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凶棺
「聽令!服辟邪丹!」
眼下情況屬實詭異,眼見陣列中又有幾人搖搖晃晃的穩不住身形,統領再次高喝一聲。
單手持戈,李眠手嘴並用,叼起脖間小布袋的活扣一拉,一顆花生大小的黑色丹藥混著雨水跌落在手心。
也不顧冷雨撲面,與周圍士兵們一起,李眠仰頭將那辟邪丸吞入腹中。
丹藥甫一下肚,彷彿被溫水浸潤一般,一股熱流自胃部驟然炸裂,接著海潮般席捲全身,瞬間便將那凄風冷雨所帶來的冰冷之感消融的一乾二淨。
白霧依舊濃烈,但所起的作用似乎不是那麼大了。
打量著周圍大口大口呼吸著的同僚,發現沒什麼異樣后,他的胸口那憋了好大一會兒的氣也被悄悄吐了出來。
「哦,終於捨得把這殘丹用掉了嗎?」
似乎對統領下令服用丹藥毫不意外,雨霧中的聲音再次幽幽響起。
「哧啦~」
一股強酸腐蝕肉體之聲刺破雨幕,清晰的傳入眾人耳中。
聲音來自那幾具被白霧完全覆蓋住的跪伏著的軀體。
哧哧作響聲中,李眠有些牙酸的看那些原本被壯碩肌肉所填滿的衣袍快速乾癟下去,而相對應的,一股股妖異的鮮紅彷彿滴墨入海一般,牢牢紮根於那數具軀體的同時,為整片白霧輸送進了絲絲嫣紅。
彷彿被添加了大量燃料一般,在那嫣紅紋路的加持下,原本有些萎靡的白霧登時為止一振,這相互勾連著匍匐於地的白霧升騰而起,張牙舞爪的繼續攀附而上。
「有形無實而善攀附,雨潤不息卻如澆油,納生靈氣血為己用……這是化靈煙!」
於王都長期接受的術法職業教育到底還是起了些作用,雖說從沒見過實物,但那幾位士兵的慘狀還是刺激的掌氣官認出了幕後之人所用的術法。
「嗯?還算有些眼力。」
踏…踏…踏…
一道纖細的身影踏著極規律的步伐穿過了雨幕,悄然出現在眾人身前數十米的距離。
瓢潑雨幕的遮掩下,只能看出那道模糊的身影極為瘦削,甚至是男是女都看不真切。
「放箭!」
看著那灰濛濛的詭異人影,統領一聲大喝!
「咔嚓…咔嚓…碰!」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士卒們也展現出了良好的戰術素養,上弦射箭一氣呵成,數十支弩箭穿透了層層雨幕,如遊獵的毒蛇一般尖銳嘶鳴著撲向數十步開外的靶子。
「呵呵。」
一支弩箭瞬息便劃破了數十步的距離,速度之快便如同在空中劃過一條黑線,精鋼鍛造的三棱狼牙箭頭鋒銳無比,甚至能夠跟著雨幕中箭矢掠過的軌跡看到那被其瞬間切碎的一溜水花。
毫不客氣的說,這隻由大乾工部冶造局精心鍛造的利器如果能擊中目標,那是真的可以碎金裂石的。
但,當這隻聲勢逼人的弩箭氣勢洶洶的射至灰影身前時,面對著這可射裂虎豹的兇器,它只是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笑。
一波箭矢穿膛而過,卻如投石入水一般消失不見。
不,比之還要不如,畢竟石子入水起碼還會有些聲響波動。
「原本還想看看你們這以精血為柴薪的殘丹效果如何,現在看來,呵。」
興趣缺缺的,灰影隨手一揮,彷彿驅趕蒼蠅般掃了掃巴掌。
霎時間,風雨激蕩,士卒們射出的第二波箭矢全都被那驟起的狂風裹挾,彷彿被拍散了的羽球,
那數十根箭矢先是齊齊一滯,接著就那麼打著旋兒倒飛了回來。
「啊!」
灰影隨手一揮之下,叮噹作響聲中,有不少士卒反被自己射出的箭矢所傷。
慘叫自耳畔響起,空氣一清,李眠左邊原本略微有些擁擠的位置頓時空了出來。
