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支向日葵
琴酒見到亞歷山大的時候,是在他遇到危險的時候,在這個算安寧又不完全算的世界里,嚮導總會遇到許多大大小小的麻煩,然後孤獨恐慌的等待著救助。
這是常態化的,被所有人都認可的,嚮導天生就是被保護被圈養的那一類生物。
但琴酒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發展的完全不一樣,身為嚮導,他的身體素質與單兵作戰能力不完全低於哨兵。而身為嚮導卻一直領著哨兵那邊派發的任務處理怪物,不能說不是一類奇異。
但名為亞歷山大的哨兵還是很愚蠢的上來救他,並在危險退去后,眨著新綠色的眼睛問他有沒有出事。
哪裡來的傻子,琴酒還以為活躍在這片區域的哨兵都知道他不是落單的嚮導,被拽著手臂放到掩體下的時候還有些迷茫,然後就看見名為亞歷山大的哨兵擊殺了怪物,匆匆來到他旁邊。
如果亞歷山大沒來,琴酒可能已經殺死了來襲的怪物。
就在他猶豫著說什麼的時候,面前的哨兵突然頓住了,新綠色的眼睛上下掃過他幾遍后,帶著不知道哪來的肯定神色將自己的手貼上了琴酒的胸膛。
「這裡在為我跳動。」他如此肯定,就連琴酒也有些啼笑皆非,但事實的確如此,琴酒雖然不需要哨兵的拯救與保護,但他在看見面前小熊一樣的哨兵為他擋去危險時,然後來問他的時候,還是感到了心臟的一點悸動。
「這裡在為你跳動。」
亞歷山大眨了眨眼睛,難以形容他的歡樂,他們的心臟都在為了彼此跳動,何況亞歷山大沒有自己的嚮導,琴酒身邊也沒有哨兵保護他,那他們就該是一對兒。
何況亞歷山大現在的確需要一位嚮導,自他開始出任務之後他的精神狀態只會越來越差,嚮導安排還沒有下來,他自己為自己找到一位嚮導雖然背離了基地的安排,但也不違反法律。
「我還沒有嚮導。」
「但我覺得,我可以現在擁有一位嚮導。」
來自亞歷山大與琴酒的哨兵嚮導申請報告遞上去的時候,很快就得到了批准,對於琴酒的處置一向是讓人頭疼的事情,接到申請的官員幾乎是以最快速度蓋章確認,他們正式成為要陪伴彼此許多年的同夥。
關係建立的那一年,他們十四。
身為哨兵,雖然擁有了許多旁人無法觸及到的東西,但活在這樣一個彷彿與旁人脫節的世界里,說沒有痛苦是完全放屁的話語。
身為天生的哨兵,亞歷山大也不能逃過接受訓練,琴酒身為身體素質與作戰能力達到哨兵程度的嚮導,本該給他安排對應輔助哨兵課程,但在亞歷山大的軟磨硬泡與安娜導師的協調下,他和亞歷山大上著一樣的課程,只有每周抽出幾節課去禮貌學習一下。
這多麼快樂,琴酒如此說道。
亞歷山大沉迷於自己對琴酒的依賴之中,琴酒同樣沉迷於只有他能安撫好亞歷山大的快樂里,加上他們課程相同,在亞歷山大過於沉浸在某一感中發瘋時,他的精神觸角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安撫好亞歷山大那狂風暴雨一樣的精神。
一段相輔相成的關係,多麼讓人沉迷。
「討厭成為哨兵。」亞歷山大翻了個身,他又一次在任務執行中看見了同伴的瘋狂,而他們只能強行控制住他等到他的嚮導到來,那像野獸一樣,亞歷山大哪怕清楚也一如既往地討厭著。
「你永遠不會成為那樣的野獸。」琴酒拍了拍他的頭髮,「我會永遠永遠在你身邊,在你踏入那道河流之前就把你拉回來,你永遠不會變成那樣的野獸。」
這番話聽的亞歷山大很是受用,但根深蒂固的哨兵思想讓他還在恐懼一點另外的事情。
「如果,我是說如果,奧列沙你沒有在我身邊而我變成
那樣的野獸,你是否會像其他的嚮導那樣恐懼我?」
嚮導恐懼自己的哨兵並不是無理由的,他們能感知到哨兵的精神,這是他們去安慰哨兵的根本,而嚮導大多數擁有著溫和的性格。
亞歷山大在多年的任務里,看多了哨兵陷入瘋狂狀態,而他的嚮導則要多次說服自己才上來接觸安慰那位哨兵。
多愚蠢的問題,琴酒有些想笑,他的愚蠢小熊或許是忘記了他並不是傳統的嚮導,琴酒領著哨兵的工作並有著對應的工作能力,只是他的小熊不同於別的哨兵,他那些感知力似乎總出現在對人情緒上,然後總在杞人憂天里徘徊。
