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入圍
藝術總監切薩雷新官上任不過兩年,已與主席安東尼奧一起,給戛納吹入了一股強勁的商業新風。
一月份,他從洛杉磯直飛寧市,栗山、緹文以及一名隨行翻譯在機場迎候。
中國導演栗山是戛納的老朋友——上一次他踏上戛納紅毯時,主持人便是如此介紹他。而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曾三入主競賽單元,獲得過評審團大獎、最佳導演獎,也擔任過【一種關注單元】的評審團主席及【主競賽單元】的評審。不過,他的一切戛納履歷都在切薩雷上任之前,因此實際上,這是栗山和切薩雷的首次見面。
他想不通切薩雷為什麼會特地飛一趟。戛納對華語片向來很高傲,兩者的蜜月期已在幾十年之前。收到切薩雷的郵件時,栗山難以置信。不過,他畢竟是亞洲電影界如雷貫耳的名導,華語片的執牛耳者,份量在、地位在,所以驚訝過後,栗山對切薩雷的到來,還是表現出了舉重若輕的淡然。
與學院獎、工會獎比起來,三大的選片某種程度上來說很隨意、很個人。很長一段時間裡,決定戛納每一屆入圍片單的,其實就是電影節主席、藝術總監,以及忙不過來時額外添加的第三人——比如,誰知道呢,可能是主席的小兒子。也因此,切薩雷這次過來,身邊只跟了一個助理。
切薩雷五十來歲,襯衫西服下是敦實的大肚身材,頭頂油亮,只在兩鬢和腦後蓄著花白的發。這樣憨厚的身材形象下,卻擁有一雙高盧人典型的深邃鷹眼。
他來此一趟的目的很明確,被緹文他們接去酒店接風洗塵后,他便開門見山,直言自己是為《雪融化是青》而來。
「你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新作品。」切薩雷的法語語速很快,「我們都很期待你的『十年磨一劍』。」
這當然是翻譯的表達,但恰如其分。
栗山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這只是一部愛情文藝片。」
「愛情是永恆的母題。」切薩雷直言,並坦率地笑起來:「何況,我在洛杉磯遇到了Ellison,他跟我住同一間酒店,我們喝了一杯咖啡,他簡直對你的新作滔滔不絕。」
難怪。
Ellison是海外發行巨頭ARP的執行總裁,在電影殺青時,就被庄緹文組局宴請過。一輪內部試映時,外語字幕條還沒製作好,等第一輪時,緹文首位邀請的就是他。如果能讓ARP做《雪融化是青》的海外發行總代,毫無疑問在票房和獎項上,都會更有優勢。
緊跟隨切薩雷的腳步而來的,是威尼斯的藝術總監達福。
跟切薩雷比起來,栗山和達福的的確確可以算是老朋友。老達福負責影展的亞洲區選片工作長達十五年之久,對東亞文化內核十分熟悉且著迷,在他任上,許多中國新人導演在麗都島嶄露頭角。
與此同時,栗山在威尼斯的履歷同樣豐厚,兩部金獅,一次最佳導演,以及捧出了於望這個中國籍威尼斯影后、擔任評審團主席時為沈籍撕下了威尼斯影帝。
一下飛機,達福就說:「中國南方的今春看來是個溫暖乾燥的春天。」
他會講中文,且比栗山上次見他時更為流暢地道了。上次來時,這裡陰雨連綿潮濕悶熱達一月之久,讓他這個在地中海畔小鎮長大的老人很是苦悶。
「我聽說切薩雷剛走。」
他的言語和表情都含著促狹,栗山也無意瞞他,暢懷一笑:「你們彼此消息都很靈通,你還沒到,他就知道你會來。」
雖然同為國際三大電影節,但戛納和威尼斯有著截然不同的選片風格和審美傾向。戛納更傾向於在藝術性和商業性中找平衡,星光更盛,影響力也更久遠。威尼斯則是藝術性第一。
