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第72章 72

死了?

鳳翎跟胡以白對視一眼,方才離得太遠,只感覺那一抹石榴紅彷彿隔著一層霧氣,飄飄渺渺,帶著一種霧裡看花的不真實感。

沒想到竟是一個女鬼。

白天能出現的鬼著實少見。

在一圈人驚悚的目光中,胡以白搭在桌上的食指點了點,調笑著剛要開口。

身邊的鳳翎立刻追問道:「怎麼死的?可是得了病?死後她的屍體埋在哪?」

一連串的質問,頓時周圍的姑娘更惶恐了,一個個眼神躲躲閃閃都不敢說話。

胡以白趕忙打斷他:「我們也是剛才聽人說這樓里曾經死過一個姑娘,就跟諸位開了個玩笑,不好意思,這玩笑開得有些過分了,這大白天哪來的鬼啊,姐姐們別見怪。」

聽胡以白這麼一說,一圈人臉色才稍微緩和點,本來都是女人,而且做她們這一行,都是晚上開始忙活。

俗話說,夜路走多難免遇鬼。

尤其是方才這兩個小冤家演得跟真見到小石榴似的,把她們唬得一愣一愣。

「小郎君可別拿我們消遣了,這幾日鎮上瘋狗病本就鬧得厲害,再嚇真要把我們都嚇死了!」說話的女人輕撫胸口,彷彿還是心有餘悸:「不過那小石榴也真是怪可憐的。」

胡以白狀似無意的提了句:「怎麼可憐?」

「唉,三年前她後娘把她賣到這來,這小姑娘一直不肯吃喝,性子倔得很。你也知道,做這一行哪有幾個是自願的,若是一直端著早晚得死在這裡頭。不過後來有個同鄉的小子找上她,說等進了軍營當兵,攢夠銀子就來給她贖身。」

胡以白:「喲,這不是好事么。」

「好什麼呀!」說到這她忍不住嘆口氣:「這些年又不像前十幾年似的老是打仗,戰事少,軍營里也不會養那麼多閑人,都得托關係使銀子才能進得去,鄉下小子哪那麼容易進軍營。一開始他往這跑得倒是挺勤,時不時給小石榴帶點禮物,說自己已經在軍營當上了新兵馬上就有錢贖身了,可那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身上還老帶著傷,一看就是去哪做了苦力。」

本來鳳翎只是想了解小石榴是不是他們要找的疫鬼,可聽了她的話,不禁也有了幾分好奇。

鳳翎:「後來他攢夠錢了么?」

女子苦笑一聲:「若是攢夠小石榴後來也不會死了,從入冬開始那小子就沒再來過春風樓,也許是想開了,覺得花錢在一個風塵女子身上不值,亦或者……」說到這,她臉色帶著幾分暗淡,「死在哪了吧。」

胡以白跟鳳翎對視一眼,「我們能去樓上看看么?」

*

靠南窗的屋子整間都被鎖起來,窗戶緊閉,四周堆滿了雜物。

周圍感覺不到絲毫魔氣。

這個小石榴確實不是他們要找的疫鬼。

胡以白看著靠窗的位置,捏訣直接破開了窗上釘得木板,推開塵封已久的紙窗,萬丈光芒傾灑進來。

把屋內浮動的飛灰照得一清一楚。

胡以白退後幾步,拍了拍鳳翎的肩膀,耳語道:「你看。」

鳳翎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道石榴紅的衣裙輪廓被光線緩緩勾勒出來,她坐在窗沿上,輕倚窗欞,一雙無神空泛的眼獃獃望著窗外人來人往的長街。

