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忘川書店

到了晚上，城市與鄉村的差別便凸顯了出來。

即便是在沒有月光的陰天，整座城市在燈紅酒綠的渲染下也充滿了活力。

青年男女們相互搭著肩膀，穿著奇裝怪服，手裡提著酒瓶腳步虛浮地走著，嘴裡還嘟囔著一些所謂的豪言壯語，左搖右擺地走進了屬於他們的貧民窟。

站在紅綠燈路口的白髮男子皺起了眉，他看了看緊挨著黑巷子的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這大廈一到黑夜便亮起了燈光，亮卻不刺眼，如同塔身一般從下往上逐漸縮小的大廈，給人一種高大上的感覺。

白髮男子的目光一直往上，看到了這大廈頂上「通海達天」四個大字，這才確定自己找對了地方。

多年未出山，這城市變化之快，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這白髮男子，自然便是李南山。

此時的李南山背著正在熟睡的阿囡，阿囡手裡抱著兩個布娃娃，哈喇子順著嘴角流在布娃娃身上，隨後淌在了李南山的背上。他們走出大山的第一件事兒，便是把阿囡收拾的兩個行李箱找個地方存放起來，隨後李南山盤起了長發，買了一些衣裳，至少讓自己和阿囡從衣著上融入這塵世。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隨後走過馬路，踏入了一條漆黑的小巷子中。

巷子里充斥難聞的氣味，污水順著早已腐朽的管道一滴滴地滴下來，幾隻老鼠耀武揚威的在巷子里大快朵頤，即便是見到了李南山，也絲毫不慌。在這座城市最大最豪華的高樓旁，骯髒的小巷子便是這些老鼠們的天堂。

電線雜亂的懸在頭頂，說實話李南山心動過。可當年的天劫都奈何不了他，更不用說現在這小小的電線了。

不遠處的小屋子裡燈光昏暗，李南山背著阿囡正要走過去，巷子的另一頭的卻傳來了機車轟鳴的聲音，緊接著幾輛閃爍著五顏六色燈光的摩托停了下來，一陣洗腦的音樂傳了過來。

「驚雷，這通天修為天塌地陷紫金錘……」

隨即幾個穿著鉚釘皮衣，頭髮染得和紅綠燈似的小青年手提著鋼棍走了下來，鋼棍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讓李南山皺起了眉頭。

他們來到了燈光昏暗的房屋前，二話不說舉起了鋼棍就要砸，可為首的黃毛手中的鋼管正要落下，卻見得眼前多了一個背著小孩子的白髮人。

「小子，你是哪兒來的？當出頭鳥是吧？」

說著，便把鋼管抗在了肩頭上，拍了拍李南山的肩頭，甚至還彎起了手指，勾了勾李南山的下巴，挑釁地說道：「你不認識我？」

李南山搖了搖頭。

「通海一條街，問問誰是爹！在這地頭上，可沒幾個敢和我硬碰硬的！小爺今天心情好，只針對這破書店，你要是識趣點，就趕緊滾蛋！」

說著，收回了勾住李南山下巴的手指，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了一柄刀在手裡掂了掂，聲音也變得森寒了起來。

「要是不識趣，可別怪我……」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得李南山放下了背上的小女孩。

「別怪你什麼？」李南山嘴角出現了一抹微笑，輕聲問道。

「無無無……情……」這小黃毛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手裡的刀便落入了李南山的手中，這速度嚇得李南山說話都哆嗦了。

「小子，你還年輕，別走上犯罪的道路……」這黃毛往後退了一步，聲音越發的顫抖，畢竟從方才李南山奪刀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面前的白髮小子是個玩刀的好手。