多年來,威尼斯影節的信條一直都是「電影為嚴肅的藝術服務」。他們致力於挖掘小眾的、初出茅廬的、市場性很弱的藝術片,來為它們的大放光彩儘可能提供機會。每年的威尼斯,幾乎有三分之一的片子來自名不見經傳的新人。
不過,在戛納的來勢洶洶、柏林的玩轉政治議題之下,威尼斯電影節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人們驚奇地發現,不知從何時起,威尼斯的最佳影片及最佳導演、男女演員獎項,與奧斯卡的重合度竟然驚奇地高。
這當然是威尼斯主動靠攏的結果。
媒體開始戲稱威尼斯是奧斯卡的又一個風向標,各大電影公司的高層及製片人本身,也開始默認了這一潛台詞——
「威尼斯是學院獎的前哨站,如果對學院大獎擁有野心征途,那麼從威尼斯起步才是最正確的。」
對於這一趨勢,有影評人扼腕痛惜,痛罵它的變節,有文化學者撰文稱,這是好萊塢商業霸權的又一次勝利,但無論如何,威尼斯確實由此煥發出了更強的星光。
達福的耐心比切薩雷更足一些。他來了寧市,先慢悠悠吃了幾處懷念已久的茶餐廳,才坐到了栗山的銀幕前。
·
「也就是說,戛納和威尼斯都對你們發出了邀請,並且做出了入圍主競賽的承諾。」應隱拎著酒店座機,坐在靠近陽台的一張休閑沙發上。風從米蘭城區的紅屋頂和教堂上空而來,帶著涼意拂在她臉上。
「是我們。」緹文糾正她的措辭:「也就是說,你已經提前入圍了戛納或者威尼斯的影后席位。」
電影節與頒獎禮不同,無需單獨提名,只要主演電影入圍了主競賽單元,便相當於自動入圍了演技類獎。
應隱還有點懵,握著聽筒的手心汗津津的。
「你知道達福怎麼說?」緹文笑著閑聊,「現在才一月初,威尼斯的報名時間都沒開始呢,他就這麼急。」
應隱也跟著笑:「他怎麼說?順路?」
「不不,他說,」緹文複述了一遍:「戛納的報名截止時間還剩一個半月,切薩雷一定會跟我們玩deadline心理和飢餓營銷,他要穩住我們。」
「那你們怎麼選?」
問出后,應隱便覺得自己問了句傻話,笑起來:「戛納都來了,那當然是戛納。」
雖然並稱三大,但柏林和威尼斯的關注度與戛納之間顯然差了一定聲量。能夠入圍戛納主競賽單元的電影,很少會轉投別的懷抱。何況,雪青的氣質和戛納也是非常貼的。
緹文實話實說:「還沒決定。」
因為這當中牽涉到了海外發行商的選擇、電影節主辦方所承諾的待遇、評審團陣容以及後續的一系列公關。說得現實殘忍一些,入圍固然值得高興,但對於栗山來說卻不算什麼。他入圍得夠多了,那些提名已經熄滅在歲月的河流中,除了盤點,人們不會記得。他想要再創歷史。
「栗山會選擇戛納的。」應隱思索著,手指下意識纏繞著電話線:「他還沒捧起過金棕櫚,這是他的遺憾,金獅他卻已經有兩座了。」
「你說得很對,」緹文在電話那端俏皮一笑:「可是,我們才是出品人,老闆。」
她還沒告訴應隱,商檠業給了她那張含有三千萬美金的卡。既然是禮物,當然要在最合適的時候給出,那樣才算是驚喜。緹文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略過電影,轉而閑聊問:「你的婚紗試得怎麼樣了?」
應隱專程飛了一趟米蘭,就是為了試婚紗。
全手工禮服的定製工期很長,但為了達到最合身的效果,設計師邀請她來試穿初樣。應隱不想給商邵劇透,只帶了俊儀和儲安妮一起來。
