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既享其利，怎可獨善其身
這不就是著名的火車難題么？
一條鐵軌只有一人，還有一條上有五人，火車往五人的方向行駛著，是否要為了五人的安全去犧牲那一個無辜的人。
白月搖記得她看到這個問題時，也是沒有給出答案的，畢竟每個人生存的權利是平等的。
如今用這種說法去說服江樹，並不符合自己的本心。
白月搖輕咳一聲掩飾著剛剛的失言，她看著因為自己的問題陷入了糾結的江樹，換了個角度繼續道：「殿下，方才臣女所言暫且不論。您只說您口中那些『手無寸鐵』的流寇家眷，滿城飢荒之下，他們在那無名山中可曾有像江東城內災民那般挨過餓？」
「他們沒有！」白月搖加重了語氣。
「他們為什麼沒有？因為他們的家人截了朝廷的賑災糧，他們吃著本該一城災民的救命糧！本來，他們也是南風的子民，守法的百姓自然也會得到朝廷的幫扶。但他們放棄了這項權利，轉而獨吞了朝廷對江東子民的關懷，甚至還有可能借著朝廷的糧食，正發著天災財。」
「這世上，哪裡有享福的時候算上一份，問罪的時候靠著示弱便能獨善其身這樣的『好道理』？從那些人依附著他們為非作歹的家人而衣食無憂，枉顧一城百姓安危的時候，他們就已不再無辜。」
白月搖話音落下，小小房間內，是長久的無言。
白月華和白若離本就長期浸染在軍中，各式各樣的敵軍見過不少。
兵法講求的就是出其不意，詭秘多變，白月搖的話很容易地就堅定了他們稍有猶疑的看法。
然太子在此，原則上還得他點頭才是。
良久，房間內終於傳來了江樹微沉的聲音。
「坐享其成的人未必無辜，二小姐所言，不無道理。」
江樹這番話，算是表了個態。
白若離和白月華臉上的神色瞬間都輕鬆了不少，白月搖也終於鬆了口氣。
儘管只是個書中世界，可白月搖活在其中已有些時日，早已經習慣性不自覺地代入了自己的情感，對這個世界發生的事好像總能感同身受。
所以當她得知江東城和流寇的事情后，她揪心了很久。
如今有了可解之法，她可不會容忍因為江樹的聖母心泛濫而耽誤了對江東城百姓的救援這種事的發生。
倘若最終因為江樹的固執誤了事，她恐怕真的會討厭這個太子。
無論，她之前對自己筆下的江樹是多麼滿意！
好在值得慶幸的是，江樹和她寫在大綱中的性格一樣虛懷若谷，從諫如流。
目的既已達成，對於這樣的江樹，白月搖自是樂意給他一個好臉色。
當然，也不容得白月搖不立即「補救」一番。
旁邊坐著的姐姐，從她與江樹爭論開始，那個眼神就沒停過。
若非江樹聽得一臉認真，她的好姐姐估計直接上手把她拖出去叫她閉嘴的心都有了！
她起身向江樹行了個禮，溫和地笑了笑：「殿下容稟，臣女方才一想到一城之百姓口糧沒有著落，心中略急了些。出言不遜，請殿下恕罪。」
也是，這個社會尊卑有序，就自己剛才那個態度，若碰到個小心眼的，恐怕沒她好果子吃。
不過大局當前，江樹本就對白月搖失禮的態度並沒有追究之心。
如今見她忽然行此大禮，他也連忙站起來扶了白月搖一把。
「二小姐快請起。你身為父皇親封的賑災特使，本就有指點計劃的權利。更何況你乃憂心災民，情有可原，我豈會因此怪罪。從前我只在京城中，雖讀了些兵法，知曉些禮義，可從未進過兩軍陣前。許多行軍的事我或許處理得有失偏頗，這些時候還請諸位直言不諱，以免貽誤軍機，反而耽誤了百姓。」
圍魏救趙的計策，江樹既然拍了板，就算是定下了。
晚間，楓林知縣又來將無名山內具體的情況與白月華彙報了一番。
待到知縣離開，白月華便在白若離和白月搖的輔助下，將帶來護送賑災糧的白家軍分成了兩撥人。
只待明日，一撥先行並分成幾批依次進山。等到準備妥當后，以白家特製的禮花為訊，半個時辰后另一撥人再行護送賑災糧入山。
不過在這兩撥人的人數分配上，白月搖和白若離發生了分歧。
因著不知道流寇的數量究竟有多少，白若離便認為分來護送賑災糧的人數還是應當盡量地多，以免寡不敵眾糧食再次被截。
白月搖卻搖了搖頭：「若是想以數量取勝，那何必整這一出，不若所有人一起護送糧食，按軍師的說法此法不是更穩妥？」
她提出了疑問，又看了身旁的三人，只見他們皆是洗耳恭聽之色，便繼續道：「那與第二批護送賑災糧的隊伍相比，我們其實除了帶來的人稍微多了些許，處境並無不同。」
「殿下和軍師從無名山過來，方才知縣也說了，這山就是個易守難攻地勢變化多端的地兒，不然那幫子流寇也不會獨獨賴在這座山上不肯離去。」
「他們佔據天時地利，且我等雖說人數比上一回多了一倍，但這山中的匪寇數目究竟為何，其實我等皆無定數。若是我們所有的人加起來依舊寡不敵眾呢？豈不徒勞！」
「兵書有記載一計名曰空城計。乃是敵軍兵臨城下之時，守城的將領不派一兵一卒出門應戰，反而大開城門泰然自若地於城中撫琴，敵軍便以為城內有埋伏遂不敢繼續前行。其實，我們未嘗不可也來一出空兵計！」
「在那些個流寇看來，朝廷的第二批賑災糧被截，若是再有糧食運進城，必然會派更多的人護送。然如果姐姐率領的兵眾與往常無異，甚至隨行者更少，流寇難免不起疑。」
「只要他們不敢貿然行動，再加上先行的一批人已經掌握住流寇大本營中的家眷，我們大概率能順利通關。」
白月搖說罷，白月華看了眼知縣草擬的無名山地圖，轉頭問道：「可若是他們不上鉤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