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損友
房間里漆黑一片,沒有光亮,也沒有聲音,彷彿剛才短暫出現又很快消失的一聲悶哼只是幻覺。
不知道靜默了多久,顧櫻見床上始終沒有動靜,她摸索著坐到床沿邊,開口道:「停電了,我找不到蠟燭。」
床上沒有任何動靜,只隱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像是某種回應。
黑暗中,顧櫻無奈嘆了一口氣,帶著極力忍耐著的微微怯意,用幾不可聞的細弱聲音可憐巴巴地吐出三個字:「我怕黑。」
聞言,床上有了細碎的聲響,是起床的動作。
顧櫻黑色眸子隱在黑暗中,泛出一股得逞的笑意。
她識趣地從床沿上起身,騰出空間讓歸希文下床來。
歸希文走在黑暗中,如履平地,他毫無障礙地靠近梳妝櫃,從抽屜里拿出一根喜燭,點燃。
紅色的喜燭升起一小團火,火焰在空中搖曳,整個房間被微弱的晃動著的燭火籠罩,靜謐的夜莫名生出幾分曖昧。
乍然見到火光,顧櫻的神情鮮活起來,她走上前接過歸希文手中的蠟燭,想要把蠟燭插到燭台上。
燭台也是紅色的,鑲著金邊,蠟燭放上去的瞬間,整個燭台被鍍上一層神聖的光芒,彷彿有一種拜見菩薩的儀式感。
顧櫻有點想笑,她憋住了。
一回頭,卻發現歸希文的臉在燭火的照耀下顯得分外的紅。
顧櫻下意識問道:「你很熱嗎?」
對面愣愣站著的歸希文似乎噎了一下,「不熱。」
顧櫻以為歸希文在說客套話,她指著一旁的柜子道:「我看這下面放著風扇,你要是熱的話,等待會兒來電了,可以拿出來用。我身體不太好,大概不能吹這個,你自己用就行。」
歸希文再次強調,「我不熱。」
「是嗎?可是我看你的臉色很紅。」顧櫻盯著歸希文仔細瞧著,明明只是在燭火下,歸希文的臉都能明顯看出來泛紅一片,顧櫻不太相信他的話。
歸希文大概挺熱的,不過不太清楚他為什麼不承認。
「難道,你生病了嗎?」顧櫻猛然想到這個可能,伸出手去探歸希文的額頭。
她對生病這事一點也不陌生,以前換季的時候總是動不動就感冒發燒,那時候她小臉通紅,孫蘭就會像這樣將手掌心貼在她的額頭探溫度。
顧櫻伸手的動作熟練而自然,歸希文沒料到顧櫻會猝不及防的將手貼過來,他躲閃不及,直白地感受到額頭上的柔軟。
他受驚似的一把抓住顧櫻的小手,忍無可忍地問:「你不知道你剛才碰到哪裡了嗎?」
顧櫻一臉懵,「額頭啊。」
歸希文:「……」
咬牙切齒:「我是說之前!」
「之前?」顧櫻想了想,瞪著一雙疑惑的眼睛,問道:「是大腿嗎?」
歸希文死咬著嘴唇,沒發出一個字。
看著面前全然不知、完全懵懂的人,歸希文一股子火氣也不知道往哪裡撒,他放開顧櫻的手,甩身往外走,「我去洗把臉。」
歸希文逃也似的出了房間,俯在水龍頭下面,不停地用冷水蓋臉。
冰涼的自來水源源不斷撲在臉上,終於撲滅了體內叫囂著的熱氣。
歸希文單手扶著水龍頭,鼻腔里喘出重重的粗氣,發梢上的水滴從臉頰淌下來,在他混著欲氣的臉上蒸騰。
平復了好一會兒,歸希文才隨手拿起毛巾,胡亂往臉上一擦,重新回房。
剛回到房間,正坐在梳妝台前拆頭髮的顧櫻突然轉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眨巴眨巴望著他,請求道:「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歸希文眸子一動,將門合上,「什麼忙?」
就在歸希文把房門輕輕合上的一瞬間,另一間房的房間門適時打開。
張冬玲從房間里探出腦袋,一臉狐疑地在客廳里掃視。
她剛才明明聽到外面有動靜啊,是不是歸希文出來了?