溫有宜原本也要一起來的,但請Jacob設計婚紗一事被商檠業知曉,他簡直如臨大敵,吃起隔了快四十年的陳年老醋。這義大利人花頭多得很,年輕時就對著溫有宜繆斯長繆斯短的,各種花言巧語信手拈來,把話不多的商檠業襯托得很兇神惡煞不解風情。
Jacob還曾在個人發布會上,牽著溫有宜的手壓軸出場,說她是優雅之神,是雅典娜與佛洛狄忒的人間化身。港媒頭條瞞天飛,溫有宜一時名動港島,成為各個富家少爺競相追求的熱門人選——雖然眾所周知,溫有宜原定是要嫁給商檠業的,可是又眾所周知,商檠業有眼無珠,得罪了大小姐,這門婚事已經吹啦。
商檠業萬萬沒想到,別人在他這個年紀都可以含飴弄孫了,他竟然還要因為這些舊賬而上火失眠。
溫有宜認錯也不好使。
「你又不是沒看到,我陪隱隱選了一個月的婚紗,拜訪了所有的高定設計師,都沒有挑到鐘意的,所以才去找Jacob。」她有理有據且溫溫柔柔地說。
商檠業沉默地聽完,直線式地總結:「你的意思是,全世界都不懂你的心思,只有他最懂。」
溫有宜:「……」
「可是隱隱和阿邵的婚禮才最重要。」溫有宜仍跟他講道理。
「我不重要。」
溫有宜:「……」
耐著性子,循循善誘,娓娓道來,並且勾住了他的手指:「我只是想給他們最好的,事急從權,你就不要跟我計較這些了。daddy肯定也不想他們的婚禮留下遺憾。」
商檠業唇角微勾,一哂過後,垂眸看她:「難道我們婚禮有遺憾,所以你才要彌補。」
溫有宜:「……」
鬆手,起身,走掉,關門:「你再好好想想。」
話雖然這麼說,但晚上聽到他把自己關在小書房裡,因為抽煙很兇而咳嗽時,溫有宜還是既心疼又頭疼。她當然不能把這些跟應隱說,便只能借口婚禮籌備很忙,請小來幫她按排好了所有的行程和車輛司機。
婚紗的初樣很素,宛如一個花瓶的坯,沒上色雕刻。但即使如此,象牙色的塔夫綢上身,那種高貴純凈被巨大的裙幅和拖尾烘托出來,令俊儀目光看呆。
儲安妮也算是見過世面了,但見到設計師Jacob本人時,連話都不會說。等到見過了應隱試穿初樣的第一眼,她僵立著,戰慄如電流竄遍了全身。
應隱一手搭著抹胸,另一隻光潔手臂在身前一彎,垂頸頷首,行了個優雅的芭蕾舞禮,笑問:「我像個公主嗎?」
儲安妮嘆息一聲,雙手合掌:「我生怕我的俗氣會偷跑出來,把你毀了。」
從這一天開始,她的每分每秒都在想象她的造型和妝容,手稿廢了一張又一張,雪花般地飄滿了她工作室的實木地板。
·
《雪融化是青》被爆出將赴威尼斯電影節首映的消息時,是這部電影在殺青后首度走入公眾視野。
隸屬於電影局的官方媒體,以一則簡報對此進行報道:
【栗山新作《雪融化是青》確認將赴威尼斯參展,成為今年首部確定海外展映行程的華語電影。威尼斯藝術總監達福也與記者確認了這一消息,並表示十分期待。
據悉,戛納也曾對《雪融化是青》拋出過橄欖枝,但顯然這一次栗山志在水城。記者聯繫戛納藝術總監切薩雷,切薩雷確認了這一事實,並遺憾地稱是因檔期與技術原因。
《雪融化是青》描述的是一個絕症性工作從業者,在雪山遇到真愛的故事,由香港寧吉影像出品,雙星三獎影后應隱主演,是栗山和沈聆的第五次搭檔。影片在香港立項,由栗山的全御用班底製作。不過對於是否會在大陸上映一事,片方尚未有確切回應。
本屆威尼斯電影節將於今年八月一十日至九月九日舉行,屆時全球電影人將共聚麗都島,共同為電影藝術交流與歡呼。】
自然有影迷和粉絲、黑粉將這一消息搬運到各個娛樂小組和論壇。
網路掀起熱議,這當中有惋惜,有祝福,有期待,也有看戲:
【實在搞不懂,明明可以去戛納的,為什麼選了威尼斯】
【不是說了技術跟檔期嗎?戛納五月份舉辦,現在已經一月底了。】
【這你也信,明顯是託詞】
