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再次見到吳秉燭的時候,對方滿身臟污,躺在一堆潮濕的稻草上,雙眼緊閉,隨著呼吸,人還在微微起伏,但看著已然沒有了第一天的精神氣。

柏溪沒有絲毫意外,雖然他沒有吩咐過任何人對吳秉燭做些什麼,但在京城圈子裡做事的人,又有誰不是人精。

跟在柏溪後面的獄卒過去大力拍門,惡聲惡氣吼道:「起來!柏大人來審問你了!」

裡面吳秉燭被驚醒,費力撐著稻草起身,才看見一身緋色朝服的柏溪。

一個多月不見,柏溪神采依舊,一身緋色朝服讓他看起來更加春風得意。

吳秉燭那天確實是一場豪賭,他賭他們的新帝王會來追問他當年的真實情況,只要趙景巍以來,他就能想辦法翻身。

可惜兩個月過去,趙景巍從頭到尾沒有出現過。

直到越來越多的世家被送進來,吳秉燭才自認為想清楚其中的關鍵,兵不血刃便能拿下這麼多世家,當年真相如何,或許趙景巍根本不在乎。

就這麼一下,他整個人的精神頭瞬間就被抽走了,每天倒在稻草上等死。

他得罪透了柏溪,怕是真的生不如死。

「柏大人足智多謀,到底是我吳某人棋差一著……不,」吳秉燭自嘲一笑:「吳某人差遠了,從柏國忠那一步起,一步差,步步差,可惜了。」

獄卒給柏溪搬來了凳子,柏溪坐下,聞言反問:「吳大人三番兩次說著我爹高瞻遠矚,不如多講講,到底是如何個高瞻遠矚法?」

吳秉燭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柏溪問他這句話是何意,還是道:「那就看柏大人想從何處聽起了。」

柏溪拍拍衣袍:「隨你。」

吳秉燭心思幾轉,柏溪不會為了聽幾句往事來找他,更不至於耽擱時間讓他自己隨便說。

這裡面一定有他沒想到的關節……

再想起入獄之前他故意激怒柏溪的一幕。

柏溪不似作偽的含恨表情不帶一絲驚慌,讓他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吳秉燭突然坐直,抓著那個不可思議的答案,踉蹌爬了兩步湊近牢門,瞪著柏溪:「該不會!連你自己都以為你爹是為了給鎮遠軍送軍資才會去貪污那些東西吧?」

柏溪倏然起身,琉璃目里閃爍著憤怒的火光,急速湊近吳秉燭,咬牙:「我應該勸過你慎言!」

他不知道他現在憤怒的樣子有多可怕,獄卒嚇得一哆嗦,趕緊出去了,吳秉燭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你竟然真的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還有這種事!柏國忠連你這個親兒子都瞞著!」吳秉燭倒回稻草上,笑得幾乎脫力:「那太子的事呢?你也不知道?」

他斜眯著眼睛,偷偷打量柏溪的表情,瞧見柏溪臉上又驚又怒的神情后,又是一陣放聲大笑:「可笑!不愧是柏國忠!果真貪婪又膽小如鼠!虧我以為他多高明,搞這麼些年,結果只是把沒有耳朵的鎮遠軍和自己的親兒子耍得團團轉!」

柏溪恨得眼眶通紅,幾度想要打斷吳秉燭,卻在幾個呼吸之後,漸漸讓呼吸平穩了下來,倒回去坐在椅子上,任由吳秉燭接著笑。

沒人看他的表演,吳秉燭氣喘勻了之後也不再大笑了,只是嘴角還勾著:「柏大人寧願忍著,都要繼續聽我說這些插刀子的話,看來是對當年的事情產生了疑惑。」

柏溪沒接話,靠在椅背上任由吳秉燭說,不過吳秉燭也不在乎:「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或許還活著的、能把事情講清楚的,也就只剩我和宴皇室的幾個人了。但宴皇室被關了這麼久,一點消息都沒出來,想來柏大人從他們口裡也沒問出來什麼。」