猩紅灑落,空氣中傳來絲絲甜腥。
長戈緊握,李眠滿頭冷汗的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完好無缺的腦殼。
彼其娘之,差點就交代在這裡。
身旁的位置迅速被另一名士卒頂上,半邊身子空落落的感覺褪去,李眠心下稍安。
但,這還沒完。
「死吧。」
欣賞了一番士卒們手忙腳亂的場面,面對眾人再次整合起來的陣線,灰影平舉手臂,而後微微一握。
「噗嗤…」
「噗嗤…」
彷彿氣球漏氣般的響動此起彼伏的於士卒們胸口炸響,凡是在服用辟邪丹之前不慎吸入那白霧的,無一例外,全部在渾身一顫過後頹然倒地。
原本數十人的陣線乒乒乓乓倒了一地,李眠身邊一下子又空曠了下來。
猩紅的鮮血夾雜著暗紅的內臟碎片,靜靜地自那些死不瞑目的士卒口鼻流出,被雨幕裹挾著匯成了一座淺坑。
此刻在一堆屍體中站著的那幾個人,多少有些突兀了。
親眼見識到普通箭矢對那灰影安全無效的攻擊,李眠十分確信自己對上那灰影就是個送菜的。
後背一沉,應當是後面兄弟的屍首砸落。
心下一狠,李眠雙鄂一碰,咬破舌尖后硬是從嘴角擠出一絲鮮血。
「撲通。」
呼吸一滯,他的軀體直挺挺的摔在了已有幾具屍體的屍堆之上。
下一刻,如鬼魅一般的,灰影瞬息而至,閃電般掠過陣線中僅存的幾人後向著統領與掌氣官撲去。
碰…碰…
毫無還手之力的,磅礴的雨幕中,兩顆大好頭顱衝天而起,與之一同墜地的,還有陣線中那幾位士兵碎成一灘一灘的屍塊。
頭頂一沉,將面頰死死埋在血泊之中,李眠放緩呼吸,將全部注意力放到耳朵,仔細分辨著除雨水落地外的其他聲音。
「呵。」
戲謔的看了眼屍堆中的某個方向,貓戲老鼠一般的移開視線,飄到那將棺材牢牢護住的遮羅布前,灰影冷笑一聲。
也不見它如何動作,鐵棒一陣嗡鳴后轟然炸裂,兵兵乓乓的脆響聲中,碎布夾雜著鐵皮,連帶著幾匹拉車馬獸的骨茬碎肉將方圓數丈鋪的一片狼藉。
幾片猩紅的碎肉粘到了鐵鏈之上,隨著灰影隨手一揮,層層疊疊的鐵鏈應聲碎了一地。
失去了遮羅布以及鎖鏈的遮擋,黃符與墨線終於暴露在了那驟雨之下,水簾沖刷,不一會兒的功夫,棺材底部便彙集出了一片紅中透黑的水窪。
墨線上的黑紅已然褪去,而在經歷了雨水的沖刷過後,那本就妖異的棺槨顯露出更為刺目的黑紅色。
幾滴泛著灰氣的液體滴落在棺槨底部金黃色的符文之上,一陣刺啦響聲過後,那原本堂皇璀璨的符文頓時暗淡無光。
「春主,且稍稍忍耐片刻,屬下這就助您離開這五軍都督府的破棺材。」
五軍都督府,由大乾兵部設立,於各州郡設置分營,每營設一主四副五位將領,掌管諸地軍備事宜。
恭恭敬敬的,灰影落地后快步走到棺前,三兩下撕碎那黃色符紙過後,親自用雙手抵在那棺木頂端。
「嘎吱。」
但,未等灰影發力,似是被人從內部發力,厚重冰冷的棺材頂部裂開了一道手指粗細的縫隙。
「哈,沒想到春主您恢復…」
縫隙中傳來一陣怪異的咕嚕咕嚕聲,猝不及防之下,灰影胸膛被幾道激射而出的黑紅觸手穿膛而過。
好似擁有了實體一般,那箭矢根本無從毀傷的身影此刻卻結結實實的被黑紅觸手捆了個正著。
「你到底…」
話音未落,黑紅觸手閃電般向著棺內收去,極為詭異的,就好像從抽屜夾縫中扯出一塊絲綢一般,灰影人也就那麼被攔腰拽了進去。
棺槨顫動了兩下,而後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