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祈求

渾身傷痛的寧玉悠悠轉醒，看到自己身旁不是項初霖，而是歐東時，她還是有些驚訝的。

「她醒了，停車。」他淡漠地收回輸送異能的手，即使她身上還有許多尚未癒合的傷口，就像他的治療是一種施捨一般。

高速公路上的兩輛車緊挨著停下，歐東迅速離開后，去往王彥所在的車輛，而項初霖則是木著臉回來。

「阿玉。」付清雲解開安全帶的束縛，轉身從座椅之間的縫隙伸出手，卻礙於距離無法摸到她的臉，「你受苦了。」

寧玉彎起蒼白的嘴唇，費力地伸手與她相握，「媽，我不疼。」

車門被打開，『顧哲』冷臉打斷她們的交流，「馬上坐好，不要耽誤首領的行程。」

出乎意料的，母親並未像之前一樣對於所謂首領的事業表現出無比的順從，寧玉從她通紅的眼裡看到了掙扎、糾結和不忍。

兩人的手緩緩分開，霍昭陽目光複雜地看向付清雲，沒等她坐回椅子上，便啟動車輛踩下油門，疾馳而去。

「昨晚帶給你的水晶是不是掉在這輛車上？」

「嗯。」

「在你沉睡的時候，首領為了避開一隻六階木系喪屍，繞了一大段路，所以去往東原的路途還會延長。」『顧哲』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塊壓縮餅乾，用力掰下一塊送往她的嘴裡，「為了減少不可預期的意外，你必須儘快恢復。」

他毫不憐惜地攥住寧玉的下顎，強迫她張開嘴，把餅乾碎喂進去，但他忘了她苦戰一夜之後，又昏睡了一早上，嘴裡乾渴異常，完全咽不下餅乾，反而因為躺倒的姿勢嗆到氣管，咳了幾聲后，頸部的傷口又崩裂了些許，滲出絲絲血跡。

「你別動她。」付清雲剛繫上的安全帶又解開，轉身拉住『顧哲』鉗制寧玉下顎的手臂，「我來照顧她。」

「我需要給她恢復異能。」

「不，我只要一會時間。」她第一次反駁他的話，因為在她被篡改的記憶里，『顧哲』的地位僅次於王彥，「我喂她吃點東西，她會恢復得更快。」

沒等『顧哲』作出回答，霍昭陽已經踩了剎車，車門鎖也被打開。

「我覺得她的方案更好。」他說。

『顧哲』擰起眉，沒說什麼。

車廂里歸於安靜，付清雲重新包好寧玉脖子上的傷口后，輕柔地將她扶起來。

「阿玉，先喝點水。」她從車座下翻出水壺，倒了幾滴冷水，小心翼翼地倒入她的口中，待她的唇色濕潤后，再碾碎餅乾，小口小口地喂她吃下。

等到正午時，寧玉大約恢復了五成異能，四肢也恢復了行動力，只是臉色依舊蒼白得嚇人。

「你著力幫我恢復了異能，卻沒有治療我的傷。」

她平靜地說出這個事實，引得『顧哲』的眉頭再次皺起，付清雲的心更是揪緊了。

「你應該明白你的處境。」他說，「這些外傷沒有傷及筋骨，只要止血了就行，而首領需要你的異能掃清路上的障礙。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只會優先考慮首領的需求。」

換言之，她在他們眼裡就是人形的工具，只要傷口不影響行動，他就放任她繼續承受痛楚。異能沒了就強行幫她補充，像是給玩具上發條一般，希望她永遠發揮她的作用。

寧玉不怒反笑，對人性的冷漠再次有了新的認知。

就在這時，前方的車輛猛地剎車，橫亘在道路中央。

「首領，有什麼吩咐？」『顧哲』下車問道。

「前方六百米處有一隻五階木系喪屍。」王彥頓了頓，又說了一句，「五階木系、四階火系喪屍，我們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讓寧玉準備一下，霍昭陽把她送過去開路。」

兩輛車之間只有一米的距離，所有人都聽到這句話。

『顧哲』不在意別人的想法，直接轉身命令道，「霍昭陽，帶寧玉去解決那隻……」

「不可以！」付清雲忽然推開車門，打斷他的話，「她的身體撐不住了。」

「是嗎？」王彥挑挑眉，看向『顧哲』。

「首領，寧玉的傷口已經初步癒合，只要沒有大幅度動作就沒問題。」

「異能還有多少？」

「五成左右。」

「五成……」王彥將目光移向車後座上沉默的寧玉，「五階木系、四階火系的雙系喪屍，按照她的身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首領，我求你。」

