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超度也有鄙視鏈
裘先原以為，歸宗寺只有僧人是假的，結果到地方一看，連寺院都不是原裝的！
立在寺門口的龍虎神像都沒變，而隱願寺再破，都好歹立著兩尊金剛力士。
不過這也不值得太過大驚小怪，在道門主導的大晉朝野，僧人的地位一直非常尷尬，遇到強勢一些的道門城隍，比如岐縣的這位，根本不會允許僧錄司發放入城憑證。
若非苦海鱗族和落凰城達成同盟，讓惡嬌娘等三位鱗族精英，帶著附龍寺僧遠赴瓊郡，岐縣甚至都不會臨時改扮道士招攬游僧，創辦這麼一座用於認祖的歸宗寺。
一路從城西繞到城南，裘先光憑走馬觀花，便認識到了道門在大晉的影響力，可以說每隔幾條街，就能看到一座香火衝天的古樸道觀。
而整個岐縣縣城，大大小小的道觀足有三十座，星羅棋布的分佈於縣城各處。
這倒也不是道門趴在百姓頭上吸血，主要是因為岐縣常住人口三十萬，每天光是自然死亡的人數，就有五十多，再加上非正常死亡的，不安排這麼多的道觀，那就等著屍滿為患吧。
而道觀一多，道士也就多了起來，裘先時常能看到發冠高豎的大小道士，被掌柜恭恭敬敬請入店門的情景。
道門在大晉的地位，可見一斑，尤其是掌握超度能力的道士，甭管走到哪裡都是座上賓。
……
歸宗寺位於城南蓮子巷的深處，位置偏到可以用犄角旮旯來描述，人流本就不多，到了正午飯點時分，不僅巷中看不到人，連歸宗寺都大門緊閉，見不到一個和尚。
「廟祝，要不隨我進去瞧瞧？」
「沒興趣。」
「好，小刀去去就回！」
厲小刀讓裘先稍待，拴好韁繩，敲開大門，被一位知客僧熱情的引入寺中。
誰都知道，厲小刀是來送法器的，他背後的包裹里滿滿的都是念珠手串，凡是看到厲小刀的僧人，都湊上來和他套近乎。
沒辦法，實在是餓怕了。
沒有法器的僧道，好比劍客沒了劍刀俠沒了刀，實力大打折扣，而被歸宗寺招攬來的這些游僧，也基本都是混得最差的那一批，道行本就不敢恭維，再不靠法器，他們連混飯都難。
歸宗寺是個什麼樣子，他們比誰都清楚，排擠打壓可以說是無處不在，急需壯大實力來提高話語權，所以哪怕只是人階法器，都猶如注入強心劑。
不過厲小刀並未化身撒錢童子，見一個送一個，他需要當面交于歸宗寺主持，清點數量、完成交接，拿到收貨批條，再回執於夜巡刀首，以免中間出了岔子，有人不認賬。
整個流程走下來，其實也要一些時間。
裘先趁著這個功夫，繼續翻看刊印本的《地藏菩薩本願經》，路上他已經看了幾品，並未明顯感到自身道行有所提升，所以他想看完整本，再試試效果。
而就在這時，一位皂衣執刀的公門中人，大步流星的從巷口衝來，帶起狂風把車簾吹起，叫裘先一抬頭，便看到一位大漢闖至歸宗寺前。
不是別人，正是先前見過的岐縣捕頭厲大刀！
裘先想起厲小刀說過的話，打了個激靈，不等他爹揮拳砸門，趕緊喊人：
「厲捕頭！」
厲大刀一回頭看到裘先，旋即抱拳告罪：「哎呦，厲某還以為車中無人，行事莽撞了些，可是驚到了萍水廟祝？」
「沒有沒有！」裘先連連擺手，急忙發問，
「厲捕頭這是要找歸宗寺僧超度兇犯？」
「正是！」
「那敢情好，小僧隨厲捕頭走一趟吧！」
「可是……」
厲大刀有些遲疑，不是他不相信裘先的本事，而是這種苦差事，按例不應該由貴客來辦。
他之所以到歸宗寺請人，原因可不是超度的活計，只有僧人能幹，而是歸宗寺僧只能幹這些苦差事，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那些游僧只能幹這些苦差事！
像給大戶人家做法事、逢年過節祭祀祈福、朝廷主持的消災法會等油水大的好事，根本輪不到歸宗寺。
