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肉湯出乎意料的好喝。
阮琪的其他菜都只是平平無奇的程度,對於已經精神緊繃到極致的顧何止來說,他甚至都嘗不出什麼味道。
然而那碗湯卻完全不一樣。
湯里肉的味道非常濃醇,煮得很稠,喝下去的時候彷彿能感覺到溫熱的湯汁像是快要融化的布丁一般滑過口腔內|壁然後掉入喉嚨。
混雜在乳白色湯汁中的肉塊已經煮的很軟了,用筷子去夾的時候,深褐色的肉絲便一縷一縷的剝落下來,肉塊上的白色脂肪已經柔軟到只剩下黏黏的一團,吃下去以後一下子就化開了,油脂的味道在舌尖滲開。
顧何止喝了一碗湯之後,又盛了一碗。
恍惚中可以感覺到在十多天來一直未能好好攝入食物的身體,就像是已經乾涸到龜裂的土地吸收雨水一般,正在瘋狂地吸收著肉湯充沛的熱量和營養。
其他人應該也跟他有著一樣的想法。
圍在茶几旁的男人們很快就把湯撈到連湯渣都不剩,一時之間,桌上只剩下哧溜哧溜的喝湯聲和咀嚼肉塊軟骨的聲音。
阮琪端著碗小口啜著肉湯,看著埋頭苦吃的那幾人,臉上浮現出了笑意。
顧何止死死盯著他,質問時聲音有些細微的顫唞。
桌上的氣氛變得熱鬧起來,一副其樂融融的場面。
平日里最是淡漠的青年就那樣瞪著他,額角白皙的皮膚之下,經絡和血管因為極度緊張而變得格外明顯。
結果他又一次被顧何止打斷了。
董瑞明神色中立刻就堆滿了得意的意味。
依偎在董瑞明肩頭的阮琪聞言短暫地愣了一下,然後就笑著開了口:「啊,我還真不知道,我就是在冰箱里隨便拿的。」
「靠,你神經病啊——」
顧何止不愛與人計較,為人面子也薄。
「哈,那可不是嗎?我都沒想到小琪還有這手藝。」
「我們冰箱里沒有肉吧?之前一直點外賣,就算是那點臨時,因為要回家過年,之前不也清空了嗎?」
「剛才湯里的,是我冰箱里的肉?」
「哇,這湯煲得也太好了吧,阿明你這小子有福氣啊,找了個這麼會做飯的對象——」
「反正你平時也不在家吃,正好給你減輕點冰箱負擔——」
「嘩啦——」
戚偉眯了眯眼,隱晦地打量了一眼阮琪,然後拉高音調發出了誇讚聲。
「這不是你之前一直在睡沒醒來嗎?就一塊肉而已……」
話說完,戚偉故意當著顧何止的面將碗里剩下的小半碗湯喝得嘖嘖有聲。
「我們吃的,是那台冰櫃里的肉。」
「那個,就是一塊肉沒必要這麼激動吧?要不我跟你算錢好了——」
可就在下一秒,顧何止竟然白著臉直接對著他抬手,一把拍在了他的飯碗上。
「哈哈哈是啊是啊,本來那麼一大鍋我還擔心剩下呢,沒想到竟然還有點不夠喝。」
然而,這一次事態發展卻完全出乎了董瑞明的意料。
「啊……啊,對。」
聽到這句話,阮琪也有點吃驚似地看了董瑞明一眼。
九元店裡買來的便宜陶瓷碗從戚偉手裡掉落,一聲脆響后直接變成了碎片。
偏偏此時戚偉瞅著眼前情況不對,還像是個樂子人似的端著碗在一旁吐槽了一句:「哇,沒事吧,顧何止,你老家捎過來的肉而已,就這麼金貴,我們這同租在一起的人就吃不得了?」
「咳咳,」話到了這裡,董瑞明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輕咳了兩聲后便解釋道,「那個,今天小琪這不是忘記買肉過來了嗎,外賣和樓下菜市場也都還沒開生鮮,我就從何止那裡拿了一坨肉出來用了。」
戚偉一瞬間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是嗎?可是我看你們冰箱里好多肉啊?瑞明拿肉給我的時候我還在納悶你們幾個都不做飯,這麼多東西怎麼吃呢?」
「就靠這手煲湯的活兒,能開店了。」
董瑞明表情也有點綳不住了。
喬良端著碗,納悶地睜大了眼睛。
「你怎麼……怎麼可以不經過我同意……你們怎麼可以用那台冰箱里的肉!」
說罷董瑞明將臉轉向了顧何止,語氣輕鬆。
「冰箱?」
董瑞明有些奇怪地多看了顧何止兩眼,後者臉頰上的肌肉似乎有些痙攣。
