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皇後宮中用過晚膳后,何殊沒有多留,就直接回了自己所住的東宮。
在東宮的時間,是何殊處理她個人名下產業的時間,每天都會有多位前來稟事的掌事等著侯見。
這也是何殊無比期待她爹能生個兒子,可以名正言順的接過太子之位的原因所在,她這輩子過得實在辛苦。
比她前世還要苦,在她前世,好歹是從她大學畢業后,一邊讀研究生,一邊干兼職時,才開始感到生活辛苦。
在那之前的二十二年,她一直過得還算輕鬆瀟洒。
這輩子她卻是從三歲起,她就承受了本不該由她承擔的重擔,活得勞心費力。
可是受上輩子的三觀習性影響,何殊深知自己所處的位置,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所背負得責任與義務,怎麼都無法選擇擺爛。
更何況她這輩子是生活在封建王朝,讓何殊十分擔心自己若無法輔助親爹當個好皇帝,會被人給推翻統治。
畢竟不管是當太子,還是當公主,都建立在當皇帝的人是她爹的基礎上,她爹若是坐不穩皇位,她這個太子的下場勢必也會很凄慘。
不想這輩子再次英年早逝,何殊只能選擇兩害取其輕,讓自己辛苦些。
先帝早年是個明君,曾為大安開創了幾十年的盛世。
可是隨著他日益年邁,精力大不如前的同時,還要面對膝下十來個兒子爭儲奪嫡。
各種權利爭鬥攪得朝野上下都烏煙瘴氣、國庫空虛,百姓負擔沉重、生活艱辛,說是民不聊生都不為過。
正寧帝登基時,所面臨的就是這麼一個困局,整個大安百廢待興,朝廷卻難以維繼,朝堂上的眾大臣之間派系林立,大多都只想著爭權奪利。
對於這麼個爛攤子,正寧帝可謂是完全束手無策,因為他不僅沒有從政經驗,性格說好聽些是溫和仁善,說直白點,其實是耳根子軟,性格軟弱無主見。
何殊只得站出來,一邊絞盡腦汁的幫正寧帝從那些世家豪門口袋裡搞錢,一邊揮著大刀梳理、整頓朝堂上的勢力。
好在先帝晚年再怎麼糊塗,始終將兵權牢握在自己手中,給正寧帝這個繼位者奠定了一定基礎。
當然,這也是先帝在年老體衰的晚年,仍能斗贏他那些兒子的關鍵所在。
站在前世的巨人肩膀上,積累了許多理論知識的何殊很清楚,掌握武力,固然能讓她與正寧帝享一時太平,但是長此久往,勢必會暴露出更多的弊端。
所以靠著用那些不怎麼光明的手段搞到一些發展資金,勉強堵住當前的一些大窟窿后,她就開始整合手邊資源,開始做起生意。
這些生意涉及方方面面,既有肥皂、玻璃之類的暴利產業,還有精鹽、白糖、印刷等在傳統技術上升級的產業。
這般過了兩三年,才成功讓國庫與私庫都逐步變得寬裕起來。
如今九年過去,隨著何殊與朝廷合作的生意越來越發展壯大,她個人名下的東宮產業也已遍布大安國內外。
朝廷與她自己的私庫都日進斗金的同時,何殊需要為之付出的辛苦也非常人所能想像。
完成在商業與軍中的基礎布局后,何殊已經徹底不在乎自己將來能否一直順利的當太子,乃至繼承皇位,畢竟她現在已成功將大安命脈把握在手中。
而她用心準備的這一切,其實也是為了應對正寧帝能為她生個可以名正言順繼承皇位的弟弟,或是她為女兒身的真相曝露后的局面。
因為這兩種可能都會為未來帶去難以預料的未知發展,她肯定要擁有足夠的自保之力,畢竟她當了這麼多年太子的身份,實在敏/感。
如今眼看她爹這輩子沒什麼生兒子的可能后,何殊只有繼續當太子,等著將來登基繼位這唯一的選擇。
這樣以來,她只需在盡量捂好自己這容易教人起異心的馬甲的同時,更加努力的經營好自己的勢力。
只有當她在朝野上下的勢力足夠強大,在民間享有足夠崇高的認可與尊崇,在大安的影響力大到超越傳統思想對性別的固有印象后,才能無懼一切。
甚至是在將來光明正大的當女帝,即便從內心來講,何殊是真心不想這輩子都要過著需要日理萬機的辛苦生活。
知道太子回來,東宮屬官太子詹事徐從義立刻快步上前迎接,他的職務本是替太子打理東宮事務。
可是何殊的情況特殊,她被立為太子后,大半時間都與皇上形影不離,跟著上朝,或是在御書房中聽政議政,還是皇上唯一的『兒子』。
在太子地位無比穩固的情況下,用來給太子練手的一干東宮屬官,便基本失去了用武之地。