這人不好好地在婚房裡洞房,跑到外面做什麼?因為停電了嗎?
可是停電了和洞房這件事又不衝突,停電了不是更好洞房了嗎?
張冬玲心裡奇怪,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偷偷從房間里走出來,貓著身子靠近婚房。
她輕輕將耳朵貼在婚房門上,屏住呼吸仔細聽著。
慢慢地,只聽見裡面傳來顧櫻一聲嬌喘:「你用點力。」
隨後是歸希文不情不願的聲音:「我力氣就這麼大。」
外面靜靜聽著動靜的張冬玲聽到這一句話,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歸希文這小子人高馬大的,平時不是挺有力氣嗎,怎麼關鍵時刻這麼不頂用?
裡面顧櫻又說:「你這樣我很不舒服啊,你速度快一點。」
過了半晌,沒有回應。
站在外面的張冬玲心急如焚,忍不住把身子往前面靠近一點,企圖聽得更清晰。
良久之後,才聽到歸希文不咸不淡的一句:「行,那我加快速度,這樣你舒服了嗎?」
顧櫻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嗯,舒服了。」
到此,張冬玲沒再聽下去。
她收回耳朵,興高采烈地跑回房間,彷彿中了頭等彩票那樣熱烈,像模像樣地在日曆上畫出一個圈,做了標記。
房間里正在剪燭心的歸向榮看到她這副歡天喜地的模樣,笑道:「你這是碰上什麼好事了?」
張冬玲心情頗好,她不自覺地接過歸向榮手中的剪刀,一臉得意地說:「當然有好事,你就等著抱孫子吧!」
另一邊的婚房裡,歸希文收回放在顧櫻背上的手,問道:「還有哪裡需要撓?」
「不用了,謝謝。」
顧櫻正拆著頭髮,背上突然作癢,她想伸手去撓,發現夠不到地方。正巧碰上歸希文回房,順便就請求讓歸希文幫忙。
她哪裡知道,她這個小小的請求已經讓自己的婆婆張冬玲產生大大的誤會,並且開始做抱孫子的美夢。
顧櫻對這些毫無所知,她收拾完畢,出去洗漱一下,回來的時候,歸希文已經自覺地打好地鋪。
他從柜子里拖出一套墊被放在地上,鋪上一層床單,穩穩地躺了上去。
顧櫻倒是沒有想到他這樣自覺,往床上走的時候,她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歸希文閉上雙眼,動也不動,一副沉睡的模樣。
得,又開始裝睡。
顧櫻也不拆穿,她覺得這樣也好。
歸希文大概還沒有找到更合適和她自在待在一起的方式,所以以裝睡的方式逃避不必要的尷尬交流。
顧櫻悶不吭聲地爬上床,蓋好被子,準備睡覺。
躺下之後她才發現一個問題,房間里的蠟燭還燃著。
這年頭蠟燭也是挺貴的,可不能這樣白白亮一夜。
蠟燭穩穩地放在梳妝台上,梳妝台離床還有些距離,顧櫻不想下床,她撐起身子對著蠟燭虛空一吹,蠟燭的火焰在空中晃了兩晃,片刻之後,依舊紋絲不動地立在燭頭。
顧櫻有些懊惱,她動了動身子,憋出一股氣,對準燭台,用力一吹。
蠟燭這下嚴重地晃了兩下,而後依舊□□地燃著。
顧櫻:「……」
有點惱火。
她現在連吹個蠟燭都吹不熄了么?