顧何止的聲音尖銳。
董瑞明往後仰了仰,有些不太舒服的承認了。
男人被顧何止猛然起身時候的動靜嚇了一跳。
同住這些天董瑞明也摸清楚了顧何止的脾氣,一般稍稍占點便宜顧何止根本就不會說什麼。
直到不知道是誰無意間開口問了一句:「說起來,這湯里是什麼肉啊?怎麼這麼鮮,我都沒嘗出來到底是什麼。」
「等,等等,也不是多大的事冷靜點,大家都冷靜點。」
喬良滿臉慌張,不知所措。
可他原本就細弱的聲音很快就被男人粗暴的喝罵所掩蓋。
董瑞明也摔了筷子站起來狠狠瞪著顧何止,幾分鐘前還一片輕鬆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險惡。
可顧何止卻並沒有辦法集中精神應付眼前的場面。
大腦深處傳來了極為尖銳的疼痛,不久之前還貪婪灌入喉嚨里的湯汁因為胃部的痙攣而不斷泛起腥味。
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血的腥味。
顧何止眼前逐漸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喀——喀喀——」
緊接著,顧何止聽到了一聲細而尖銳的摩攃聲。
他瞳孔驟然緊縮,整個人控制不住地望向了抵在客廳角落裡的冰櫃。
「咔喀喀——喀喀喀——」
那是指甲在不停摳撓堅硬|物體時發出的摩攃聲。
顧何止驚恐萬分地顫唞起來,他無比慌張地看著茶几旁正惡狠狠瞪著自己的男人,同住室友的臉好像忽然變得模糊起來,只剩下他們的嘴唇。
他們鮮紅的嘴唇上,還泛著湯汁留下來的油光。
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嗎?三個男人似乎都沒有注意到越來越刺耳的抓撓聲。
「唔……」
顧何止發出一陣悶哼,胃部一陣翻湧,他倏然往後退去,膝蓋碰到了茶几,原本就不怎麼穩固的二手茶几一下子晃動起來,連帶著玻璃面板也朝著一旁偏過去。一時之間碗筷紛紛砸在了地上發出,湯汁四濺,響聲一片。
忽如其來的意外發出的動靜徹底嚇呆了一旁的阮琪,女人也驚恐地看著面前的狼藉,嘴唇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可眼眶卻瞬間就紅了。
「這是幹什麼啊?」
又過了幾秒鐘,大顆大顆眼淚湧出女人的眼眶,說話間,她已經被氣哭了。
阮琪的眼淚瞬間引爆了顧何止與戚偉還有董瑞明之間的對峙。
「曹尼瑪顧何止你他媽在這裡當皇帝呢——」
在董瑞明追著阮琪安慰的時候,戚偉罵了一句髒話,跳起來就拽住了顧何止的領口。
他高高舉起了拳頭正準備給對方一圈,偏偏卻在此時對上了顧何止的臉。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看上去幾乎已經完全被恐懼和絕望浸透了,眼白上血絲密布,原本清澈的瞳仁就像是通往深淵的深井,哪怕只是一個無意間的對視,也能被其中頭出來的痛苦所灼傷。
戚偉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而就在他猶豫的這個瞬間,顧何止已經一把推開了他。
瘦得宛若骷髏一般的青年捂著臉直接衝進了廁所,幾秒鐘之後,從廁所里傳來了嘶聲力竭,好像連內臟都要嘔出來的劇烈嘔吐聲。
戚偉嘴角抽了抽,他惡狠狠地瞪著廁所的方向,然後無意識地揮了揮手。
「艹,他媽的晦氣,有病——」
戚偉的罵聲從門外傳來。
顧何止恍若未聞。
喉嚨里溢滿了酸苦的胃液,馬桶里的水裡滲著顯眼的血絲。
顧何止縮回了手,指關節上都是他不自覺咬出來的傷口,喉嚨很痛,大概是剛才已經被他摳出了血。
他死死盯著馬桶里的血絲,臉上一片灰敗。
沒有……
還是沒有。
無論他怎麼想辦法催吐,可是,自己吐出來的胃液中卻始終看不到之前被吞下去的肉。
