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74~77。
74.
「並不是這樣。」亞瑟說,目光落在前方的路況上沒有看過來,但是他的話語顯得格外的認真,「我辦事的準則是尋求最優解。而最優解比起形容個人,它更適合形容整體。」
「我會保全我們這個整體。」盯著五條悟的目光,亞瑟繼續說,「而這個整體中並不只是有我和立香。」
五條悟敲擊眼罩的手慢悠悠的滑落了下來托住了自己的臉,藏起來的目光對著亞瑟的地方,似乎落在他的臉上:「那如果我問,在天平上放上藤丸立香和另一個人,saber會選擇哪一方呢?」
「我並不希望欺騙你,五條先生。」亞瑟說,「我一定會選擇藤丸立香。他是我要保護的人,是我所立下誓約的御主,這點毋庸置疑。」
「不過那是特殊情況,常態卻不一樣。」
五條悟十分虛心的求教:「那麼常態是什麼樣的呢?」
亞瑟沒急著先說話,他反倒有些反常的在前方是一個急拐彎道路的時候踩下了油門,加快的車速並沒有顯得飄忽,仍舊安穩無比,在車內人都沒有太過注意之中滑過了拐彎。
在滑過拐彎的剎那他還鬆開了一隻握著方向盤的手,那隻手摁下了窗戶自那點縫隙伸了出去,被漆黑的緊身手套全副包裹的手沒有一點泄漏的信息。
亞瑟仿若夾著煙在外彈著煙灰的不良司機,自他手中甩開的風再一次凝結而成銳利的刀,輕而易舉的刺穿了身後不死心再一次跟來監視追蹤的眼睛之後才收了回來,重新關上了窗戶。
呼嘯的風聲被隔絕在外,微涼的空氣還在車內徘徊。
亞瑟這才開口,接上了五條悟之前的話:「常態下,我做的選擇大概和五條先生是一樣的吧。比如——解決掉拿著天平的那個人?」
五條悟沒有動,亞瑟的一切舉動似乎都在他眼中看的一清二楚。半晌他才笑著說:「傲慢的saber先生,對自己的實力這麼有信心嗎?」
「大概和五條先生對自己的看法是一樣的吧。」亞瑟從善如流的說,「畢竟我也還算是看的過眼的人吧。」
能在遙遠距離之外從特級咒靈的領域中將一個人保護的分毫不差,這大概已經不是「看的過眼」的範圍之內了。
五條悟沒說話,托著的腦袋搖搖晃晃的,直到最後靠在了身後的椅子上。他伸了個懶腰,長手長腳以至於姿勢都顯得格外擁擠。
豎起的牆壁被收了回去,露出了後方七海建人沉默的目光和藤丸立香有些擔憂的表情。
五條悟掛上了些許倦怠的笑:「記得繞路saber,我今天還沒買甜品呢。順便給兩位英勇的戰士也買一點嘉獎品吧。」
亞瑟挑眉,順勢轉了轉方向盤,垂著眼應:「收到,五條先生。」
末了,他忽然又問:「我記得出去的時候是三個人。所以……虎杖先生現在在哪裡呢?」
「……」
「……」
「……」
75.