顧櫻無奈地揭開被子,準備下床,誰料歸希文搶先一步從地鋪上起身,對著蠟燭用力一吹,然後返回躺下,蓋上薄毯,一氣呵成。
彷彿無事發生。
顧櫻的手還僵在被子上,歸希文動作太快,她都沒能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歸希文躺在地上,已經發出熟悉的綿長的呼吸聲。
隱在黑暗中的顧櫻無聲地笑了笑,她重新把被子蓋上,小聲道:「謝謝。」
地上的人翻了個身,一夜好夢。
第二天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顧櫻從被子里探出腦袋,發現地上的人不見蹤影,鋪在地上的被墊也收進柜子裡面,她打了個哈欠,穿衣起床。
沒承想,一出房門,顧櫻就對上客廳裡面張冬玲一臉深意的表情。
張冬玲正在打掃衛生,她瞧見顧櫻出來,殷勤地問道:「怎麼就醒了,你多睡一會兒啊,累了就該多休息。」
顧櫻不明所以地回答:「我不累啊。」
張冬玲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開始扭曲。
剛才她瞧見歸希文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臉上一臉的疲憊,一看就是沒睡好。現在看看顧櫻,多精神啊。
顧櫻這麼個小身板都不累,歸希文他那麼一大塊卻使不出氣,長那麼高的個子有什麼用!
張冬玲痛心疾首地擔心起自己兒子的能力,她覺得這樣下去不太行,得給歸希文補一補。
想一出是一出的張冬玲當即決定出門採購重要補品,她交代顧櫻:「待會兒你跟著希文去老王的攤子上吃早餐哈,我要出門一趟,估計中午才能回來。」
「好。」顧櫻應了一聲,揉揉頭髮去洗漱。
洗漱完畢,顧櫻出來的時候瞧見歸希文在大門口等她,估計張冬玲出門前也和歸希文特意交代過。
顧櫻擦擦手,跟著歸希文出門。
周圍的人行色匆匆,大多數都趕著去廠里上班,顧櫻和歸希文這兩個閑人穿梭在人群中,顯得格外清悠。
只是這兩人著實不像新婚第二天的小夫妻,兩人既沒有並排走著,也沒有挽住胳膊,他們一前一後,中間隔了大概兩三個人的距離,看上去毫無親密度可言。
顧櫻追隨著歸希文的腳步,刻意落在他身後,一直保持著一個適當的距離。
偶爾有路過的鄰居認出來,熱情地朝兩人打招呼:「喲,新婚小兩口去吃早餐啊?」
歸希文不接話,顧櫻對著來人笑笑,「是啊。」
在這之後,顧櫻敏銳地發現,歸希文步子放慢了,她於是大步跨上前,和歸希文並排走著。
歸希文面上不動聲色,腳步卻誠實地配合著顧櫻的速度。
兩人優哉游哉地走向老王的早餐攤子,剛走近,顧櫻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的張闊和明雪也向著老王的早餐攤走來。
旁邊的歸希文腳步一頓,顯然也是看到了不遠處的兩人。
張闊和明雪結婚有半個月了,兩人看起來似乎還在蜜月期,他們手挽著手,走路全然不看前方,只側著腦袋看身邊的對方,眼裡露出藏不住的愛意。
這兩人看起來才像貨真價實的新婚夫妻。
他們周遭涌動著一股濃密的甜蜜,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想送上白頭偕老的祝福。
顧櫻望著前方的兩人,臉上慢慢揚起笑容,自然而然將手搭在歸希文的胳膊上。
歸希文側頭看她,眼裡沒有疑惑,只是有些震驚。
顧櫻似乎每一次都能猜到他的想法,並且先一步做出行動。
真是奇怪,他越來越看不懂這個新婚妻子了。
顧櫻沒去看歸希文的表情,她把歸希文拉到位置上坐下,吩咐歸希文去拿早餐。
一直只看對方的張闊和明雪這時候終於抬起頭,看到了坐在早餐攤子上的顧櫻,以及一旁拿著早餐的歸希文。
明雪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轉身就走。
她結婚以來,最不想碰見的人就是歸希文,歸希文為了氣她,故意娶了顧櫻,這兩人現在在她面前晃蕩,極大可能是存心的。
歸希文這人估計還沒放下面子呢,他碰見張闊,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明雪不希望看到張闊和歸希文鬧矛盾,這兩人真鬧起衝突,吃虧的肯定是張闊。她拉著張闊的胳膊往外拽,建議道:「咱們去老陳的攤子上吃早餐好不好?」
結婚之後的張闊對明雪百依百順,這一次他難得拒絕:「這裡有位置,就在這裡吧。」
張闊對明雪的心思心知肚明,明雪不想讓他和歸希文起衝突,所以要退讓,要換地方。
可是憑什麼是他退讓?難道以後見了歸希文,他都要這樣退讓?