【沒事,我們已經有《再見,安吉拉》和柯嶼了,按戛納pua人的德性,就算真入圍了主競賽,也就是個炮灰。】
【嘻嘻,又想起我們影后零封戛納的傲人戰績了,出征時旌旗招展鑼鼓喧天,回來時查無此人。】
【不會還有人不知道,戛納根本不可能把金棕櫚最佳男演員最佳女演員都頒給同一部電影吧?《再見,安吉拉》已經升到TSPDT千佳,你正主有嗎?三十分鐘一鏡到底能扛住嗎?】
【這是應隱第四次出征三大,知道你酸,忍著。】
【應隱作品厚度+1,燙知識,她才30。】
隨著討論,尹雪青的這個角色的定位和和電影尺度也再次進入到公共討論中,並且來勢十分洶湧:
【說實話,從立項備案看,就是個給老男人意淫的救風塵故事,商家能接受這樣的兒媳婦嗎/驚訝//驚訝/】
【一脫沖獎,狠還是咱隱姐狠捏,不然也伺候不了豪門】
【這電影估計也是準確戳中老白男的嗨點了,貌美絕症風塵女因為愛上我而要死要活,嘖嘖嘖,隱姐媚男功夫再上層樓。】
【隱姐不愧是男凝學院優秀選手哈】
【要我說內娛其他小花都學學,看看人家這豁出去的勁兒/吃瓜//吃瓜/】
【笑死,別人要臉的,不像她,擅長用藝術當遮羞布】
【路人點進這樓,以為能看到有關女演員與電影表演尺度的正向討論和嚴肅議題,結果:/地鐵老人看手機/】
【你們……6】
【電影還沒上映,瞎內涵什麼啊,沒看懂。】
【直說了,這部電影成績越好,我就越噁心她/吐/】
俊儀看到這裡,實在再難看下去,心慌氣短地起身走向洗手間。
她想不通,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一切的榮譽、成績、矢志不渝童話般的愛情、為藝術獻祭的真心和柔軟,似乎都無法打動這冷凝的一切一分一毫。聚光燈下的應隱,還是宛如在遊街,她手無寸鐵,他們字句成長矛。
俊儀用冷水潑了兩把臉,手撐著陶瓷台盆,深深地呼吸了幾回,才把心口那種惴惴的憋悶感壓下去。
她回到休息室時,應隱已經畫好了妝,正等待雜誌的拍攝和專訪。見俊儀的額發濕了,她問:「怎麼好端端的去洗臉了?」
俊儀找著理由:「有點困了。」
「給我手機。」應隱伸出手。
「採訪快要開始了,不、不了吧,你別分神。」俊儀又開始變笨蛋,撒著不靈光的謊。
應隱一眼看透她,挑挑眉:「我又挨罵了?」
「……嗯。」
應隱想了想,遂了俊儀的意,不看了。不過臉上也未見難過之色,反而微笑著安慰她:「你也別看了,別放在心上。」
雜誌的實習編輯前來敲門:「應老師,我們布景已經準備好了。」
這是Musel出資推的封面,照片已經拍好,今天是進行專訪,既有專稿,也有視頻同步錄製。正好《雪融化是青》參展威尼斯的消息傳來,專訪便以【影人應隱:等冰雪消融,給生命賦青】為主題。
按慣例,採訪提綱給藝人團隊嚴格審核過,不過主編豐杏雪誠懇地徵詢她意見,問是否能加入一些個人情感相關話題。應隱答應了。
「要是能給你和商先生做一次專訪就好了。」豐杏雪半開玩笑,」再順便拍一組內頁。」
「絕不可能。」應隱笑起來,替商邵謙虛:「他不上相,你們雜誌該滯銷了。」
採訪在攝影棚里,布的景十分雅緻,純黑色幕布前以白綠繡球和鈴蘭、竹葉為點綴,正契合主題。兩張椅子在鏡頭前相對而坐,並沒有那麼正式,有一種閑聊的chill。
「我們前幾日剛剛聽到了《雪融化是青》參展威尼斯的好消息,能不能聊一聊,當時接這部電影的情況和初衷?」
應隱便將與栗山對談的那一次描述了。
「我是一個企圖心很強的演員,有機會就要抓住。」她坦言不諱,「所以當栗山說這個角色很有挑戰性時,我第一反應就是我要試一試。在雪青之前,我已經有兩年多沒有接洽過藝術片,我很想再次嘗試一個完整度高、生命力強的角色。」