付清雲倏地跪在車門前，即使王彥坐在車裡的位置就在她的腦袋旁，她與他之間的地位卻像雲與泥的尊卑，「阿玉前夜越獄出來后，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幾處傷口，沒有一處完全癒合，對上喪屍如何做到不劇烈的動作？」

「如果，如果你代表神明選擇她成為先鋒，我作為信徒，我會感到榮幸。可是，我終究是一位母親，我做不到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傷瀕死……」

後視鏡里，霍昭陽看到寧玉緩緩閉上眼睛，瘦削的下顎綳得死緊，只有冰霜覆蓋她的手臂，才能挽回她的些許理智。

「神明會記住她的付出……」

「首領。」他出聲打斷王彥的話，「我替她去。」

「你說什麼？」王彥臉上多了一絲驚異，「你要知道，如果你死了……」

「你不會看著我死去。」霍昭陽已經下車，一手插在兜里，語氣肯定地說，「也許，你想和我談一談。」

寧玉睜開眼睛，緊盯著他，不想落下他臉上一絲一毫的微表情。

『顧哲』和歐東的臉色都比較難看，但王彥只是驚訝，並未表示拒絕。

「你要感謝神明給予你的地位，他對你的恩賜，即是我追求的福祉。」

這句話在別人耳朵里是神神叨叨的廢話，但在霍昭陽聽來，是一種妥協，也是另類的警告。

就這樣，歐東驅車把王彥和霍昭陽送去前方。

雖然精神系的攻擊範圍是最短的，但精神力不被物理攻擊消滅，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精神系異能者的近身防禦近乎無敵，還有一個六階生命系的歐東在，耗也能耗死喪屍。

這麼一想，『顧哲』稍微放心，冷臉坐回車裡。

「你不要閑著，既然身體已經在恢復，可以開始吸收水晶。」

「你是怎麼死的？」寧玉一反常態地主動挑起話題，雖然並不是他想聽的。

「我自願為首領獻出水晶。」他不假思索地說，但很快遭受大腦的劇痛，以至於臉上的神情都變得扭曲。

「看來他並不同意你的看法。」她笑了笑，面色不改地劃開自己的手心，將那顆五階水系水晶握在手裡，「項初霖，虛偽就算了，懦弱才是我看不起你的原因。」

無法勸阻顧哲無腦的忠誠，無法制止王彥殘忍的施害，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找她合作，最終還是屈服於懦弱，以『顧哲』為面具，在背後捅她一刀，甚至直到現在，還在懼怕她撕下他的偽裝，所以放任第二人格佔據主動權。

「不，是你太弱了！」項初霖忽然厲聲指責她，「你頻頻受傷，耽誤了進階的速度，否則怎麼會鬥不過王彥那個雜種！如果你足夠強大，給予我復仇的底牌，我怎麼會對他低聲下氣！」

「呵，哈哈哈。」

「你笑什麼？」

「如果不是我，王彥為了趕路，不知道把你們多少人扔下去喂喪屍，你以為你能逃得過被拋棄的命運？就算我靠不住，你又何必在我進階沉睡后，在房間留下倒賣水晶的罪證？」

寧玉感覺到睏倦襲來，順從地闔眼，說出的話卻依舊扎心，「因為你自作主張和那位老闆做了交易，對不對？他們想報復我，但是無法接近我；而你們需要大量水晶……說到底，你的身心與異靈……一樣骯髒……」

「你，你憑什麼說我臟？」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情緒激動地反駁她，可是她已經陷入沉睡，無法回應她的話，「說，你說啊，你怎麼不繼續說了！」

「你幹什麼？」付清雲聽完了他們的對話，某些想法隱隱動搖，此刻察覺他的異常，連忙鑽進後車座，制止他的癲狂，「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啪——」

她毫不猶豫的一耳光將他打醒了一半。

項初霖睜大了眼睛，不理解她之前對他還是畢恭畢敬的態度，為什麼在短短一天內不僅反駁王彥，還敢對他動手。

「你和我女兒有什麼恩怨，可以等她醒來再說。如果你現在想乘人之危，那就先過老娘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