聽到「你還年輕」四個字，李南山有些無奈，要是按照年齡來算，他不知道是這些年輕人多少輩的老祖宗了。一想到這兒，便也沒了和這些小傢伙計較的心思。

「滾！」李南山直接說道。

「小子，我們後面可是通海達天集團的二爺，今日不見紅，我們沒法和二爺交待啊！」這黃毛想到了自己的後台，壯著膽說道。

李南山聽得這話，也不廢話，直接拿起了方才奪過來的刀，直插自己心臟。這一幕，可嚇壞了在這些小青年，他們揉了揉眼睛，呆若木雞。

隨即李南山拔出了自己胸膛那還染血的刀，丟給了小黃毛，「行了，拿回去回去交差。你們幾個，以後最好找份工作，好好做人，別混了。」

小黃毛看著沒事的李南山，嘴唇發白，雙腿發軟，哪裡還敢接這把刀，在小弟們的攙扶下，往後退了一步。

「騙人的，這絕對是騙人的！」他強行安慰自己，哪有人刺穿了心臟還不死的，這一幕直接顛覆了他的認知。

「肯定是劇組，你是演員來嚇唬我的是不是？」臉色蒼白的小黃毛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不停地往後退去，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黃毛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調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叫罵，「什麼垃圾劇組啊，大半夜拍戲，嚇到街坊領居怎麼辦？有沒有公德心啊？」

一行人跑出了巷子，騎上了機車，音樂聲再度響起，還伴隨著他們的嘶吼。

「鬼啊！救命！」

李南山微微一笑，他撿起了黃毛丟在地上的刀，擦了擦。就這會兒的功夫，胸膛處的傷口已經完全癒合，他輕輕地拍了拍阿囡，讓她清醒一些，隨後拉著阿囡踏入了這間叫「忘川」的小書店。

昏暗的燈光搖曳，老舊且布滿灰塵的書櫃，無一不彰顯著這小書店的落魄與窮困。

燈光下，一位坐在躺椅上的老嫗緩緩起身，她激動地戴上眼鏡，看著面前的一臉微笑的李南山，聲音顫抖。

「李大哥……你終於來了。」這老嫗面容憔悴，看起來至少有八十多歲了，臉上溝壑縱橫，長滿了老人斑，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

可就是這樣一位老人，見到李南山，還是喊出了那句「大哥」。

「阿蓮，沒想到你還真幫我守住了這書店。」

李南山輕聲說道，他急忙按下了要起身倒水的老人，拿起了放在不遠處的水壺，找到了藏在書櫃里的杯子，給老人倒了一杯水。

這兒的一切，都和當初沒變化。

「李大哥讓我守在這兒，我就守在這兒，至於那些小混混啊，是通海達天集團的。每次來鬧一鬧，叫嚷兩聲，也不敢怎麼樣。畢竟，這地是大哥的，他們也不敢動我這個老太婆。」還沒等李南山發問，老嫗那布滿了老人斑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笑容，立馬解釋道。

「我今年一百三十多歲了，修為也提不上去，快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唯一的願望就是再見見李大哥，看到李大哥，把這書店還給你，我也就是心滿意足了。這通海達天集團，表面是一個公司，其實他們背後是新生代修行者和學院，專門負責屠殺才蘇醒的上古修士。最近集團想要擴建，但就是拿不下這塊地，所以派些小混混來找麻煩。」老人急忙介紹起這書店的情況。

「我這次出來，就是感覺我有故人要蘇醒了，看他能不能幫我完成夙願。」李南山輕聲說道。

老人沒有回話，她知道李南山的事兒她沒資格插手。看著坐在一旁的李南山，頭輕輕地靠了過去，一如百年前一般偎依著她的李大哥。

「李大哥，我好想你。」

「李大哥，我終於見到你了。」

老人輕聲說著，眼中出現了淚水，臉上浮現了一抹滿足的笑容。她靠著李南山，慢慢地睡著了，慢慢地沒了氣息。

她走了，離開了這個世界。但至少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她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故人陸續凋零，好似風中落葉。」

李南山嘆了一口氣，輕輕地摸了摸身旁老人的臉頰，眼中出現了一抹悲涼。

翌日，這忘川書店換了主人，附近的人都說是老人的侄子接手了書店，老人還留下了大筆的財富。

經過新主人的一番修繕，新的忘川書店出現了。

而新書店的主人，正是李南山和阿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