「並不會,薩沙,要是你變成那樣暴躁瘋狂的野獸,我就把你打暈然後再安慰你,我有把你打暈的力量。」
完全不知道自己輕描淡寫間講出了多麼恐怖的話語,琴酒停下了勾著亞歷山大頭髮轉圈的手,看了眼窗外漸黑的天色,帶著點兒催促性質的拍了拍亞歷山大的臉頰。
「去刷牙,然後睡覺,別思考這種煩人的東西。」
亞歷山大悶悶不樂的應和了兩聲,沒了亞歷山大超重體重的禁錮,琴酒走到窗邊望著一路延綿出去的防禦網,還有連飛鳥都沒有的天空。
哨兵保護著,但同樣也被保護著,擁有無比強大的力量但又脆弱的要死,琴酒說的話並不是一時想法,如果亞歷山大發瘋,他可能真的會先打暈亞歷山大然後把他捆起來,在他理智回籠開始哼哼的時候再鬆開他。
在琴酒望著遠方思考之間,一個沾滿水汽的懷抱從背後抱住了他,琴酒用餘光看去能看見亞歷山大燦爛的紅髮,還有綠色的眼睛正悄悄窺探著他的表情。
「總感覺你在想很可怕的事情。」亞歷山大小聲嘟囔了一句,開燈關窗拉上窗帘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琴酒絲毫沒有壞心思被發現的緊張,大大方方承認了自己的想法。
「在想如果你變成野獸,要用什麼方式把你捆起來。」
一片窒息寧靜,琴酒回過頭就看見亞歷山大磨磨蹭蹭走過來,綠眼睛里好像藏著一片不敢置信的水霧。
「騙你的,我永遠相信哪怕你變成野獸,也不會傷害我。」
一語成讖,亞歷山大一向相信自己的自我控制能力,但是哨兵的天性是難以改變的,註定了哨兵在過於集中而忽略外界又缺少嚮導安撫時,會陷入狂暴之中無法脫離。
其實亞歷山大的精神狀態一向還好,可能是琴酒時不時就拍拍他的腦子,但是長達三十小時的單兵作戰與失控前找不到嚮導,還是對亞歷山大產生了些許的影響。
此次怪物來襲,亞歷山大與琴酒被分到了兩片不同的區域,哪怕臨行前亞歷山大將自己不會出事告訴琴酒許多遍,但不詳的預感還是在琴酒心頭跳動,直到來找他的人出現在視野里,琴酒不知道該說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更加緊張恐懼。
陷入失控里的哨兵傷害嚮導並不是稀奇罕見的事情,因而來找琴酒的人哪怕看到他身上的作戰服時有些奇怪,言簡意賅講明了亞歷山大的情況后,哪怕琴酒臉頰上還沾著將怪物開膛破肚時濺出來的血液,但那些緊張還是被歸類為嚮導的擔憂。
「他現在情況還不錯。」顯然,這是對比過往那些失控的哨兵而言。
「並沒有陷入完全的狂暴中,但有人跨入他的狩獵範圍就會得到攻擊。」通知者擦去了額頭的冷汗,這種情況罕見但不代表沒有出現過。
他們往往更冷靜也更執著堅定,這種情況下要安撫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歷史上有無數次慘案,例如嚮導踏入哨兵攻擊範圍的時候被一視同仁的視為攻擊對象,或者安撫被判定為挑釁。
在哨兵與嚮導關係高度畸形,哨兵只能認定一位嚮導,但嚮導可以匹配多位哨兵作為安撫對象的這個世界
里,他們可以犧牲一位狂暴狀態下無法安撫的哨兵,但非必要情況下不會選擇犧牲一位嚮導,通知者自認為自己說的足夠明確。
「你可以選擇……不去。」最後的音節被堵在嗓子里,通知者怔怔望著琴酒大踏步遠離的背影,急匆匆拿起了通訊器傳達這一消息。
戰場一片狼藉,破損的建築與怪物的屍體碎塊與鮮血融成亂七八糟一灘,在三三兩兩收拾的後勤部隊里,琴酒很容易就能找到亞歷山大所在的位置。
那麼多武器對準的地方,在這片戰場上也只有一個,而這些武器對準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這片戰場上失控的哨兵只有一位。
琴酒冷著臉撥開了那些等著時機不對,就下令火力覆蓋亞歷山大的武器管理人員,而此刻,他距離亞歷山大的狩獵場範圍還有短短的一米,他完全能夠看清亞歷山大的現況。
「薩沙。」
他沒有得到期望里的回應,亞歷山大似乎是往這邊看了一眼,被鮮血糊住的眼睛望過來時,引起一片警惕的後退。
「薩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