不知道是男人的自尊心作怪還是出於其他什麼原因,張闊態度有些堅決,他不想換地方。
明雪和張闊相處了一段時間,一直覺得張闊是個脾氣溫和說話溫柔的人,不知道今天是怎麼了,竟然罕見地外露出一點競爭心。
明雪想到之後的事情,在心裡得意地笑起來。
也是,以後成為首富的人,怎麼會是毫無競爭心的人呢。張闊他骨子裡的上進心,恐怕藏得很深吶。
明雪依了張闊的意見,兩人手挽著手在空位上坐下。
老王擺早餐攤子有幾年了,大院里的人他差不多都認識,特別是歸希文。
歸希文以前總和張濤一起來吃早餐,張濤是個話嘮,吃早餐的時候嘴裡叭叭說個不停,歸希文就只在一旁聽著,也不說話。
但歸希文這人長得突出,他即使不說話,靜靜坐在那裡,也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老王對這兩人印象很深,他瞧見歸希文身邊沒有張闊,而是帶著一個姑娘來吃早餐,心裡有數,猜想這位姑娘大概就是歸希文新娶的媳婦。
只可惜了,歸希文這樣的好模子,討了個似乎不太漂亮的媳婦。
老王嘆息著搖搖頭,一轉眼又看到明雪和張闊落座。
明雪是大院里長得最漂亮的姑娘,唇紅齒白的,生得很標緻,走到哪兒也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人。
她身邊的張闊在她的襯托下就不太夠看了,太普通,太平凡。
這樣漂亮的姑娘何愁找不到好人家,怎麼偏偏就選中了平平無奇的張闊呢?
老王又嘆息著搖搖頭。
唉,這兩對小夫妻真是越看越不般配。
兩對在老王眼中不般配的夫妻已經開始吃早餐。
明雪拿著一碟煎包,小口吃起來,旁邊的張闊很自覺地拿起茶葉蛋,替明雪剝開雞蛋殼,將光溜溜圓滾滾鮮嫩嫩的雞蛋放在明雪旁邊的清粥中。
明雪咬著煎包的嘴巴周邊沾了一層油,張闊見狀,拿出帕子替明雪輕輕擦了擦,那動作溫柔至極,彷彿在對待什麼珍寶。
一旁忙活著的老王偶然瞟見這一幕,心中一怔。
這兩人倒是很恩愛。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替媳婦兒插嘴,張闊大概真的非常珍惜明雪吧。
老王忍不住感慨,看來婚姻這種事情,和身份啊工作啊什麼的沒有太大關係,兩個人能合拍,能一起愉快地過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老王這樣想著,忍不住把目光轉向歸希文和顧櫻。明雪和張闊這樣恩愛,歸希文和顧櫻是個什麼光景呢?
本著八卦的心思,老王抬眸朝歸希文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歸希文他竟然在喂顧櫻吃東西!