「拍攝過程中一定有很多故事。」主持人引導著,「聽說你們整個劇組在新疆的雪谷里一待就是三個月。」
「對。」應隱微笑,眼前好像又看到了哈薩克人的木屋與蓬鬆的雪,「那裡很冷,我又是個很怕冷的人,恨不得抱著油汀不鬆手。哈薩克人度過冬天的方式讓我難忘,他們有一種饢,可以儲存一兩個月,硬得要用刀子慢慢地鋸。」
「所以,小道消息稱,商先生送了劇組一百多台油汀,是真的。」主持人拄著下巴,臉上浮現促狹笑意,「而且還是用直升機空運來的。」
「對。」應隱是第一次跟公眾聊起他們的相處細節,雖然輕熟的聲線很淡然,但心底已經羞澀發緊,「我的助理只準備了一台,所以他過來時,就多帶了一些。」
商邵來接她收工。
雜誌接了上層通知,派公關和豐杏雪匆匆到地下車庫的電梯廳迎他。見了傳聞中的港·3緩緩趨近,一時眼睛不敢眨,等男人落車時,手心已出了汗。
「商先生,訪談還在進行,預計還要十五分鐘。」豐杏雪彙報著,領他上樓。
如果說消息的流通也有時速,那麼在一棟雜誌大樓里,它無疑會與光速齊平。電梯升至一十一樓時,整個《Moda》已全部都知道,跟他們集團老闆在超級遊艇上談笑風生的太子爺來了。
一路經過幾間部門辦公區,透明玻璃牆毫無**可言,商邵在目光中走了近百米。
所有人都注視著豐杏雪跟他說話。雖不知說了什麼,但他會微微頷首,給予恰到好處的回應,雖略有遙遠之感,但並無恃高凌下的傲慢或散漫。
到了攝影棚,豐杏雪為他輕巧地推開門。
棚內很大,攝影師、攝影助理、妝發助理、責編、明星編輯、助理,都靜悄悄地站著。聽到細微聲響,幾人都回過頭來,見豐杏雪豎起一根食指貼唇,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應隱只看著主持人,只當是有工作人員出入,鏡頭前的目光敬業專業地未飄浮分毫。
主持人問:「我記得你在上一次聊到婚姻的採訪中說,對婚姻其實並沒有嚮往和期待。而你現在三十,正是女演員的黃金年齡,你的大部分同行,在這個歲數走進婚姻殿堂的是很少的。是什麼促使了你發生改變?」
原本意興闌珊,一心只為了接老婆下班的男人,此時此刻抬起眼眸。
「雪青內部試映后,我見到了章瑋女士。她談起雪青,有一句讓我印象深刻,她說誠實的、用心的愛,並不是一件需要羞愧的事。婚姻與否、事業的選擇,人生道路的更改,在我們漫長的一生中,都是來得及發生的事,只是當事件來臨,如果我們能堅定地審視到自己的意志,尋找到直面自己、對自己誠實的力量,那麼我想,任何選擇便都是無愧的。」
應隱不知道,當她說出這樣的話時,鏡頭后的每個男男女女,都不自覺抬起了目光。
她一邊思索,一邊不自覺露出溫柔的笑意:「我先生給自己紋了一句話,是蘇格拉底的,我想那句話分享在這裡也很合適,『未經審視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反過來,如果我們的每一次出發都經過了自我誠實的審視,那麼前路就值得我們期待和奔赴。」
說完,她意識到了什麼,僵了一下,低聲說:「不對,這段記得剪掉。」
主持人:「說得很好啊,為什麼要剪掉?」
應隱只手扶額:「不能讓家裡人知道他有紋身。」
商邵:「……」
她還在強調一定要剪掉,耳邊聽到一些忍笑和咳嗽。氣氛反正也鬆了,應隱回眸望去—
商邵長腿交疊,似笑非笑,注視著她的目光無奈而意味深長。
應隱臉色一白,又是一紅,繼而口乾舌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