。有一些客人因故未到,但禮物已經送入府中了。」
「因故未到……那他來了嗎?」
「他?您說的是哪位?」
「無妨,你去忙吧。」
侍女恭敬地離開,她抿了抿唇,緩緩翻開書冊。
「杜家家主杜令寧,攜萬年人蔘至;
煉器閣墨城分閣閣主,送聖階中品靈器一件,未至;
……
風柏,攜玉佩至。」
他果然來了。
秦明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
三年太久,是她不願再等,也是她選擇了這次賭局。
丁牧景,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陳靈書坐在正座上,滿懷笑意地注視著這對新婚夫婦。
若是秦少爺,夫人還有小少爺都在這,那該有多好。
「夫妻對拜。禮成,送入洞房。」
眼看兩位婚宴的主角被侍女簇擁著送到後院,白楓這才收回目光,心思沉沉。
「唉,虧我還叫過大嫂,沒想到三年之後,物是人非了。」
彭小虎不知何時坐到他身側,幫他斟滿一杯酒。
「此處人多眼雜,你莫要亂說,壞了她的名聲。」
「嘖嘖,我的好大哥,你這張口就是為她考慮,可是三年前,你也未曾注意到她的心思。我這般胡鬧的傢伙都能打趣她幾句,而你卻總是一副禮尚往來的客套,怎麼教人苦等三年。」
白楓默然,舉杯飲酒。
鬼嫿知曉,彭小虎知曉,唯獨他一無所知。
一杯烈酒燙舌燒肺,激起他的幾分惆悵。
「我本就孤身而來,誰也不必等我。」
風柏風柏,即是風中卷柏,隨風漂泊,尋水生根。
有些事情早知道晚知道,都逃不過一種結局。
「難得見你這般。」彭小虎一把壓上他的肩膀,又給他倒了一杯,「來來來,本少爺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如今看你可憐,我將這份經驗傳授與你,你且邊喝邊聽……」
晚宴過後,夕陽已逝,夜幕初臨。
「各位慢走,馬車已在門前備好。」
「你可真是千杯不醉,我這老頭子喝不過你……」
「謬讚謬讚,下次有機會再一較高下。」
丁牧景招來兩個家僕,將醉醺醺的客人送走,轉頭便看到風柏那桌紛紛站起來道別。
「彭少爺,風道友,在下告辭了。」
「慢走慢走,本少就不送了。」彭小虎揉了揉肚子,顯然灌了不少酒,此刻也有些暈眩的感覺,「你小子是不是學了什麼排酒氣的靈術,怎麼喝了兩壇都不帶臉紅的?」
「不知道。」白楓喝完最後一杯,已經適應了這般辛辣的味道,「若你不嫌丟人,也可以當著眾人的面運轉排毒的功法。」
「那可別,我還是要面子的,更何況,有時候醉迷糊了,也比清醒的好受。」
眼看他又要壓上自己的肩膀,白楓後退一步躲過,卻沒想到差點撞到身後走來的人。
「抱歉。」
「抱什麼歉。」休語不知何時叉腰走來,氣鼓鼓地說,「還不快送本小姐回去。」
「哎呦,這不是奇陣堂的那位唔……」彭小虎醉眼迷濛地盯著她瞧,還想冒出幾句調侃的話,直接被白楓封住了嘴巴。
「休語大人,你醉了。」
「我知道我醉了,不然我兩條腿好好的為什麼要你送我回去?」
「……請恕風柏無禮。我今晚與朋友有約,並不打算回奇陣堂……」
「休語閣下。」丁牧景從遠處走來,以主人的姿態,作出恭請的手勢,「您的馬車已經備好了,既然您醉了,還請儘快回到府邸醒酒。」
「我知道,我會回去!」
休語撇嘴嘟囔了一聲,抬頭再看他,「今晚你要去哪?這點時間都沒有?」
白楓嘴唇微張,不知如何回答。
他前日為了鬼嫿的事情去問了楊晉,楊晉說石奉昌就在今日回到墨城,他想儘快破解古陣殘台的奧秘,自然要趁早離開。
只是這件事若是說出來,恐怕又要惹她生疑;若是撒謊,又該把誰推出來幫忙圓謊?
