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徐廣縉花廳宴客
最近幾天,儘管外面大雨連綿,廣州城總督衙門內一直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經過大半年的緊張對峙,英國公使文翰終於收到了外交大臣的指示,決定息事寧人,將軍艦撤回香港。
消息傳來,廣州內外一片歡騰。十年來,華人與洋人打交道,戰則丟城失地,和則喪權辱國。
兩廣總督徐廣縉僅靠十萬民團,不費一槍一彈,不戰而屈人之兵,逼退了船堅炮利的英國艦隊。
這是一場空前的「勝利」,軍民欣喜若狂。他們意識到,洋人並非不可戰勝,民心可用,勝過堅船利炮。
1850年,廣州城下的中英對峙只是近代史上的一個小插曲,雙方並未擦槍走火。
十九歲的咸豐帝剛剛登基,對徐廣縉刮目相看。經此事件后,咸豐帝堅信民心可用,立場更趨保守,在對外交涉上秉持頑固立場。
在某種程度上,這場對峙也深刻地影響了華夏近代史的走向。自此之後,滿清對外交涉更趨強硬,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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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洋人退出廣州后,徐廣縉的聲望達到了頂點。他志得意滿,不顧城外大雨仍頻,邀請廣州城內頭面人物赴宴。
這天,總督衙門花廳內張燈結綵,布置下數席桌宴。徐廣縉在籤押房內,準備迎接廣州將軍穆特恩。他身著一件綴有補丁的仙鶴官服,對著西洋鏡照個不停。
道光老皇帝素來節儉,連龍袍上都綴著補丁。上行下效,下級官員也喜歡穿著帶有補丁的衣服,以示節儉。
在這種風氣下,很多官員表面節儉,實則貪蠹,穿著破破爛爛的官服,該貪的銀子一分不少。
與這些附庸風雅的官員不同,徐廣縉真心認同道光帝節儉愛民的理念。他廉潔奉公,精明強幹,在朝廷中官聲很好,是個很有前途的封疆大吏。
這一次,他力排眾議,發動民團對抗洋人,不戰而逼退英國人。有這件大功勞,日後入值軍機、加封大學士,豈不水到渠成?
想到這,徐廣縉嘴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這時,屬下過來報告,說廣州將軍穆特恩推說身體有病,不能前來赴宴了。
兩廣總督與廣州將軍都是從一品的大官。兩廣總督兼管軍政,廣州將軍主要管理廣州城內的旗營。論實權,自然是徐廣縉大。
但穆特恩是滿人,地位隱然高於徐廣縉。兩人聯袂奏事,按慣例由穆特恩排在前面,徐廣縉排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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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廣縉聽說穆特恩不來了,大為掃興。這個穆特恩,既然不準備來,何不提前告知,害得他等了好一會兒。他把穆特恩的帖子丟到一邊,轉身向花廳走去。
花廳內擺了五桌酒席,坐著廣州城內有頭有臉的官紳。徐廣縉和他們周旋片刻,便信步來到花廳里的亭子里。
這裡是此次宴會的主桌,與其他幾桌酒席隔有一段距離,更顯隱私、尊貴。
這一桌,坐的都是廣州城內的大員,包括廣東巡撫葉名琛、廣東陸路提督陶煜,另有水路提督、布政使、按察使等大員。
徐廣縉和大家寒暄兩句,大剌剌地坐在主位上。這個位置本來是給穆特恩準備的。一旁的戈什哈秒懂,把多餘的位子撤去。
簡單寒暄兩句,徐廣縉端起酒杯,說道:「各位,本部堂今日擺下一席薄酒,一來是慶祝咸豐皇帝即位,二來是慶祝洋人撤軍。
「穆大人身體抱恙,臨時不能赴宴。各位冒雨赴宴,本部堂備感榮幸。咱們先喝上一杯,請!」
大家抿了口杯中的黃酒。
巡撫葉名琛恭維道:
「制台大人不戰而屈人之兵,夷人抱頭鼠竄。自十年前鴉片戰爭始,我華夏辦理夷務,總是洋人得寸進尺,華夏一辱再辱。制台此舉,足以一雪前恥,光耀千秋萬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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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清制度,督撫並無隸屬關係。督撫同城,往往產生不少矛盾。這也是清廷故意為之,讓督撫互相監視,防止地方官員坐大。
