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賀新郎 (一)
話說郭文峰自打吃了牢飯,音信全無,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李玄鉞蒙在鼓裡,猶自隔三差五去尋他消遣。誰知一連去了四五回,回回都吃閉門羹。李玄鉞心下納罕,敲開隔壁租戶的門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得已跑去找房東打探情況。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開了門,胖乎乎的禿了頂,一口煙熏火燎的黃牙令人作嘔。李玄鉞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保持距離,然後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好,請教一下二樓那位租房的小夥子搬走了嗎?」
房東乜斜著兩眼,兩手環抱於胸前,嘴裡兀自叼著根煙捲子不住的打量著李玄鉞,良久才道:
「你倆啥關係,找他幹嘛?」
「我也是受老闆之託,我倆在一個工地幹活兒,他好久沒來上班了;老闆以為自己的廟小了,蹲不下他這尊神明;想問問他是何方神聖,順便告訴他趕緊捲鋪蓋滾蛋!」
「哦,呵呵……他被抓進局子里已經有段時間了。警察來查髒的時候告訴我說是雙人作案,漏網了一個;還叮囑我若是有所發現隨時上報……」
「啥?」李玄鉞愣了一下,敢情這老小子把我也當成了犯罪分子?當下也不介意,立馬來了精神,迅速的掏出一根煙遞了上去,道:「他犯了啥事兒,我回去好有個交代。」
「除了小偷小摸還能有啥?據說是偷了農專的電纜還是啥的吧。」
「我想也是。就他那熊樣兒,殺人越貨、強搶民女也沒那道行。」兩人哈哈大笑,李玄鉞趕緊辭了出來,剛才得到的情報讓他一時消化不了。原來金澄傳的沸沸揚揚的農專偷盜案,主角竟是郭文峰!他想找人分享這個秘密,可惜謝爭雄聯繫不上;工地倒是人多,似乎又有些不妥。
郭文峰一去數月不見蹤影,謝爭雄也沒了消息。李玄鉞每天悶悶不樂的跟著馬德堪幹活,他倆不是顧形勝的嫡系部隊,不受待見。付青史是出了名兒的馬屁精,拿手好戲是扮丑角、鬧笑話,每天逗得他們哈哈大笑,成功躋身正牌軍。
晚上,三人躺在床上無所事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扯來扯去最後又扯到女人身上。李付二人手舞足蹈,滿嘴的下流話;馬德堪興緻不高,發出一陣陣乾笑。二人不懷好意,目光不由自主的定格在了馬德堪身上,李玄鉞道:
「光陰荏苒、日月如梭,馬哥已是年近不惑還未嘗到女人的滋味,我都替你不值。」
「就是就是,馬哥要身段有身段,要模樣有模樣,天底下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二個。」付青史道。
「要我說啊,馬哥的肥膘兒還是少了,要不何以二師兄的女人緣兒都比他好呢?」李玄鉞道。
「你是說豬八戒吧?人家幾千年的道行還每天腆著臉的往女人堆里鑽,馬哥才三十多年的光景居然穩如泰山,你的噸位比豬哥還大嗎?」付青史道。
「哎,不能說噸位,馬哥講的是牌面……我覺得付賢弟這歪瓜裂棗的長相,論牌面比馬哥還略顯寒磣!」李玄鉞道。
「李哥倒是一表人才,可惜還是個光棍條子,每天顧影自憐、春心蕩漾;咋滴,你這朵鮮花兒是準備開到荼蘼花事了啊?」付青史嗆聲道。
「哎,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女人遍地爬;你李哥也是講牌面的人,主動出擊有失體面,時間、金錢也是不小的損失;綜上所述,我竟想到了一條省時省力的妙計——守株待兔。我就乾等著,看哪個女人自投羅網!」李玄鉞道。
「我覺得吧,你的牌面是挺大的,但格局小了。自己一無是處,還想學姜太公釣魚那一套,只怕你釣一輩子也沒有一個上鉤的。別等到人老珠了黃了賣不上價兒!」馬德堪諷刺道。
「我也覺得李哥那一套不靠譜,留著錢下崽兒啊?要我就選擇一把梭哈,大面積撒網,選擇性捕撈。」付青史道。
「你們的見識還是淺了,年輕的女人都喜歡大叔,只有彰顯成熟男人的魅力才是女人上癮的毒藥,到時候還不是等著她們投懷送抱?」李玄鉞道。
「對呀,男人四十一朵花!你看馬哥,如今已是徐娘半老了,還特么風韻猶存!」付青史調侃道,二人對著馬德堪一臉壞笑。
「你倆也不用一唱一和的膈應我,我現在單身不代表以前單身。想當年咱也是條響噹噹的好漢,我們村裡的姑娘都擠破頭了想嫁給我,我只是沒那麼花心,就認認真真的交往了一個;可惜後來創業失敗,欠了一屁股債;每天借酒澆愁,好似癲狂柳絮隨風舞,她也就輕薄桃花逐水流——撒丫子溜了。後來我就養成了了暴飲暴食的壞習慣,胖成這個逼樣兒了!」馬德堪自嘲道。
「偶,稀奇!馬哥創的是什麼業,又何以失敗了呢?」李玄鉞道。
