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現在正是夏末,天氣並不炎熱，反而帶著即將到來的秋天的微微涼意。

青森位置日本的東北角，漂亮得像是貴族懸挂於家中的傳統浮世繪一般，自然又安靜。

「敦君,接下來的時間你便不用跟著我了。你也辛苦了很久吧。」

到了青森后,已是黃昏，白日與夜晚的交匯之時,帶著一抹說不清的一位。

【太宰治】停下腳步,轉過身，帶著溫和的笑意對身後和自己保持著一定距離、負責守衛工作的中島敦。

穿著黑色寬大制服的銀髮少年有些慌亂地停下了腳步。他原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了,但【太宰】還是五感敏銳，在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他的存在。

他猶豫了一下,從陰影之中走出來，低下腦袋。

「可是，中原大人說,一定要好好保護您的安全。」

原話可不是這樣。中原中也只是暴躁地和中島敦說，盯好他們的首領,別又跑去自殺什麼的了。

「我不覺得自己柔弱到需要人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呢。」

「但,首領大人，這裡已經脫離了港口Mafia的勢力範圍,沒有我們的人,實在是很危險……」

「敦君，有交往的人嗎？」

【太宰治】突然提問道,打斷了中島敦的話。

「誒、誒？您為什麼這麼問、我，沒有的。」【太宰治】的問題直接把這位純情的大老虎給問懵了,紅著臉手粗無措地回答道,完全看不出他被稱之為港口fia的「白色死神」的模樣。

他剛說完,抬頭就看見親愛的首領大人過分燦爛的笑容。

「所以，我現在不想被打擾到自己難得的約會哦，敦君。」

「誒？」

「咳咳咳咳——」

北原拓也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壓低聲音，罵了一句道，「你這傢伙……」

「怎麼了，拓也？」

【太宰治】故作不解，甜膩膩地說道，和十六歲的太宰治在自己面前撒嬌的模樣有幾分相似。

某種意義上說，真不愧是同一個人。

中島敦讀懂了氣氛，雙頰緋紅著，吞吞吐吐地，總算是把話說完，

「我、我明白了！首、太宰先生請玩得開心！」隨後，立即像個影子般隱匿在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哈啊~總算讓敦君離開了。太忠心的部下有時候也是件麻煩事呢。」

【太宰治】無奈地嘆氣。

今天的【太宰】沒有穿自己那套數不勝數的黑色西裝，而是換上了一件鼠灰色的條紋樣浴衣，臉頰一側的鬢髮梳了上去，固定住，露出好看又精緻的下頜線。

北原拓也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嘟囔著抱怨道。

「真是的，搞不懂你在想什麼。這個借口果然還是很奇怪啊。」

而【太宰治】卻只是笑笑不言。

「拓也，你的領口歪了哦。」

他輕聲說道，沒有經過拓也的允許，直接上前。

面前的青年穿著深色的和服，領口鬆鬆垮垮，隨意地敞開著，毫不避諱露出自己的精緻的鎖骨。

【太宰治】憑藉著身高優勢，低下腦袋，伸出修長手指，輕輕捋平北原拓也微敞開的和服領口，認真地壓住了露出一半的鎖骨。

他像是感到懷念，喃喃道。

「拓也真是……從之前開始，就穿不好和服呢。」

……

熱鬧非凡的慶典在夜幕降臨的時候，便拉開了序章。路邊的店主們用各色的彩燈小球，極盡所能地將自己的商攤裝點得絢麗輝煌。

彩色的氣球，各異的玩偶，以及淺藍色充氣泳池裡，紅白相交的

小金魚，甩著尾巴自由地到處遊動著。

孩子們大抵是對這樣一年一度熱鬧的慶典沒有抵抗力的。他們三五成伴著，發出爽朗的笑聲，你追我趕地跑在路中央，手上或者舉著經典必不可少的蘋果糖。

兩位相貌出眾的青年並肩走在街上，時不時地低聲攀談著，自然也引起了一些熱情大膽的女生們的關注。

穿著改良短款浴衣的幾位小姐姐，壯著膽子過來搭訕道。

「你好，聽口音你們是從外地來青森逛夏祭的嗎？需要我們帶你們到處看看嘛？」

沒等北原拓也開口拒絕，【太宰治】先一步笑著眯起眼睛，用青森當地的口音溫柔地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青年的面容姣好，雖然用繃帶裹住了一邊的眼睛，但並未為他的氣質減分，相反，顯得有一種病弱易碎的美感。

聲音也如其人般，溫潤有力，舉止投足間的文雅與成熟，看起來更像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公子。