扒拉著新認識的好朋友吉野順平,虎杖悠仁在去往對方家裡的路上忍不住重重打了個噴嚏。
他疑惑的擦了擦鼻子,滿臉奇怪的嘀咕著。
「我又不是容易感冒的體質,再說了……現在天氣也不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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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並不遠,哪怕是繞路買了不少甜點也不耽誤時間。五條悟開的門,亞瑟墊底,中獎的兩位傷者則是被他們一人一隻提溜著回了房間。
他們打算先處理了這些再來交換情報,等著亞瑟的信息。
七海建人自然是跟著五條悟走了,藤丸立香就留給了亞瑟。
在戰鬥中兇巴巴看起來不容侵犯的小少年這一刻反倒有些許的心虛了。他乾巴巴的跟在亞瑟的身後,如同被飼養員提溜著後頸抓回被窩的調皮小貓。
他分明出門前還答應過saber自己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可是到最後他都沒有動用令咒,沒有喊出saber,以至於讓七海建人和他自己淪落到了那種境地。
但是藤丸立香現在都並沒有後悔過。
他想到坦然離去的同期們,想到重新站起來的自己,握緊的手都充滿著力量。
然後他就被一隻手重重的敲了敲腦袋。
藤丸立香有些發懵的抬起頭來,看見的就是正對著他站著的亞瑟。亞瑟站在那裡,頂上的燈柔和的亮起,灑在對方的身上,哪怕是黑色的衣服都斑駁著暖色的光。
藤丸立香看不清亞瑟的臉,他也沒在意這些。他看著黑衣上圈圈暈染開的光,忍不住的開口問:「saber為什麼這麼喜歡穿黑色?試試白色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吧?」
saber的身體十分明顯的一愣。
藤丸立香近乎是下一個瞬間就反應了過來自己問了什麼,他瞪大了眼睛差點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妄圖將剛剛說過的話語塞回去。
藤丸立香小心翼翼的表情更是徹底的塌軟了下來。
不過saber卻沒有生氣,反倒是看著他露出了低低的笑聲,抬起的手握成拳頭壓在了唇上。
「大概是因為職介的緣故吧,我現在格外的偏愛黑色。」saber笑著說,「不過白色的話……其實我穿的還挺多。master想看,我下次偷偷穿給你看。」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緊張的心情舒展了一些,反倒是跟著他一起笑了起來:「好啊。不過說句實話,saber,你穿黑的看起來也很聖潔。」
於是一身黑衣、「聖潔」的笑意不減的伸出了手再次敲在了自家御主的腦袋上。
「所以,和我說說看對於今天的事情master自己的想法吧。」
一邊說著,saber也伸出了一隻手指豎了起來:「事先聲明,我就在現場,我沒有選擇保護master也是一種失職,所以這件事情上我們是相同的。」
那豈不是自己的窘態都被對方全看見了嗎?!
藤丸立香這下擔心和心虛全都散了個乾淨,只留下了更驚恐的呆愣。
完蛋了。
saber眼裡的成熟帥氣御主的形象全都沒有了!
雖然那種東西似乎根本也沒有存在過。
「……其實想法什麼的我現在倒也說不出來……」藤丸立香摸著自己的腦袋掛著笑說,「只是覺得放下了一些很沉重的東西,空出來的手拿起了一些更加重要的東西。」
他收回了手攤開,低頭看著自己的掌心:「而我想要保護好現在拿起的東西。雖然我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弱小不堪,但是我還是想要保護好我的寶物,我想要成長起來,不再是為了仇恨和痛苦,而是為了保護。」
saber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對著他。兜帽下潛藏的那雙眼似乎一直都落在他的身上。
藤丸立香卻仿若沒有察覺一般,對著這位他最想保護的騎士先生繼續笑著:「當初saber一直看著沒有動,也是因為想讓我自己去面對吧。」
這並不是疑問的語氣,而是單純的陳述。
他和對方的打算在這一刻似乎和為了一體,呈現出了最好的答案。
saber露在外面的唇齒咧出無奈的弧度:「master把話都說完了,連一點尾巴都不留給我。」
「那還真是抱歉了……」藤丸立香下意識的道歉,後半截話還沒出口就被saber做出的噤聲的動作壓了回去。
「但我很滿意,也很欣慰得到這樣一份回答。」saber說。
他就如同一個循循善誘的家長一般,雖然使用的手法堪稱殘酷,可是結果卻是無差的。
藤丸立香看著他,心中卻有些泛酸。
他可從沒把saber當做家長,哪怕他的確是缺愛的孩子,的確是無父無母長大的孩子,但他仍舊清楚的知曉這份感情並不是親情的孺慕。