好似一尊有形無神的人偶。

胡以白出聲道:「姑娘?」

女孩緩緩回過頭,看到兩人時表情絲毫未變,只道:「今日身子不舒服,不接客,去找別人吧。」

然後轉過去繼續盯著窗外。

好似記憶還停留在生前,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

胡以白環顧這屋裡卻只找到了一把椅子,把上面厚厚一層塵灰捏訣弄乾凈后,搬到鳳翎面前:「我得問幾個問題,你先坐。」

鳳翎甩開他要拉扯自己的手,「你問你的,不必管我。」

「……」胡以白看了眼被打紅的手背,還是第一次發現,小孩還會跟他勁勁兒的。

下意識拿出胡老師對付熊孩子的威嚴來:「你坐不坐?不坐我就不問。」

此話一出,鳳翎霎時愣住了,隨即側過頭,一臉『你有病』的看著胡以白。

胡以白立刻堆笑,按著他肩膀把他按在了椅子上:「開個玩笑。稍等,我很快問完。」

說著趕緊走到女孩身邊去問話。

鳳翎看著他的背影,氣得剛想站起來,可轉瞬一想,自己非跟他較勁,倒顯得他還耿耿於懷念念不忘,索性蹙著眉再坐一會,還是先聽胡以白問什麼吧。

胡以白站在窗口,隨她一起看著街上的熙熙攘攘,「你在等誰?」

小石榴隨口應道:「小石頭。」

「小石頭?就是那個要給你贖身的小子?他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了,這麼言而無信的人你還等他作什麼。」

小石榴立刻皺起眉,慘白無神的臉都隨著這一絲怒容有了幾分顏色:「不許你說小石頭壞話!他才不是言而無信,他只是……」說到這她乾裂無色的唇都開始發顫,聲音緩緩弱了下去:「他說去溪城打完仗就會來接我,只要打完仗銀子就能攢夠了……」

說著,她顫顫巍巍的打開一直緊握在手裡的手絹,裡面的幾塊碎銀都被腐蝕的有些發黑變色。

「五十兩銀子到底是多少錢,為何怎麼攢都不夠……我偷了客人的錢還害姐姐們一起挨打了,可還攢不夠,還是不夠……」

說著她開始不停薅自己的頭髮,把臉頰和手臂抓撓出一道道猙獰的血痕。

耳邊嬌艷的石榴花隨著散開的髮髻摔在地上,花瓣無力的散開,比起石榴,更像一朵染血的山茶。

胡以白低頭把石榴花撿起來,從袖子里拿出兩錠銀子放在她面前:「現在攢夠了。一錠一十五兩,正好五十兩。」

他把石榴簪花插回小石榴的頭髮上:「下次再看到小石頭,就跟他走吧。」

她看著手絹里的兩錠銀子,抬頭看著胡以白,一滴淚順著彎起的眼尾滑落,整個身形瞬間在陽光下模糊起來。

小石榴:「謝謝。」

胡以白:「不謝。」

石榴紅的輪廓在窗欞上化做一條破敗的絲裙落了下來,連帶著那兩錠銀子,和手絹上黢黑的碎銀,噹啷一聲散落一地。

鳳翎站起身:「她走了?」

胡以白搖搖頭:「不知道啊,也許吧。」他撿起地上的手絹,把銀子又放回窗欞的位置上。

轉身剛要去拉鳳翎的胳膊:「走吧。」

不等狐狸爪子伸過去,迎接他的就是出鞘的思狂。

鳳翎:「我不習慣別人碰我。」

胡以白看著寒光凜凜的劍鋒,朝後退了半寸,納悶道:「之前不是治好了么?」

怎麼現在又不習慣了。

鳳翎:「何時治好了。」

胡以白看著他淡銀色的瞳孔微微緊縮,渾身都在嘶嘶冒寒氣,面對鳳翎的睜眼說瞎話,他只能慫慫點頭。

等思狂從脖子上撤下去,他委屈的耳朵都要拉聳下來。

明明就治好了!

當時還說只要師兄就夠了,現在人翻臉不認人就罷了,怎麼連病也翻臉不認人了?