歸希文端著一碗小米粥,用勺子舀出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察覺溫度不燙之後,他才慢慢遞到顧櫻嘴邊,溫柔道:「來,喝一口。」
顧櫻乖乖地喝了一口,道:「不喝了。」
歸希文近乎哄著的語氣,「不行,你吃得太少了,再多喝一口。」
「好吧。」顧櫻免為難地又喝了一口。
「你要不要吃茶葉蛋?」歸希文伸手去剝殼。
顧櫻按住他的手,「不吃,我不喜歡茶葉蛋的味道。」
「好,那咱們就不吃,那你吃煎包嗎?」歸希文又問。
「不吃,太油了。」顧櫻挑剔地搖頭。
「好,那咱們也不吃,那你要吃什麼呢?」歸希文溫聲問道。
顧櫻想了想,「我要喝豆腐腦,鹹的。」
歸希文立即起身,「好,我這就為你去拿。」
說完,歸希文果然乖乖端來一碗豆腐腦,按著剛才喂小米粥的姿勢,一口一口極盡耐心地喂顧櫻。
這動作看得老王目瞪口呆。
別說老王了,旁邊認識歸希文的人都已經僵住。
歸希文是何許人也,大院里的闖禍精,出了名的暴脾氣,從前他鼻孔里哼出一聲氣,大家就能感受到暴風雨的來臨。
這樣一個人,今天居然如此討巧賣乖地給媳婦兒喂東西。
一時間,大家看顧櫻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這個新媳婦好像有點東西。
對面的明雪看到這一幕,簡直要氣炸。
她扯著張闊的袖子,憋得滿臉通紅:「你看到沒,你看到沒,歸希文他就是純粹地氣我!」
歸希文這個暴脾氣,居然親手喂顧櫻吃東西,簡直噁心!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明雪被歸希文這樣的舉動氣得不輕,死死抓著勺子,一桌子美食簡直要吃不下去。
張闊沒吭聲,他的目光從顧櫻身上滑過,很短的一瞬,卻將顧櫻的神情盡收眼底。
顧櫻看上去好像很高興,她已經與歸希文這樣親密了嗎?
張闊拿著筷子的手不自覺加大力度。
明雪說歸希文是在氣她,那顧櫻呢,顧櫻是不是在氣他?
張闊莫名想起以前和顧櫻相處的種種,其實他和顧櫻之間從來都是沒有挑明的,他們自然而然地相處著,都能真實而準確地感受到對方的想法,根本不用明說。
那他的所作所為,對顧櫻而言,是不是意味著一種背叛?
張闊有點明白為什麼顧櫻要答應嫁給歸希文了,她一定在懲罰自己,對,一定是這樣。
悲催的是,這懲罰似乎有效。
張闊幾乎不敢再往對面看去,他捏住明雪的肩膀,淡淡地安撫她,「你別多想,咱們趕緊吃早餐吧。」
明雪氣歸氣,聽到張闊的聲音,很快冷靜下來。
張闊這人就是這樣,遇見什麼事情都很淡定、穩重,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情緒大亂。
在越來越多的接觸之中,明雪也越來越了解到張闊的魅力,加上未來首富的濾鏡,明雪簡直認為自己已經愛上張闊。
她聽話地點點頭,「好,我們吃早餐。」
於是,在一片和諧的氛圍下,兩對小夫妻愉快又恩愛地吃完早餐。
張闊和明雪還要上班,兩人先走一步。顧櫻和歸希文稍稍落後一些,兩人吃飽喝足,準備回家。
回去的路上,歸希文想起剛才吃早餐的情形,心裡有些不自在。
顧櫻卻坦蕩得很,叮囑他:「以後在外面都要對我好一點。」
又是這句話,剛才吃早餐的時候顧櫻也是這句話!
顧櫻這人每次都能猜到他心裡的想法,她是在故意配合他嗎?她一早就知道他的目的嗎?
歸希文這才發覺,他和顧櫻的交流少之又少,他似乎並不了解顧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那個……」歸希文叫住顧櫻。
顧櫻停下腳步,抬眸望著他,「怎麼了?」
對上顧櫻一雙清凌凌的眼睛,歸希文接下來的話卡了殼。
這一卡殼的功夫,顧櫻眼尖地在不遠處的地上發現一個熟悉的東西,彎腰撿了起來。
歸希文走過去一看,這東西他認識。
「這是不是明雪的中國結?」
歸希文回想起之前在老陳那兒吃早餐的事情,那天也是遇到明雪,明雪向李晴她們炫耀著中國結,顧櫻也想看,還特意向明雪討要。
歸希文記得,明雪當時拿出來的中國結,就是顧櫻現在手中的這一個。
顧櫻盯著自己掌心裡那條熟悉的中國結,心裡冷笑。
這中國結是她親自編好送給張闊的,當初張闊要和明雪結婚,她還特意去向張闊討回。張闊說他已經扔了。
呵,張闊騙她!