姑娘們既是興奮，又是有些失望地看著他們在拒絕自己的邀請后朝前走著。

「你這臉，無論到哪裡都是禍水啊。」北原拓也哼笑了一聲，打趣道。

【太宰治】不置可否。

「拓也是準備把自己排除在外嗎……」

「噗，我就算了吧。顯然，小姑娘們對你的臉可是更感興趣呢。」

兩人閑聊著，而北原拓也餘光瞥見了一家手繪面具的商鋪，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太宰治】也跟著，停在了原地，好奇地隨著對方的視線看去。

「怎麼了？」

北原拓也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個凶神惡煞的面具，轉身扣在了【太宰治】的臉上，開玩笑道，

「你戴著這個擋擋，說不定可以擋住你的那堆桃花們。」

【太宰治】拿下了對方扣在自己臉上的面具，翻了個面，看著面具上面勾畫的惡鬼紋樣，獠牙利齒，忍不住挑了挑眉，有些失笑。

「原來是般若啊……」

在日本的鬼神傳說中，般若是一種怨靈般存在的鬼怪，大多傳聞，它們是因強烈的妒忌與怨念所形成的惡靈。

妒忌嗎？

呵呵，某種程度上來說，的確也是這樣呢。

【太宰治】自嘲地勾起唇角，無聲地笑了笑。

「那我覺得這個很適合拓也呢。」

【太宰治】的目光從陳列的面具上掃過，很快就定格在某一個面具上。

黑髮男人伸手拿起，將面具扣在了北原拓也的臉上，從面具眼睛部位細長的縫隙之中，正好可以窺見拓也那雙金色的眸子，讓整張面具幾乎活了回來。

——是一張白狐面具，瑰麗的紅色花紋自眼角勾勒至太陽穴附近，額心點綴著三點符文一般的紋樣。

【太宰治】的喉結上下滾動著，隨後笑著解釋道，

「傳說中，白色的狐狸是神明的使者，會給人世間帶來好運和平安。」

將兩個面具的錢付給老闆，果然，擋住了不少人好奇的視線。不少的孩子或者年輕人，都戴著各式的面具，因此拓也和【太宰】二人的裝扮也不會顯得突兀。

身邊的一對戀人正在射擊遊戲攤位前。男方射中了那個最大的玩偶，惹得女方在一旁連連驚呼，喜悅不絕。

「慶典是這裡的傳統嗎？」

「是哦。青森以農業為主，從古至今，當地的鄉紳貴族們都會以家族的名義舉辦各種慶典，也是為了彰顯家族的實力。」

【太宰治】平靜地說道。

「這次的慶祭也是祈禱即將到來的秋季可以風調雨順，作物豐收。」

「這也是津島家族舉辦的大型慶典之一哦。」

「津島家…那不是你、曾經的家族

嗎？」

「嗯。」

不遠處，懸挂在燈旁的旗幟上，正印著一團黑白仙鶴紋樣的圖章，那是津島家族的家徽。

「拓也，我們走吧，我知道有個地方，是看煙花的最好場所哦。」

沿著熱鬧的慶典一條街朝前走著，周圍聒噪喧囂的人雜聲逐漸淡了下來，只有幾隻不知寒冷即將到來的鳴蟲，正孜孜不倦地摩擦著翅膀，發出清脆的鳴叫。

順著青苔石階向上，木屐與石板路碰撞著，啪嗒作響。

那是一處與人群相隔勝遠的破落神社。

木製的鳥居上那抹朱紅已經褪去原本的艷麗，無人參拜的神社庭院已經長滿了野草，好在它們並不扎人，而是隨著溫柔的晚風吹拂而上下點頭。

山頂處的神社正好可以俯視全景，遠處的通明燈火連成了一片，只可惜太過遙遠。只有天上的那抹半輪的明月，肆意得撒下皎白的光輝。

「嚯啦，那邊的河堤就是等會兒煙花升起的地方哦。」【太宰治】和北原拓也站在神社門前，他伸手指向不遠處的河堤，饒有興緻地說道。

「等會兒那裡會擠滿了人，嗯，現在就已經有人在佔位置了哦。畢竟慶典結束時的煙花是整個環節最關鍵的地方。」

「這裡正好可以完整的看見煙花升起的樣子，而且這裡很安靜，對吧。」

「已經無人參拜的神社啊，某種意義上也是一件好事……」

【太宰治】放下手，笑盈盈地說道。那隻鳶色的眸子倒映著身邊青年的臉，溫柔又繾綣。

北原拓也直勾勾地盯著【太宰治】。那張漂亮的臉蛋缺乏血色，在月輝之下，如有山野間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不見的鬼魅精怪一般，透明蒼白。

他聽見自己用冷靜的聲音打斷了對方還未說玩的話。

「太宰，你特意把我帶到這裡來，也不只是為了看煙花吧。」

「……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