等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春風樓,胡以白展開那條手絹看了看,雖然因為時間太長絲綢上都有些破敗得拉絲了,可手絹洗得乾乾淨淨,一點臟污都沒有。

「有些人身在泥潭心如清蓮。即使身陷紅塵,心卻是乾乾淨淨的。」

鳳翎側頭見他捧著其他女子的貼身之物,還讚歎有加,眉宇間瞬間被一團陰雲覆蓋。

鳳翎:「你的姊妹還真多。」

胡以白一愣:「什麼姊妹?」

他倒是有個弟弟,不過原主還是獨苗來著。

鳳翎看他裝傻的樣子,冷冷道:「方才在樓里那麼多姐姐,叫的不是很順口么,我還以為你家也有不少姊妹。」

胡以白:「……」

怎麼突然有股迎面而來的醋香。

胡以白被懟的不敢說話,低頭的一剎,嘴角卻是微微抿起的。

他還會挖苦自己。

是不是證明,自己在他心裡還有死灰復燃的可能性?

肯定是。

不然他為何只挖苦自己,不挖苦別人!

此刻若是雲闊和司無涯在,估計一定會送他一句『病得不輕』。

胡以白想到這,不自覺喜上眉梢。

鳳翎想起他方才對花樓里的姑娘那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再看胡以白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往日不喜形於色的臉,霎時寒意遍布,一向不與人鬥嘴的鳳月君,薄唇抿了又抿,還是沒忍住念出一句:「輕薄。」

輕薄??

胡以白被罵得一愣,「我剛才進去沒動手沒動腳,坐的位置都跟她們隔著一張桌,哪裡輕唔唔……唔唔?!」

望著鳳翎的背影,胡以白無奈的放棄掙扎。

行吧,你說輕薄就輕薄。

走了一會,見胡以白一直安安靜靜,鳳翎解了他的謹言,開口道:「你的修為在我之上,你自己能解開,為何不解。」

胡以白:「你讓我閉嘴,我若是解了,不是惹你生氣么。不想你生氣。」

他說得坦坦蕩蕩,表情不似作偽。

鳳翎眸中一閃,薄唇微動。

以他的修為,確實不必把自己放在眼裡,可他為何總是甘於下風,處處相讓?

他不理解。

若換作以前,他肯定會覺得對方胸襟開闊義薄雲天,亦或是對自己也動了一點旖旎的心思。

可現在他已經不會天真到如此地步了,從小到大圍繞他身邊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向龍遲予那樣,看不起他伺機找他麻煩的。還有一種就是向璇璣樓樓主那樣,暗中監視他,想要利用他找到赤火珠的。

一個能奪舍他人,修為大乘以上的尊者,會對他一個落魄棄子、年歲也許跟他相差好幾百歲的小兒豎子生出愛意?

怎麼想都不切實際。

大概是有了之前的欺騙,讓他再看待周遭的一切時都帶上了一層懷疑,他不能再像凡夫俗子一樣一腔熱血墜入愛河了,他要時刻保持清醒,不能再輕易相信任何人。

最好也不要再接近胡以白。

胡以白這次倒是沒發現,他重新綁個頭髮的功夫,鳳翎就展開了這麼一系列的心理活動。

胡以白把剛才自己的發現跟鳳翎說了一下:「我覺得小石頭很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疫鬼,你還記得剛才小石榴最後說的『溪城』么,當時藏書閣的雲中簡上有記載,『梁元七年九月,溪城疫病,病發九十七日,死三萬五千餘人。』,時間正好對上是三年前,小石榴說他最後要去溪城打仗,若他沒說謊的話,那他很可能是病死在溪城了,你說呢?」

說到這他回頭看向鳳翎,卻發現後者一臉魂游天外的模樣,胡以白叫了聲名字,才回過神似的嗯一聲。

胡以白頓時胡教授附體,臉色變得十分嚴肅,「我這說半天你想什麼呢?」

突然被這麼一吼,鳳翎下意識有些心虛,「抱歉。」

胡以白攬著他肩膀,把他拉到跟前:「我再說一遍你認真點。」

差點忘了,胡教授也是辦公事時不帶有任何私人情感的。

就算他親爹親媽在他講課時走神,他也照樣把人提溜起來。

鳳翎被他攬著肩膀,這回真是仔仔細細一個字都沒放過,只是邊聽邊覺得哪裡不對勁。

好像忘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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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只正經狐[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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