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冷場王惜春
煥娘的小姐妹們,都是她自己招待的。
其實也就是賈家三姐妹,黛玉和小翠,還有史家的大姑娘史湘雲。
如今黛玉和小翠都不在,其他幾人雖然也熟悉,但煥娘和她們的感情,遠沒有和黛玉的深,都用心招待便也是了。
江家在京城的院子不大,自然沒有小花園。
但他們有個專門養珍珠的莊子,江停雲從皇甫夫人的鋪子里運了許多玻璃來,專門在莊子里建了一個玻璃花房。
今日宴會上的花草,都是前天晚上,專門從莊子里搬過來的。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壽宴過完之後,再把這些花給搬回去。
畢竟如今正值六月,是百花爛漫的季節,根本就不缺花草。
但他卻忘了,他的玻璃花房不但時氣極好,裡面的土壤也是經過黛玉特殊調配的。
至於這些花草,則是煥娘精心培育的。
為了養好這些花,煥娘可是請教群里的了許多姐妹。
狐仙松娘最擅長種植花草,還有嬌娜也愛自己種植藥材,對植物了解頗深。
有這兩個大手在一旁做專業指導,煥娘將這些花草養得姿態各異,且頗有風骨。
許多來參加壽宴的官員和夫人們都一眼看中,紛紛打探他們的花是從哪裡買的。
煥娘靈機一動,決定再開一間鋪子,專門賣花。
至於宴會上這些花草,她準備送給與會的夫人們,算是結一個善緣,也是給即將開張的鋪子打廣告。
這幾年埋頭研究科技的江停雲不由感嘆:「自從煥娘掌家之後,家裡的進項可是越發多了。」
如果不是他們家不準備在京城常駐,早就換個大宅子了。
煥娘得意一笑,覺得自己的幹勁兒更足了。
此時她便領著一群小姐妹,就在她的屋子裡,一起賞花喝茶吃點心。
其中保齡候府的大姑娘史湘雲最是活潑,一會兒去碰碰開得極艷的花草,一會兒又去摸摸擺在架子上的玻璃船,只覺得每樣東西都新奇的不得了。
過了許久,她終於看夠了,這才歡快的走回來,一屁股坐在煥娘身邊,感嘆道:「煥娘姐姐,江表哥對你可真好。
那個玻璃船得上千兩銀子吧?還有那幅玻璃牡丹圖,看著不像是尋常手藝,也不知道表哥費了多大功夫,才替你淘換來的。」
一旁的探春也道:「我在璉二嫂子屋子裡,見過一架玻璃屏風,遠沒這個通透。
就這,璉二嫂子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前兒東府珍大哥哥過壽,想要借過去擺兩天,蓉兒和薔兒為了這個,在璉二嫂子身邊奉承著,說了一車子的好話。」
聽著眾人說起雲哥對自己的好,煥娘臉上的笑容壓都壓不下去。
但她也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連忙道:「這可不是我的,是雲哥淘換來孝敬母親的。
只不過今日里姐妹們都要來,我在母親面前撒嬌耍賴,好半天才磨了來,暫時掛一掛。」
眾人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又覺得理應如此。
其實她們哪裡知道,玻璃製品對他們來說是千金難求,但對江家來說卻不是什麼稀罕物。
煥娘又道:「那個玻璃船是雲哥花錢買的,至於那副玻璃牡丹圖,是雲哥偶爾幫了他們的老闆,人家知恩圖報,硬要送來的。」
眾人聽了,更覺得有道理了。
又欣賞了一番之後,大家重又坐了回去。
探春忽然嘆了一聲,「也不知道林姐姐現在怎麼樣了?」
湘雲還不知道黛玉的事,聞言奇道:「我早就想問了,怎麼今日林姐姐沒來?往日里她和煥娘姐姐可是最要好的。」
一向不愛說話的惜春突然搭話,「雲姐姐不知道,半年前從金陵來了位寶姐姐,林姐姐跟著她,一起到草原上去了。」
「去了草原上?」湘雲臉上不禁露出嚮往之色,「我日常讀書時,嘗讀到『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就一直對草原風光十分神往。
只恨我一個女兒家,縱然有那份心,家裡人也不許我走遠路。
沒想到,林姑父和林姑母倒是開明,竟然讓林姐姐自己到草原上去了。」
探春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哪裡是一個人?四妹妹不是說了嗎,還有位寶姐姐一起呢。」
其實又何止湘雲羨慕,探春對此也是歆羨不已。奈何她在家裡的處境,可遠遠比不上湘雲,更是只能想想了。
惜春則是冷笑了一聲,「女孩子又如何,男兒漢又如何?若是有了個荒唐無度的不孝子孫,只怕祖宗也要蒙羞,還不如咱們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呢。」
說到這裡,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親兄長賈珍,臉上露出了厭惡之色。
在惜春眼中,自從父親出家之後,自己這個兄長就一日比一日荒唐。
先前還只是踅摸家裡平頭正臉的丫頭,最近兩年卻像是嫌丫頭不夠刺激一樣,竟和一群男人廝混了起來。
如果不是嫂子尤氏有次喝醉了說漏了嘴,惜春還不知道,滿心以為家裡的丫鬟不受害,就是自己兄長想通了改好了呢。
如果他家先祖泉下有知,怕是要被她那好大哥給氣活過來。
這樣的男兒,豈不是有不如無?