正怔神間,前方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張闊急匆匆地返身回來,碰上歸希文和顧櫻兩人,顧櫻手中正拿著那個中國結。
張闊面不改色地走過去,客氣地朝顧櫻道:「這是我剛剛丟失的中國結,可不可以還給我?」
顧櫻心裡冷哼。
她抬眸仔細觀察著張闊的臉色,張闊面上並無破綻,彷彿這個中國結原本就和她沒有關係,他對之前說過的謊言毫無愧疚。
顧櫻簡直想把自己這個曾經親手編織的中國結直接扔進旁邊的河道里。
對面的張闊還在催她,「這個你能還給我嗎?是別人送我的,我不能丟。」
張闊的語氣真誠至極,已經近乎央求,彷彿這個東西於他而言是什麼稀世珍寶。
顧櫻氣笑了。
歸希文還站在她旁邊呢,張闊仗著歸希文什麼都不知道,說話肆無忌憚。
張闊大概是認準了她不會在歸希文面前暴露出任何惹人懷疑的情緒,才這麼明晃晃地說些陰陽怪氣的話吧。
顧櫻望著面前的張闊,鬆開手,中國結落到張闊寬大的手掌上。
「是嗎?既然是別人送給你的,想必你是一定不會主動扔了。」顧櫻面無表情。
她已經在給張闊提醒,張闊不是個笨人,一定會懂。
誰知張闊卻望著她的眼睛,面不改色:「這是一位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我不會主動扔掉。」
顧櫻:「……」
顧櫻瞪著張闊,對於他這種行為十分不齒,「是嗎?那這個中國結是明雪送給你的嗎?我想一個已婚人士,留著媳婦送的東西才算正常。」
顧櫻剛說完,歸希文拉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一段路,歸希文停下來,接著剛才的事情,冷冷道:「那個中國結應該就是明雪送給他的。」
顧櫻聽著,心裡莫名一虛。
看向歸希文的眼神帶了些愧疚。
歸希文說完這句話,再無言語。
他心裡想起之前的舊事,只覺得好笑,原來那個時候明雪和張闊就勾搭上了,那大概是明雪剛提出解除婚約的時候。
剛解除婚約就勾搭上,若說這兩人之前沒點什麼,真是難以令人信服。
歸希文臉色越來越沉,似一團冷霧,整個人頓時凜冽起來。
兩人各懷心事地回了家。
中午,從外面採購補品的張冬玲提了一大袋東西回來。一回來就忙活著要開火做飯。
顧櫻要去幫忙,張冬玲把她轟了出去,說是廚房臟,讓她去客廳待著,實在閑著沒事,可以把桌上的藥材收一收。
顧櫻走到客廳里,打開桌子上的包裹,一看,裡面還真是中藥藥材。
久病成良醫,顧櫻以前天一冷就要喝中藥調理身子,對中藥藥材很是熟悉,能認出不少。
她拿起面前的藥材,仔細看著,越看越覺得不太對勁。
鹿茸、巴戟天、肉蓯蓉、熟地黃、杜仲……
這些藥材的功能,如果沒猜錯的話……
顧櫻咳了咳,有些臉紅地放下藥材。
她還不知道這藥材是給誰準備的,不知道是給歸希文還是給公公的。
像是瞥見了什麼極其**的事情,顧櫻臉上的潮紅迅速擴散開來,一下子紅到耳根。
剛從房間里出來的歸希文親眼瞧見顧櫻對著一堆藥材越看越臉紅,他走過去,低著嗓子問道:「這是給你的葯?」
全家需要喝葯補身子的人,大概只有顧櫻。
歸希文的想法很符合邏輯,可惜他猜錯了。
張冬玲從廚房裡探出腦袋,接話:「這可不是給小櫻的,這是給你的。」
顧櫻現在確認了,婆婆關心的是歸希文的能力,這下她臉更紅了。
歸希文敏銳地從顧櫻臉色中窺探出一絲不對勁,他心裡還沒反應過來,但直覺已經替他做出反應:「媽,你從哪兒弄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不喝。」
「這可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關係到你以後……」張冬玲頓了頓,沒繼續說下去,她話鋒一轉,道:「對了希文,你的婚房申請提交了嗎?」