正所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歸宗寺的真僧人，處於岐縣佛道屆鄙視鏈的最底層，別人不願意乾的臟活累活，一個勁兒的往他們頭上攤派。
而這批人的水平，又普遍夠嗆，無法像裘先一樣，出口就能超度魂魄，大多數人的道行也就和小余木差不多，在沒有法器加持的情況下，必須耗費大量時間誦經念佛，才能誠心敬意，引來妙音、佛光或者明雲，十分勉強的完成超度。
然後拿著少到可憐的辛苦錢，回寺復命。
更何況七月初的大中午，太陽正是最毒辣的時候，厲大刀這幾天便親眼目睹過，歸宗寺僧累到中暑的情形。
所以為死刑犯超度，又是苦差事里的苦差事，厲大刀真不敢讓萍水廟祝隨意頂替。
然而裘先為了功德為了實力，早就豁出去了，他都敢往身上抹屎，苦點累點算什麼？
解下韁繩，往厲大刀手裡一塞，裘先強勢拍板：「可是啥呀？快走吧，好歹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等完工了，厲捕頭直接把我送到客棧不就行了？」
至於是哪座客棧，裘先就不知道了，管他呢，等回頭再打聽吧！
「行，廟祝可要坐好嘍！」
見裘先如此熱心，向來乾脆的厲捕頭也不再猶豫，墊腳往車上一坐，便駕著馬車絕塵而去。
不一會兒，完成法器交接的厲小刀，被歸宗寺的主持親自送了出來。
「萍水廟祝親臨本寺，老衲可要好好見見！」
主持大師對裘先很感興趣，而實際上，整個岐縣僧道屆，就沒有對裘先不感興趣的人。
裘先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岐縣有了一些名氣，此前時常進城的高台村民，便會提起萍水河正有出口生佛的能耐，而當他在三才五行陣里展露出學佛潛質后，那更是徹底驚爆了整個岐縣。
道行達到地階，便可稱為大德。
能達到地階高段的，在敬月宗、附龍寺這等龐然大物都不多見。
即便擁有地階高段的佛學潛質，也不見得必然成為佛門大德，但在岐縣的地界上，那也是相當罕見的存在。
所以聽厲小刀說，萍水廟祝就在寺外等著，歸宗寺的住持便想見一見他的廬山真面目。
然後，兩人沒見著廬山，也沒見著馬車，-只見到軟趴趴的樹葉被懶洋洋的熱風吹得翻了個身……
主持大師愣了，厲小刀則是慌了。
廟祝呢？
那麼大個馬車，我進門前還在這兒呢！
……
生怕耽誤了買賣的裘先，根本沒考慮自己的「失蹤」，會引得夜巡刀雞飛狗跳，只顧跟從厲大刀趕赴城南圍牆下的一處荒地。
死刑犯的屍體都會送到這裡，經過超度，再埋進城外的亂葬崗。
當裘先抵達現場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三個佩刀捕快，領著二十多個不良幫閑，把四輛獨輪車圍在當中，車上堆著的便是兇犯殘屍，熏天臭氣透過草席引來蒼蠅狂歡，但他們為了提防屍變，只能愁眉苦臉的守在附近。
可是裘先抵達現場后，反倒更著急了。
因為他看到一位年輕道士，正沖著屍體念誦道經。
敢搶我生意？
裘先不等馬車挺穩，大喊一聲跳將下來：「放著我來！」
道士愣了，一眾捕快幫閑也跟著愣了，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裘先。
哪兒來的笨和尚，這麼勤快？苦活都有人替你幹了，還想著自己受罪？
緊接著，他們就看到裘先掏出白玉手串，一路跑一路念，身形剛剛殺入場間，魂魄超度便已實現！
【提示：你完成了一次集體超度，獎勵功德十三點（當前一百三十一點，累積兩百二十一點）。】
呼！
看到系統提示，功德落袋，裘先這才施施然的對目瞪口呆的眾人說道：
「小僧萍水廟祝蓮生一，見過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