顧何止臉色極度扭曲,眼淚和鼻涕流了一臉,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個瘋子。
恐懼不斷蔓延,大腦更是一片空白。
原本就搖搖欲墜的理智此時已經綳得宛若一根蜘蛛絲……
門外聲音嘈雜。阮琪委屈的哭聲和董瑞明低聲下氣的安慰聲混雜在一起,其中還有戚偉特意提高音量說給他聽的各種咒罵。
「這人他媽的就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真是個瘋子。」
「要不打個電話讓警察來吧,我看他精神真的不正常。」
「有病不待精神病院來租房子幹什麼。」
過了幾分鐘后,重重的關門聲響起。
「小琪?!小琪,等等——」
然後是董瑞明的大喊。
聽上去,應該是阮琪直接離開了。
董瑞明當即追了出去,不過在臨走前,曾經的大學同學直接跑到了廁所前,用力地踢了一腳門。
巨大的響動讓顧何止肩膀微微顫唞了一瞬。
「顧何止,我跟你說這事沒完!」
放下了警告后,是董瑞明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關門聲。他也離開了。
顧何止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此時的他已經確認了自己嘔不出任何東西,整個人正獃獃地站在洗手台前,看著滿是水漬的鏡子里倒映出來的人影。
他的眼神很獃滯。
顧何止有一瞬間,覺得鏡子里的自己看上去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或者說,那根本就不是人,臉頰和眼窩都凹陷,臉色青灰的那個人影,更像是一具包裹著薄薄皮膚的骷髏,一具活屍。
眼珠微動。
顧何止的目光掃過洗手台,然後,凝在那隨意擱在洗手台旁邊的剃鬚刀上。
那薄薄的刀刃在昏黃的廁所燈下反射出銳利的冷光。
不自覺的,顧何止探出手,一點點握住了剃鬚刀。
他的呼吸一點點變得沉重。
正當他恍恍惚惚準備把剃鬚刀上的刀片取出來時候……
【「阿止。」】
冰冷的氣息濡濕了他的後頸。
彷彿有人忽然間靠近,湊近了他的脖子輕輕舔了舔。
顧何止發出了一聲劇烈的抽氣聲,手一抖,剃鬚刀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捂著脖子猛然轉頭,卻只能看到掛在牆上的髒兮兮的拖把。
他身後空無一人。
「砰砰。」
然後廁所門被小聲地敲響了。
「那個,何止,你……你還好吧?」
喬良壓低了嗓音,小心翼翼地在門外問道。
顧何止在原地站了幾十秒鐘后,才盯著泛著水汽的廁所瓷磚,生硬地應了一句。
「我很好。」
他說。
他抬起手碰了一下牆壁,很冷。
*
等顧何止離開廁所時,客廳里只剩下喬良一人了。
地上一片狼藉,打翻的飯菜亂七八糟濺了滿地。
原本鍋子里剩下的一點湯也倒在了地上,油脂在地板上凝成了白色的小顆粒結塊。
喬良笨手笨腳地拿著掃把正準備收拾地上的剩菜,被顧何止喊住了。
「我來吧。」
顧何止說道,然後面無表情地從喬良手中接過了掃把——掃地時候,可以看到剩菜里還夾雜著一些白色的碎骨頭。
是湯里那些肉中剩下的。
顧何止的身體顫了一下,他死死咬著嘴唇,盯住了那些骨頭。
像是受不了空氣中凝重的氣氛。喬良小心把已經收拾好的廚餘垃圾打了個結,跟顧何止打了個招呼。
「那,那我去丟垃圾。」
幾秒鐘后,關門聲傳來。
喬良走了。
顧何止蹲下去把骨頭全部撿了出來,他把那些骨頭放到了溫水下,小心翼翼地全部洗乾淨,包在了一起。
他回到了冰櫃前。
把冰櫃打開后,顧何止盯著面前的的塑料袋,有些愣神。
冰箱還是滿的。
之前放進去的黑色塑料袋裡的肉,都已經凍實了,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所以,阮琪從冰箱里拿的……到底是那塊肉?