「你嘮叨十幾遍,我能不提交嗎?」歸希文說著,把顧櫻手中的藥材塞進柜子最底下。
「哦哦,那就好,多久能下來?」張冬玲又問。
「快的話,大概一個月,但也說不準,慢慢等著吧。」歸希文對這件事不太在意。
歸希文再過不久就要去林業局報到,這是他被分配的工作,知道這個分配結果的時候,張冬玲高興極了。
她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的小道消息,說是林業局很清閑,天天不是在外面山上閑逛就是在辦公室里喝茶。
而且林業局裡的待遇特別好,分的房子比別的單位要更大更寬敞。更何況歸希文是大學生,精英人才,他參加工作,分房的話優勢很明顯。
張冬玲想著,歸希文現在成家了,再和父母住在一起會有很多不便,不如另外搬到一邊去,小兩口過過親密的二人世界。
聽到房子大概一個月後就會下來,張冬玲心裡很滿意,隨口一提:「聽你爸說,張闊也向廠里提了分房子的申請。他之前一直和他父母住,現在和明雪成了家,也要搬到一邊有自己的小家。」
「不過現在廠里申請分房的人多,好多人還排著隊呢,明雪她爸之前想開小差提一提張闊的申請,可現在住房太緊張了,不少人盯著,明雪她爸也沒敢做得這麼明顯,不然可要被人抓住小辮子了。」
張冬玲說著說著,發覺客廳里沒人接她的話,她也沒在意,繼續自說自話:「以後你們的新房子肯定要比咱們現在這個房子好,咱們這個房子是好多年前建的,衛生間都沒有,想上廁所還得去公廁,有時候人多擠都擠不進去,還要排隊。」
「你們之後就好啦,新建的房子都帶著獨衛,以後可以在自己家裡洗澡、上廁所,不用去搶公廁,也不用去跑澡堂子。到時候分了新房,就讓人把你們現在婚房裡的傢具原封不動地搬過去。」
張冬玲在自己的暢想之中,和和美美地做了一頓午餐。
吃過午飯,顧櫻在家裡休息,歸希文心情煩悶,出門找張濤打了一場籃球。
張濤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他又不愛午睡,每次吃完飯總要吆喝幾個廠里的小年輕一起打球,歸希文偶爾會參加。
瞧見前來的歸希文面色不太好,張濤把手搭在他肩上,調侃道:「是不是昨天睡太晚?」
歸希文一聳肩,抖落張濤的手,朝他瞪了一眼。
張濤笑嘻嘻地攤手,「你瞪我幹嘛,我說錯什麼了?我只是關心你的睡眠而已,這有什麼而問題嗎?不過你要是自己想歪了,那我也沒有辦法。」
歸希文沒吭聲,只急著上場打了一場。
**的太陽罩在頭頂,走路稍稍走快點都會流出一身汗,更別說打球了。一場完畢,歸希文和張濤的衣服已然濕透。
張濤瞧見歸希文眉頭還皺著,他拍拍歸希文的肩膀,「怎麼了兄弟,你這才結婚第二天,怎麼就心事重重的?難怪大家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我看吶,婚姻不僅是愛情的墳墓,還是自由的墳墓,還是快樂的墳墓。」
「不過,我要是有入墳墓的機會,我也入。」
張濤一番胡侃沒能引起歸希文的情緒,歸希文用手甩著下巴處滴落的汗水,呼吸變得渾濁。
張濤見狀,收斂起嘻皮笑臉的態度,嚴肅地問:「出什麼事了?誰得罪你了?」
「你。」歸希文說。
張濤一驚,從地上騰空跳起來,「嗐,你別說瞎話,我什麼時候得罪你了?」
歸希文瞟向他,「你之前不是說張闊和明雪之間是清白的么?」
張濤腦子急速轉動,他遲疑片刻,點頭應道:「對啊,我是這麼說過,怎麼了?」
張濤當初攔著歸希文,不讓他去找張闊算賬的時候,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張闊和明雪之間是清白的。
現在歸希文來興師問罪,難不成他發現了什麼證據?
