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流寇的談判
白月搖額頭瞬間冒出了一層薄汗，插著箭的身體正好擋在了江樹身前。
一時間不知是因為疼到無法思考而愣住了，還是因為被突來的變故嚇得忘了反應，白月搖久久地定在了原地。
直到她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肩膀的疼痛讓白月搖漸漸清醒。
「好疼。」
白月搖忍不住低聲呢喃，眼角不爭氣地流下了一串又一串的咸澀的淚花。
她沒有睜開眼睛，只感覺這股鑽心的疼痛彷彿已經在她身上持續了滄海桑田。
身體控制不住地發生著痙攣，牽動著傷口讓她愈加痛苦不已，白月搖只能努力去忍住抽噎的衝動。
但僅僅堅持了一會兒，便再沒了力氣去控制自己幾近失控的情緒。
「混賬東西，誰讓你放箭了！」
車外，傳來了流寇頭子教訓手下的呵斥聲。
緊接著，是幾聲沉悶的打擊，應該是那放箭的小子挨了打。
在那人一個勁的求饒聲中，流寇的大當家主動向白月華求起了和。
「白將軍，莫要見怪，手下人不懂事，聽說有人闖了山還以為是賊人入侵，一時性子急了沒問清楚。您看這也是個誤會，我的山中別院里有個郎中，剛剛那支箭若是傷了什麼人，可挪到別院讓郎中瞧瞧。咱們都把刀槍放下，不必傷了和氣。」
大當家一反常態地賠著笑，哪裡還有運送第二批賑災糧的官員回京報告時提及的猖獗模樣。
佔山的流寇，倒像成了依附於官府生存的良民。
然對此，白月華卻不打算給他們半點好臉色。
暗箭朝馬車射入的那一刻，白月搖在車內吃痛地發出了一聲悶哼。
幾乎只用了一瞬間，白月華就下了馬，衝進了馬車裡。
因為這突然的動靜，眾人停止前進，在原地警戒。
白月華似乎已忘記馬車內還有旁人的存在，她的眼中只有她的妹妹。
她抱著因箭傷痛得正迷糊地哼哼唧唧的白月搖，快速從馬車的暗格里取出了金槍葯。
箭頭已穿肩膀而過，隨行沒有醫生，白月華不敢貿然拔劍，只能先將葯粗略地灑在傷口處。
白月搖的傷口受到刺激，下意識地低聲抽泣，聽在白月華的耳里，心鈍鈍地痛。
行軍多年，她從未有過如此無助的感覺。
過去跟在父親身邊，父親雖也會受傷，但他總是一身豪氣指點風雲，她便總有一種無論如何，父親總會無事的安心感。
是她因為婚約這次在京城待太久了么，竟忘了戰場是何等兇險之地。
戰場……
她都忘了，她其實沒太把這當作戰場。
不就是一些流離失所又膽大妄為的百姓佔山為寇而已，甚至皇上只讓她帶了三分之一在京城主守的白家軍就出發了。
雖然皇上對流寇的妄為怒意十足，但到底還是沒把這些不成氣候的放在眼裡。
她也是。
她竟然自大狂妄地覺得自己能護得好她的妹妹，與妹妹一道違逆起父親的決定。
明明父親說過，不讓妹妹跟來的！
她當時腦子到底在犯什麼蠢，才讓今日會有這般局面，才害了她的妹妹！
現在這可怎麼辦啊！
白月華紅了眼，她的內心滿是悔意與自責，只是身為隊伍統帥的將軍身份，讓她將淚忍在了眼眶之中。
馬車外傳來了流寇弔兒郎當的求和。
白月華氣急，抽出隨身的配劍掀起車簾，走出去站到了車前。
「暗箭傷人，你有什麼資格與本將談和氣！」
白月華傳入馬車的清晰厲語，短暫地拉回了白月搖神志的清明。
那是白月搖從未聽到過的語氣，與平日里與自己溫和鬨笑的姐姐判若兩人。
怒火中燒，不過如是。
在大綱中，因著白月華乃是配角中的配角，她便沒著重描寫，對她的個性白月搖亦沒有過多的掌握。
所以在府中時，她總是奇怪自己這姐姐每日與她笑意盈盈，性子如此溫和，該如何做個領兵打仗的將軍。
今日，她算是見識到了。
白月華說話間，劍尖朝流寇指去。
威風凜然之勢，絲毫沒有因為他們的兵力遠少於流寇而減退半分。
「都是誤會。白將軍你看，我們出來也就混一口飯吃，何必這樣兵戎相見。」
那大當家笑著，意有所指：「如今正逢災時，我們也有一大家子要養。我瞧白將軍帶來的糧食不少，這樣，你留下一半，剩下一半我讓你送入江東城中，如何？」
「大家都不容易。白將軍為南風守邊關多年，我一直很是欽佩。曾經我還因白將軍的名聲有投奔之意，奈何身不由己落草為寇。現在既然是白小將軍前來，我自然會給您這個面子，您意下如何？」
「呵呵，痴心妄想。」白月華冷笑一聲，「傷了本將妹妹，還敢與本將談條件，你怕是以為白家軍是吃軟飯的不成？」
「小將軍，有些事情退一步海闊天空。既然我們的矛盾皆因是這小子不聽指揮魯莽放箭，那你若是想，我這就把他交給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大當家一邊說著，一邊將剛剛被踹到一旁挨了幾棒子的小弟往前推了推。
「大哥！大哥！救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小弟哪裡見過這陣仗，連忙跪下磕頭求饒。
大當家卻又冷冷地把他踢到了一側：「求我作甚！你傷了小將軍的妹妹，縱是小將軍讓你去償命，你也得受著！」
他面色冷漠地地上跪著的那位說罷，便立即掛上了一臉笑容看向了白月華：「小將軍，如此，你可滿意？」
白月華瞥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皺起的眉詮釋著她對流寇間薄情寡義的鄙夷。
那大當家沒得到白月華的回應，也不惱於自己被無視了。
他故意將身上的兵刃放下，下了馬朝白月華走了幾步。
「你應當知道，就你帶的這麼些人，在我這些弟兄們面前，實在占不到什麼好處。留下一半糧食，好歹有另一半去解江東城的燃眉之急。據我所知，有些貧困人家這兩日已經開始以樹皮、廟土果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