好在何殊向來奉行人盡其用的原則,在自己不得閑的情況下,更看不得別人閑著,最擅長給人安排各種工作。
徐從義就成了負責打理東宮產業的管事,隨著東宮的產業越來越發展壯大,他這個大管事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寒窗苦讀多年,才能進士及第,進入朝堂。
雖然沒能混成大權在握的重臣,但是能在之前那混亂的朝局中屹立不倒,逐步升為三品大員,徐從義的能力絕對不容小覷。
當年被排擠到東宮時,本以為自己被排擠到年僅三歲的太子身邊,已經是個不小的打擊。
讓徐從義沒有想到的是,更大的打擊其實還在後面,太子竟然讓他這個堂堂三品大員去給他開作坊、設門店,行商賈之事。
好在太子給的待遇極其優厚,讓他開的作坊生產的是獨家特色產品,利潤極其豐厚的同時,產品還供不應求,生意特別興盛,讓徐從義得到莫大安慰。
如今九年過去,他在太子的授意下,開了一家又一家作坊,一家又一家酒樓客棧及門市。
手下管理著成千上萬名員工,每日經手數以萬貫計,乃至十數萬貫計的錢財,讓徐從義早忘了自己當初感到懷才不遇、壯志難酬的不甘。
在他看來,太子生來就具慧眼,是他的伯樂,才能在小小年紀一眼看出他是個商業奇才,更適合在商海叱吒風雲。
至於官位停滯在三品,多年不得寸進,在徐從義看來,那壓根就不算事。
世人常說升官發財,他雖沒能陞官,這些年給東宮產業做大管事,卻讓他發了大財,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那種。
身為太子最信重的近臣之一,徐從義非常清楚自家主子的厲害,隨著太子日益長大,這份尊崇不減更增。
「拜見殿下!」
剛走到殿門外,就看到徐從義從旁邊的偏殿里出來,邁入殿內的何殊抬手解下薄披風的同時,隨口道。
「徐卿不必多禮,這趟巡查提前結束,可是明安那邊出了什麼問題?坐下說。」
「殿下請放心,那邊一切都很正常,臣匆匆趕回,是為另一樁事。」
何殊接過宮人呈過來的茶盞,先放到剛坐下的徐從義面前。
「能讓你如此慎重,看來事情不小啊。」
雖已多次受到這種近乎禮遇的招待,徐從義還是感到難以心安理得,誠惶誠懇的躬身謝過恩后,才回道。
「主要還是戶部從我們這邊支錢的事。」
說起此行正事,心存怨憤的徐從義就難免有些激動。
「戶部的那群傢伙也太不像話了,不管是根據官吏的任職年限,按相應比率承付其醫藥費用的支出,還是為貧困百姓免息借貸醫藥費用的決策,當初都是經過朝議共商通過的國策。」
「這部分支出,理該由國庫支出才對,陛下也曾明確提出要設置相應款項,做專款專用,可是據臣得到的消息看,戶部竟然打著全都讓我們東宮墊付的主意。」
說著,徐從義示意他的副手打開自己帶來的一口箱子,露出里擺放整齊的一摞摞賬本。
東宮早就知道這件事,不知道的是對方胃口會這麼大,竟敢將這部分支出都推到東宮這邊,而且是各地都是。
所以徐從義在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后,才會這麼憤怒,他隨手拿起一本帳冊翻開。
「您看,他們仗著殿下仁慈,這吃相也太難看了,我們東宮這些年帶著戶部賺了多少錢?他們還不知足,還要盯著我們東宮的私產。」
何殊隨手翻看了幾頁,她的關注重點在另一方面。
「這些錢財支出可都清楚?可有派人一一核實?」
「殿下請放心,每一家申請人的情況,我們都曾派人核實過,這種關係到他們子孫後輩能否入學,以及考科舉的大事,對所有涉事人的處罰也十分嚴厲,目前還沒發現弄虛作假的現象。」
解釋完,徐從義才想到自己匆匆趕回來的另一個重點原因。
「殿下,最過分的是,臣派人打聽過,不管是我們東宮這前陸續為戶部墊付的那些錢,還是這次付出去的錢,都花得沒人知道,也就是說,我們東宮完全是在為得名得利的戶部及花錢的各方做嫁衣。」
說起這些,徐從義就惱怒不已,他實在不甘心讓東宮就這麼被佔去這麼大的便宜,太子沒能落下一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