張濤心裡有些沒底,「你覺得張闊和明雪之間不清白?」
歸希文沉著臉,把顧櫻撿到中國結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張濤瞬間鬆了一口氣,「哎呀,你說這事啊,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啊,當時明雪炫耀中國結的時候我也在場,我記得那會兒她已經跟你解除婚約了,就算她那時候和張闊好上,你也不能斷定她之前就和張闊好上了呀。」
「除非你能找到沒解除婚約之前他倆好上的證據,不然你就沒法說明他倆之間是不清白的,你說是不是我說的這個理?」
張濤一番話說完,歸希文沒有吭聲。
張濤拍拍歸希文的肩膀,又恢復調笑的語氣,「大哥,原來你是為了這事費神?」
「不是。」歸希文否認。
他其實心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現在對顧櫻有些看不透,尤其是顧櫻見到中國結的時候,她那時候的表情和語氣也沒什麼不對,但歸希文總覺得他忽略了一些事情。
比如當初顧櫻為什麼要去搶明雪手中的中國結呢?
歸希文之前只想著自己,他現在站在顧櫻的角度回想一下,顧櫻答應他的婚事,似乎也是莫名其妙。
「張濤,你說顧櫻是個什麼樣的人?」歸希文突然出聲。
張濤嚇得急咳兩聲:「別別……顧櫻現在是我大嫂,我可不敢瞎評論。」
他其實是怕自己胡言亂語,沒說到歸希文心坎上,一個不小心惹得歸希文惱火,到時候挨揍的肯定是他。
張濤明智地選擇不進行評價,順便還死命調侃:「怎麼回事啊你,自己的老婆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嗎?」
「滾!」歸希文一腳踹過去。
「那我真滾了,時間也差不多了。」張濤聞了聞身上的汗味,嫌棄地皺起鼻子,「我先回家換身衣服。」
歸希文收起思緒,站起身對張濤說:「我去洗澡,給我帶套衣服過來。」
每次兩人中午打完籃球,歸希文都會直接去澡堂洗澡,張濤則是回去換身衣服。
因為順路的緣故,張濤每次換完衣服都會順帶給歸希文捎上一套衣服,歸希文也就避免了來回跑路的麻煩。
以往的時候,張濤覺得這樣的舉動沒什麼問題,畢竟也只是順手的事。這次換完衣服之後,張濤瞧見顧櫻從顧希文的家裡走出來,瞬間就不淡定了。
歸希文現在是個有老婆的人,為什麼送衣服這件事還要他來做啊!
送衣服這種事情,媳婦做不是更合適嗎?
張濤當即把剛出門的顧櫻拉到一旁,鄭重地叮囑:「希文現在在鍋爐房那個小澡堂里洗澡,你去給他送一套衣服吧。」
午睡剛睡醒準備出門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的顧櫻:?
顧櫻拉住要走的張濤,「你說什麼?」
張濤快速重複一遍,「我是說,希文現在在鍋爐房那個小澡堂里洗澡,你給他送一套衣服過去。他在在鍋爐房那個小澡堂里,不在廠區的大澡堂,你別走錯了。」
張濤叮囑完,笑著跑開,「我去上班了,沒時間去送,你一定要去知道不,你總不想看到他光屁股出來吧?」
顧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