惜春十次開口,有九次都要冷場,這一次也不例外。
眾人人都有些訕訕,相互看了一眼,決定忽略她的話。
探春有些嚮往地說:「真想像林姐姐一樣,可以隨自己的心意外出遊歷。」
只是,她想到自己家裡的情況,想到偽善的嫡母,想到無理取鬧的親娘,想到不肯好好上學的弟弟,就覺得一陣無力。
她甚至不敢肯定,自己真的有熬出頭的那一天嗎?
有這樣一對親娘和弟弟在,哪怕自己日後出嫁了,恐怕也逃脫不出嫡母的手掌心。
探春心頭一陣晦暗,有那麼一瞬間,她也起了和惜春同樣的念頭:還不如絞了頭髮做姑子去,好歹落個清靜。
只是,她不甘心,她怎能甘心?
這麼多年夾在嫡母和親娘之間,小心翼翼地討好嫡母,又得費盡心思地安撫親娘。
如果就此放棄,那她從前所吃的苦頭,不都白吃了嗎?
看出探春興緻不高,煥娘趕緊轉移了話題,「誒,你們還不知道吧,張學士家的大公子小張大人,就要續娶了。」
這還真是件新鮮事,一群姑娘都圍了過來,好奇地打聽起來。
湘雲道:「那小張大人可是有名的個痴情種,他與前頭那位夫人成婚多年未孕一子,房裡仍沒有半個人。
據說先夫人死了之後,也有人到他家裡說媒,卻沒有一個說成的。如今怎麼忽然就想通了,要續娶一房?」
惜春撇了撇嘴,「臭男人的話怎麼能信?說什麼痴情,那位先夫人去了才幾年,這不就新人勝舊人了?」
「誒,此言差矣。」探春道,「張學士只有他一個兒子,他膝下又沒個一兒半女的,便是為著孝道,也該再娶一房延續香火。」
惜春翻著白眼兒撇了撇嘴,顯然是不以為意,但也沒有明著反駁。
湘雲趕緊來打圓場,「煥娘姐姐,你竟然知道小張大人要續娶,那你知不知道他要娶的是哪家閨秀?」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都被引到了煥娘身上,就連一直沉默寡言的迎春也不例外。
「這個我當然知道了。」煥娘滿臉都是喜氣,「說起來這位新夫人,和前頭那位還是一家子呢,是上官夫人的族妹,被上官夫人的父母認做了養女。」
這其中的曲折離奇,煥娘不能說出去,但對這種破鏡重圓的好事,她自然也替張淵和上官辛夷歡喜。
是的,這個新夫人不是別人,正是通過學習數理化三科,悟透了科學與玄學空子的上官辛夷。
看來這世上的男子,除了雲哥之外,也還有重情重義的,不都像她父親和三郎一樣混賬。
不過,縱然她對世間男子有了改觀,但由於小時候的心理陰影太重,她是一點都不準備親自下場檢驗一番。
「啊,這……」湘雲有些驚訝,卻也知道這種事情,本在情理之中。
許多人家為了繼續維持姻親的聯繫,都會選擇在族中再選一個女兒,嫁給前頭女兒的夫婿。
先上官夫人這種情況還是好的,畢竟她並未留下一兒半女,很是不必擔心後娘進了門苛待自己的孩子。
要知道,前後兩任妻子出自同一個家族,若是後妻苛待了前妻的孩子,妻族多半會選擇視而不見或息事寧人。
因為死去的人已經死了,兩家的關係還需要活著的這位來維繫,他們還會自曝短處,讓別人知道自己祖中女兒不賢不成?
當然了這些折在袖子里的齷齪,幾個小姑娘肯定是不知道的,哪怕精明如探春,畢竟年紀和閱歷擺在那裡呢。
湘雲之所以如此驚訝,是不理解為何先上官夫人的父母,會把將要取代自己女兒位置的人收做養女?
要知道,養女也是要備一份嫁妝的,這和族中女子出嫁,他們添妝可不一樣。
煥娘忙道:「你們有所不知,這位小上官夫人,和先頭那位生得有七八分相似。
兩位老人見到她,哪裡會想不到自己女兒?估計是移情吧。」
「這就怪不得小張大人會願意續娶了。」探春點了點頭,滿臉瞭然之色。
惜春卻忍不住嗤笑,「生得再像也終究不是一個人,那小張大人若真是待他妻子情深意重,又怎麼會娶一個如此相像的替代品?」
這讓她覺得噁心,再想想兄長賈珍,對這世間男兒更加厭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