此時的葉名琛,卻對徐廣縉推崇備至。日後,他從徐廣縉手中接任兩廣總督,試圖效仿徐廣縉對外強硬。
然而,與其說徐廣縉馭夷有方,不如說他運氣好。
1847年,資本主義國家遭遇經濟危機。1848年,歐洲工人革命大爆發。俄國人為轉移經濟危機,在小亞細亞地區動作頻頻,挑戰英國均勢外交底線。
英國人無暇他顧,在廣州入城問題上採取妥協立場,無意中成就了徐廣縉。
不過,輪到葉名琛做兩廣總督時,他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第二次鴉片戰爭時,葉名琛舉措失當,被時人戲稱為「不戰、不和、不守、不走、不降、不死」。英國人攻入廣州,葉名琛被虜往印度加爾各答,最終客死他鄉。
酒過三巡,陸路提督陶煜向徐廣縉敬酒。論品級,他們都是從一品。但徐廣縉是文官,陶煜是綠營武官,故徐廣縉的地位高於陶煜。
陶煜先把徐廣縉恭維了一頓,最後小心地說道:
「制台,最近惠州那邊屢發公文,催我回署辦公。現在廣州這邊已經平靜了,我打算回惠州處理一下文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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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州城內各種牛鬼蛇神,陶煜雖是一品大員,亦感到頭疼不已。他是綠營主官,深知廣東官軍的實力,比葉名琛更加明白事理。
徐廣縉這次僥倖成功,下次呢?萬一洋人真的要打仗,徐廣縉靠什麼跟洋人對抗?與其被徐廣縉綁架,不如先回到惠州駐地,離開廣州這個是非之地。
誰知道,陶煜話沒說完,就被徐廣縉打斷了:「軍門,莫要著急。如今多事之秋,洋人雖然退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再回來呢?
「現在大雨連綿,道路不便。我看你也不要急著回去了,眼下還有一樁要緊的事,非你出馬不可。」
陶煜被徐廣縉盯得渾身不自在,卻只能賠著笑臉說道:「制台有什麼差事?儘管吩咐。」
徐廣縉收起了笑容,說道: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楊忠武侯有個孫子,名叫楊烜,最近招了一批人馬,先是攻下了三水縣城,后被官軍打敗,逃到了三水縣陳家堡。
「事情的來龍去脈,早已弄得沸沸揚揚,想必軍門已經知道。這楊烜本是個紈絝子弟,因為父親死於教亂,就領著一千人馬扯旗造反。
「這在我大清歷史上,實在是聞所未聞。他那點人馬,都是些烏合之眾,在三水城外一敗塗地。原本,此事也無需驚動軍門。
「只是,這牽涉到楊忠武侯。楊忠武侯武勛卓著,歷仕三朝,是先帝的愛將,門生故吏遍及天下。如今楊忠武侯家門不幸,出現了楊烜這樣的逆子。仟仟尛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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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嘛,楊烜雖然罪不容誅,畢竟是忠良之後。我們要以撫為主,盡量招安楊烜。軍門受楊忠武侯提攜,由軍門招撫楊烜,再合適不過了。」
怕什麼來什麼。陶煜雖受楊遇春提攜,但楊遇春已經死了,楊家失勢,受到清廷明裡暗裡打壓。
陶煜最怕和楊家扯上關係。最近,羊城內有流言,說楊烜造反前曾拜訪過陶煜。
對於陶煜這樣的一品大員來說,什麼名聲,什麼才能,統統都不重要,朝廷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為官資本。
若京里風聞此事,那幫比狗還討厭的御史豈不要拿這事兒做文章?到時候,總督的意見可就至關重要了。
被徐廣縉拿捏住了軟肋,陶煜不敢再提惠州的事,只得說道:「學生謹聽制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