saber牽著他坐在了床上,而他自己則是站在了床邊單膝跪了下來,膝蓋撞在地上發出細微的聲響,讓藤丸立香越發的迷糊。
「要做什麼……?saber?」
saber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手心:「只是有兩個事情打算說給master聽。」
藤丸立香想把他拽起來讓他站著,讓他坐在床上,可是saber卻抬手拒絕了這個選項,仍舊跪在這裡,目光自兜帽下落在藤丸立香的身上。
「第一件事,是我終於想好了送給master的禮物是什麼。」saber說著,豎起了一個手指,「想要變得強大、想要成為守護者,沒有一件趁手的武器大概還是不行的。」
和同樣沒有術式繼承下來的虎杖悠仁不同,藤丸立香並不屬於是貼身的武鬥派,所以虎杖悠仁的那一套能用,但是並不適用於他。
藤丸立香自己也很清楚,如果當初面對真人的時候他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或許情況不會那麼的糟糕。
「是saber要送給我的嗎?」
saber豎起的那根手指在這樣的問話下卻搖了搖:「只是借。暫時性借給尚且年幼的小樹苗,等他長大后,再親手去挑選、去奪取屬於自己的武器。」
藤丸立香沒有說話,攤開的掌心朝上,saber帶著涼意的指尖輕輕的劃過,惹來絲縷的癢麻感。但很快,這細微的癢麻都散了開去,被徹骨的冰冷所壓迫。
鐵鏈碰撞的聲響脆如搖曳的風鈴,入掌卻有著遠非尋常的厚重。
出乎意料的禮物惹得藤丸立香也忍不住抽走放在saber身上的目光跟著掛在了這件被贈予的咒具身上。
銀白的鎖鏈不長也不短,小小的一截壓在掌心的正中央,蒼白的色澤襯托著人類的肌膚越發的脆弱不堪。
saber放的輕巧無聲,藤丸立香卻有些心驚肉跳的攥緊了那條鎖鏈。
他竭力壓下翻湧滾動的心緒,沒有讓對方察覺到不對勁。得到禮物的笑容掛在他的臉上,藤丸立香笑著問:「這個可不太適合當做禮物和武器吧,saber?」
當然,比起這些,藤丸立香更想問的是,為什麼要把禁錮著你的東西遞到我的手裡來?
熟悉的款式、熟悉的顏色,陌生的觸感、陌生的重量。
熟悉是因為,這是他曾在窺見過saber的那個夢中見到過這條鎖鏈。彼時的它正如同最牢不可破的監獄,將那位騎士的一切都壓進厚重的歷史之中。而陌生是因為,藤丸立香是第一次觸碰到實物的存在,一切都顯得那麼的與眾不同。
saber聳聳肩,沒察覺到藤丸立香那百轉千回的心思:「但它一定會很好用的。這傢伙能夠無線延長,也能夠無限的分裂,它的其他工作做的都很不錯。更重要的是——它的本職工作也做的很好,這是聖杯所出品的絕佳的抓捕工具,足以讓任何一個被它禁錮的存在陷入瘋狂和絕望。」
「當然,這種毫無生命的東西只是工具而已,遠不能和傳說中足以鎖住創世神的天之鎖相提並論。」
saber說的很輕巧,藤丸立香卻聽得有些酸酸的。可他也不好開口詢問這些事情,詢問那些看起來就無比痛苦的過往。
saber也不是喜歡被人窺探過去的人吧?
直到最後,他也只是乾巴巴的跟著笑,伸手接過了那把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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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第二件事呢?」藤丸立香問。
面前的saber還保持著跪著的姿態,看起來第二件事情也要這麼說下去。
對方又拍了拍他的手,藤丸立香將鎖鏈縮小纏在了手上當做手鏈,於是空蕩蕩的手非常聽話的再次攤開了出來。
「看起來今天的我運氣很好,還有第二個禮物。」藤丸立香笑著說,等候著驚喜的再一次降臨。
這一次入掌壓著的不再是冰冷的觸感,反倒是一種溫軟的熱,一種輕飄飄如同棉花一般柔和的觸感。
伴隨著呼吸的氣息噴洒於手臂之上,在少年的手中擱著的是一位騎士的頭顱。
蒼銀的騎士唇角上揚起漂亮的弧度,他的話語帶著淺淡的笑。
「在master跨過那些坎的時候,我也跨過了一些小小的坎。」說話的聲音帶來喉嗓的振動,這一切都清晰的透過攤開的手心反應到了藤丸立香的身上,他面不改色,耳朵卻忍不住的紅的通透。
「所、所以呢?」
「所以,我也想給master看看我的進步。」saber說著歪了歪頭,兜帽都跟著他歪頭的動作搖搖晃晃,「做好了親手掀開我的遮掩,見到真實的打算了嗎,御主?」
「……」
滾動的喉結、躁動的心緒,那顆心臟正不甘心的胸膛之中劇烈的跳著。
藤丸立香的指尖都顯得有些緊張的顫抖著,卻還是堅定無比的放在了黑色兜帽的一角。
他笑得難得帶上了點獨屬於少年人的張揚:「在小瞧誰呢,sa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