「你前女友漂不漂亮,同居了沒?」付青史道。二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八卦的機會。馬德堪嘆了口氣,緩緩的說道:
「以前我四爹是我們村裡的首富,據說趁了幾千萬。我們村裡的人都把自家的房產證、林權證拿給他貸款搞事業,想要分一杯羹。我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借了二十幾萬承包他手底下的工程;什麼蓋房子、修路,甚至打一口井,只要我想乾的都特么是我的,我相不中的才是別人的菜。一開始穿金戴銀,混的風生水起。誰知道我四爹說倒就倒了,作為他手下的頂級馬仔,死的比任何人都要難看。」
「別人把房子都給抵了,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你好歹還風光過一陣,不冤……」李玄鉞道。
「你一個外人哪裡知道其中的彎彎繞!我是他所有企業的法人,但不參與管理,也不是股東;掙錢的時候沒有半個沙殼子漏在我手裡,公司垮了我首先成了老賴。官司打了好幾年,一直是我在衝鋒陷陣,我四爹躲在幕後遙控。二百多萬吶,一般人嚇都嚇死了,我現在的工資滿打滿算才兩千一,哪個女人肯跟我,我也不想害人。」馬德堪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付青史見話不對味,勾起了馬哥的傷心往事,於是轉換話題,笑眯眯的說道:「今晚不談國事。人人都說李哥學富五車,馬哥閱歷最多,終究只是道聽途說;今日若能猜出弟弟的謎語,弟弟才算心服口服。」接著也不等二人答話兒,便朗聲說道:「洞房花燭夜,打梁山七位好漢。」李玄鉞知道這小子色迷心竅,最是下流不過的,謎底雖是七位好漢,但肯定跟那事兒有關;遂冥思苦想,倒還真想出了幾個,道:
「楊雄、史進、柴進、宋江……」說完望望馬德堪。只見他抓耳撓腮,眼珠子轉個不停,半天憋出個「阮小二」來。李付二人笑岔了氣兒,差點兒噴出一口老血,馬德堪也是一臉得意的壞笑。
「李哥才思敏捷,對水滸人物了如指掌,但馬哥才是點睛之筆!」付青史道。
「哪裡哪裡,終究還是稍遜一籌;敢問賢弟還有兩位好漢姓甚名誰?」李玄鉞雙手抱拳,略拱了拱手道。
「年代久遠,我是忘的一乾二淨,抵死想不起來了……」付青史作勢擦了把汗,使勁兒一甩道。
「滾……」李玄鉞意猶未盡,只能回家查查書了。
三人一陣沉默,付青史嘆了口氣,道:「我與二位哥哥私交甚好,一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位哥哥也不嫌棄弟弟粗鄙,對我照顧有加;大恩大德無以回報,今日有個事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付青史話裡有話,李馬二人也聽出了門道,似乎有件大事與兩人相關,遂催著他有屁快放。
「我聽老顧他們幾個閑聊說,一期的活兒不多了,二期還沒有動工的跡象;為了能多干幾天,老顧好像動了裁人的心思……二位哥哥還是早做打算!」付青史道。-
「賢弟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自然不在裁撤之列嘍!」李玄鉞道。
「我只是個小蝦米,不比兩位哥哥神通廣大,一條大河波浪寬……我若不隨和,不圓融,不投靠在老顧門下,便立馬叫我立腳不穩,我平時跟他們走的近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付青史道。
「我也沒說別的,為了生活嘛不寒磣!」李玄鉞道。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小李兒啊,以後跟著你馬哥混,我能吃口乾的就有你一口湯喝……」馬德堪笑著說道。
「承蒙馬哥厚愛,小弟感激不盡!我自從下了學開始混社會,總感覺兩眼一抹黑。一開始當了兩年的服務生,在飯店裡端盤子伺候人;工資低不說也不是個正當營生。後來跟著郭文峰和謝爭雄來到工地,本以為這下安穩了,誰知道他二人接連失了蹤;如今馬哥不拉我一把,我當真要流落街頭了。」李玄鉞有點兒脊背發涼,他要抱緊馬德堪的大腿,所以動之以情,深情的說道。
「好說,你小子天資不錯,是塊兒好料子!趕明兒你買個摩托車,咱倆走南闖北四處接活兒;只要你肯學,我保證你一年出師。」馬德堪拍起了胸脯子,他想要自立門戶必須得有個搭檔,而李玄鉞就是個不錯的人選;兩人一起搞點兒家裝水電還是很有錢途的。
「馬哥,我以後混不下去了也去找你哈!」付青史連忙插話道。
「行,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也不能說別的呀!」馬德堪道。幾人又說了一會子閑話,各自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