他在心裡苦惱著,而一旁的彭小虎卻是躲在他身後,笑得賊眉鼠眼,悄咪咪地伸出手,在白楓后腰上推了一把,差點又讓他撞到休語。
於是他果斷被他瞪了一眼,「彭小虎,你怕不是活膩……」
「風柏,你到底送不送我!」
「風道友,你看,休語閣下也是醉懵了,她的僕從就在馬車旁等她,不如你扶著她上馬車就行。」
兩人接連說話,他沒法再推辭了。
大不了讓車夫趕馬快一些,到了奇陣堂之後,再想辦法避開附近暗哨去找楊晉。
丁牧景目送風柏和休語離開,轉看這位笑得奇怪的彭少爺,「您可帶有自家的馬車?要不要再配一輛?」
「有有有,那我就先走了,兄弟你可要好好對我嫂子……都喜歡的秦小姐。」
「那是自然。」
喝醉真誤事,彭小虎在心裡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若是風柏在這,鐵定又要收拾他了。不過看這位姑爺的表情還算自然,希望他不知道彭家還沒收兒媳婦。
墨城的街道上,接連有馬車從秦府趕回各處。
在白楓的叮囑下,奇陣堂的這位車夫更是快馬加鞭,將原本一刻鐘的路程縮短一半。一路顛簸把休語弄得煩躁,但她忍了又忍,在他下了車的時候,立馬把他拉住。
「休語大人?」
「你要去哪?」
「我與朋友有約。」
「有約?什麼約?約去哪?」
他對她的一串問題有些頭疼,稍作猶豫便把詹北林推了出來。
「我與詹家少爺有約,再過幾日我就要趕赴終靈盛會,而他也即將回到鶴城,經此一別,不知何時才會再見。」
「再見?你們有什麼好見的?」她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不甚滿意地說了一句,「那你可曾想過我們何時還會再見?」
這又是什麼問題?
他知道她喝醉了,所以格外有耐心,「走吧,我送你回廂房。」
可他剛走沒兩步,便被她扯了袖子,「背我。」
「……休語,你……」
她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太好,試著改口說,「那扶我總行了吧?」
白楓暗暗嘆了口氣,他被鬼嫿和彭小虎提點之後,對於男女之事總算有了點感觸,所以理智上,他並不想縱容她的請求。
算了,等她想明白一些事,她或許只會恨他。
清涼的月色下,身軀挺拔的男人緩緩蹲在她面前,「小心上來。」
休語眼眸睜大,試探地輕撫他的肩膀,「你願意……」
就在這時,一道靈符從暗處飛來,他及時站起,靈力化爪,及時攥住。
當他的靈力觸碰到靈符的瞬間,符紙立即燃燒化作訊息傳入他的腦海,「風柏,師尊已歸,速來秦府門前。」
「怎麼了?」休語看他的表情有所變化,不由得問道,「你又不是明日就走,詹北林那傢伙現在就要催你?」
「他有另外的要緊事。」白楓與她對視,心中的愧疚更重,他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的謊言,「這個時辰,小劉他們應該在前廳核對賬簿,若是你身體不適,就直接吩咐他們,不要自己硬扛。我先去赴約,明日便回來找你。」
「……好。」
她的聲音很輕,不過短短几句話的工夫,她似乎想到了很多事。
「休語,我先走了。」
「嗯。」
夜風吹過空蕩的街道,拂動他飄逸的衣擺,卻撫不平她內心的波瀾。
此時,秦府附近,白楓尚未走到大門便被拉進巷道里。
「秦家有問題。」楊晉開門見山地說,「我曾經是段震手下的扈從,如今隱世三年,貿然露面可能會驚動城中各個勢力的暗樁,而師尊又從未與秦家人接觸過,所以只能叫你過來試探。」
「秦家有何問題?」
「族老留給我的感應靈陣感知到秦家府邸中存在禁忌靈陣。」石奉昌邊說邊拿出一座小巧的陣台,其陣紋正在閃爍微弱的光芒,「若是秦家自己人誤觸還好說,若是有人惡意針對……」
他的目光看向秦府上張貼的「囍」字,後半句話的含義不言而喻。
「再加上,你也知道我滯留墨城的原因,所以我必須想辦法進入秦家一趟。」
「好。」他很快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召出一張面具遞給楊晉,「你們可以裝作我的僕從跟著我進門。」
他們做了大致的安排,立即邁步往秦府的大門走去。
「叩叩。」寂靜的街市響起沉重的敲門聲。
白楓等了一會,並未聽到門後有人走來,於是他又敲了兩下,仍然無人回應。
怎會如此?
按理說,這個時辰並未進入深夜,就算府邸的主人如何忙碌,也該有僕人守在門后。
他心中升起幾分不安,正想第三次敲門,石奉昌拉住了他的手臂。
於是,三人又前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