這是在添籌碼,柏溪看他打算盤,冷笑出聲:「你覺得這是有價值的事情?還是說這天牢太冷,把吳大人關傻了?若這件事對我真不利,直接殺了你們豈不是更加死無對證?」

吳秉燭被噎住,卻又飛快反應過來:「如果只想死無對證,吳某人該在入天牢的第一天就死了,柏大人不會等到現在。」

柏溪神色莫測,吳秉燭繼續道:「吳某人也不求別的,拙荊去世得早,只給吳某人留下一個女兒,吳某人愛如珍寶,此事她是被吳某人所牽連,日後流放,懇請柏大人給她安排個好去處。」

這要求倒是不難,柏溪微抬下巴,示意他繼續。

吳秉燭再不隱瞞,一五一十將自己所知道的東西跟柏溪交代。

「柏國忠面上雖一直未曾表態,實則背地裡乃是太子的忠實擁躉,一直向太子提供大量錢財。這件事別家或許還真不知道,經常有人嘲諷柏國忠是最貪的一個,偏偏又做出一副兩袖清風的窮酸樣,但我替太子辦過幾回事,回回運送的物資,都是柏國忠貪那些,我便留意了……說不定柏國忠留在手裡那些,還真不多。」

第一句話就不是柏溪愛聽的,但這次他沒有打斷,而是不自覺微微調整坐姿,打直背脊,像極了動物在受驚時下意識做出的防守應對,只不過他的應對方式有些特別。若是趙景巍在,會發現他此時的神態動作像極了晏承書。

隨著吳秉燭的娓娓道來,柏溪知道了另外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吳秉燭口中的柏家是堅定太子黨,但那時有能力競爭皇位的還有二皇子。

晏承書卑賤,是二皇子眼裡的好棋子。

那次事情的起因,是因為柏國忠剛搜颳了大量財富要運送給太子,二皇子怕太子借那筆財富做些什麼,便找上了當時備受欺負的晏承書,承諾如果晏承書按照他說的做,等二皇子登基,會給晏承書逍遙王的位置。

晏承書同意了。

但宴國就是個貪腐大缸,大家心裡其實各有默契,你貪你的,我貪我的,從不鬧到明面上不說,還會互相遮掩,維持體面。

在這種環境下,晏承書很容易就走露了風聲,那次貪污數量過於恐怖,被嚇破膽的柏國忠反應迅速。

為斷尾求生,他把貪污來的財物全部扔到了邊疆,試圖用給邊疆戰士發軍餉的借口換來一口喘息餘地。

但他不知道,軍隊一直都是宴帝最視之為毒瘤的地方。

錢財到了軍隊手裡這件事反而觸怒了宴帝,恨不得將柏國忠殺之而後快。但因為前任鎮遠侯也就是趙景巍的小叔趙英旗拚命求情,原本的全家砍頭變成了下放,柏家舉家搬遷去嶺西偏遠地區任縣令。

趙英旗派人一路護送,但自身難保,沒多久,自己就被皇帝逼著回到了戰場,趙家人本就人口不豐,經此一事,自此徹底脫離政治機關,朝中人手也被清理。

自此,趙家失勢,邊疆處境越發艱難。

至於柏國忠本人,被趙英旗護送了一路都好好的,卻在到了嶺西之後迅速死亡……吳秉燭看著柏溪:「柏大人覺得會是怎麼回事?」

柏溪面無表情聽完,看到再無話可說的吳秉燭,起身朝外面走。

吳秉燭突然叫住他:「柏大人……」

柏溪回頭,看到吳秉燭目露哀求,頓了一下,啞聲道:「待本官求證之後自會給你答覆……但若有假……」

「此事吳某人對天發誓!絕無半句謊言!若有謊話,讓我吳某人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你本就不得好死。」柏溪甩袖離去,背脊挺直,再也沒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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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並不想當白月光(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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