顧何止對著冰箱發起了呆。
塑料袋裡,高溫煮制后變成奶白色的骨頭髮出了嘩嘩的響聲。而顧何止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那是因為自己的手就像是帕金森一樣正在抖個不停。
「那個,顧神……」
忽然,身後傳來了喬良的聲音。
顧何止身形一顫,本能地將骨頭塞進了冰櫃,然後「砰」的一下合上了冰櫃蓋子。
然後他才轉過頭來,看向已經丟完垃圾回來的喬良。
身形瘦弱的昔日校友此時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顧何止,看得出來,他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一直在努力措辭,他滿臉都是猶豫和慌張。
就這樣糾結了半晌,喬良終於囁嚅著沖著顧何止開了口:「你要好好對自己。」
顧何止沒吭聲。
「那個,其實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闕白他……他出了那樣的事情,你肯定很難受。但就算再難受,你也得撐住……」
顧何止的身體在「闕白」兩個字落入耳中的瞬間就僵住了。
停了好幾秒鐘,他才一點點抬頭望向喬良,漆黑的瞳仁在眼眶裡細微地抖動著。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顧神,你不用緊張,當初你幫了我那麼多,我一直把你當我的救命恩人……」喬良早已垂下眼帘,因此也錯過了顧何止剛才那一瞬間幾乎崩潰的眼神,他不安地摳了摳自己的手指,滿臉都是不自在,「我,我也不會亂說什麼,我那個時候就是不小心看到……」
*
五年前,A市著名學府一共出了兩件差點上熱搜的大事件。
第一件,是五個學生在奚山進行學術調查時,意外掉進了野溶洞的垂直洞道,險些全軍覆沒。結果他們的導師壕無人性,砸了一筆天文數字,直接從國際上請來了頂尖救援隊外加專業設備,硬生生把幾個學生強行從洞里拖出來了。
被人採訪時,有著驚人美貌的年輕教授卻是神色淡淡,表示說自己之所以這麼做,純粹只是為了收期末論文作業。
而另外一件事,就沒有上一件那麼幸運了。
故事的主人公也是大三學生,因為學習任務太重在寢室休息不好,於是在校外租了一套房子獨自居住。
然而,住著住著,曾經在宿舍里困擾他的事件卻一件一件再次出現。
每天晚上他都會做噩夢,夢到鬼壓床。
自己的日用品也會莫名其妙不見。
甚至……
甚至偶爾會覺得,自己獨居的家中,彷彿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
最後,當事人偷偷在家裡安裝了監控,這才發現,他所感知到的一切不對勁都不是幻覺……
有人偷偷配了他的鑰匙,一直藏在他的房子里,與他同吃,同住,同睡。
每天的鬼壓床,是那個人伏趴在他枕畔,一整晚一整晚地盯著他看。
消失的所有日用品,之後都在那個人的家裡找到。
第二個事件的主人公,就是顧何止。
至於那個偷偷入侵他出租屋不斷騷擾他的人,則是K大著名的富二代兼精神病患者,闕白。
顧何止報了警。
雖然之後這件事以私下了結作為結束,但闕白的變態與瘋狂行為,也在K大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
*
出租屋的客廳里,喬良看了一眼面無人色的顧何止,咬了咬嘴唇,聲音愈發低微。
「我當時純粹是以為他還在糾纏你,所以才跟上去多看了一眼……」
可喬良並沒有想到,自己偷偷跟上去以後,看到的卻會是那樣的畫面。
在地下停車場最隱秘的角落,顧何止直接給了闕白一個巴掌。
在喬良印象中一直溫和善良,性情溫和的顧何止,在面對闕白時候卻顯得異常無情和殘忍。
那一巴掌打得很用力,闕白的身形幾乎要比瘦弱的顧何止大上一整圈,卻也被那個巴掌扇得踉蹌了一下。
「阿止。」
然而,被打了之後,西裝革履,身形高大的男人卻只是惶恐地盯著顧何止,聲音怯懦。
「……你輕點。」
說話間,闕白竟然直接跪在了顧何止面前。
躲在柱子後面的喬良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那一幕——闕白竟然弓著背,像是真正的動物一般,用臉頰摩攃著顧何止的小腿。
「不然你會手疼的。」
眼看著顧何止連連後退,他慢慢爬到了對方面前,然後仰著頭微笑著說道。
「我可以自己動手的,阿止。」
「你想要我怎麼做都可以……」
「闕白。」顧何止喘著粗氣死死盯著他,眼睛通紅,「再纏著我,我就殺了你。你聽到了嗎?我不是開玩笑——大不了我們兩個就同歸於盡!我會動手!我會殺了你——」
「好啊。」
闕白依然在笑。
「只要是阿止動手,怎麼樣都可以。」
顧何止盯著那樣的闕白盯了好久。
幾秒鐘后,他忽然捂住了臉。
從手掌後面傳出來的話語里已經帶上了哭腔:「……去死。」
他大喊道。
「你給我去死!」
闕白只是盯著顧何止笑。
當時喬良的手已經按在了手機的報警鍵上。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愣在了原地。
闕白似乎沖著顧何止低聲低喃了幾句。
容貌妍麗的男人,哭泣聲漸漸停止,然後……然後在喬良心目中堪稱男神的顧何止,竟然主動勾住了闕白,吻住了對方蒼白的嘴唇。
在喬良的角度,剛好能夠看到正對著自己的闕白。
容貌陰鷙而俊美的高大男人,卻在接吻時候逐漸紅了臉。
有好幾次,他似乎像是已經受不了似的想要掙脫,喉嚨間發出了細細的嗚咽。
然而,顧何止卻強行把他拖了回去。
寂靜的停車場角落裡,細微到極點的濡濕水聲傳來。喬良滿臉通紅地縮回了柱子後面的陰影之中,用力地捂住了嘴。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覺得顧何止只是單方面被一個同性戀變態糾纏。
然而看到了顧何止和闕白之間的互動后,喬良的想法卻產生了微妙的動搖。
他沒有辦法具體描繪出當時縈繞在顧何止和闕白之間的氣氛,總覺得,有種怪異的黏膩感……
哪怕只是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好像會不知不覺被拖進幽暗的泥沼之中。
*
「你,你和闕白,是不是……」
「我和他很早就分手了。」
顧何止倏然打斷了喬良的話。
「我們分手了。」
他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然後一把推開了喬良,逃跑一般地衝進了房間。他心裡隱隱生出了一點不對勁的感覺。
其實闕白的失蹤在小圈子裡並不是什麼秘密。
甚至網路上也有不少帖子在各種揭秘討論……
自從之前在地下停車場看到了顧何止跟闕白接吻的場景,喬良就一直以為,這兩個人其實已經算是一對了。
所以,顧何止之所以會表現得那麼憔悴,恐怕就是因為闕白的失蹤。
可如今他看著顧何止的模樣,卻覺得比起難過傷心,顧何止更像是在恐懼。
客廳里的喬良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盯著顧何止的房門發起了呆。
顧何止到底在害怕什麼?
總不可能,他真的跟之前說的那樣,直接把糾纏自己的闕白殺掉了吧……
本來只是隨便一想,可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里的瞬間,喬良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表情也有點僵硬。
開什麼玩笑。
心底有個聲音在對他說。
顧何止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殺人……
「喀喀——咔——」
就在喬良心神不寧壓下心中疑竇,準備回房間休息一下時候。
他卻忽然聽到了一個很奇怪的聲音。
「喀喀喀——喀——」
瘦弱的男人滿臉疑惑地轉過身來,望向了聲音發出來的方向。
「喀——」
那裡,只有一台嗡嗡作響的老式冰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