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別走
沈棠漆瞳瞥向側躺地面的陰鬼。
「陰鬼,你做了什麼夢,一直叫別走,也不知道在對誰說。」
陰鬼起身。
眼睛望著小姑娘。
小姑娘一襲華裳襖裙,眉眼低垂,俯視陰鬼顯然困意的狐狸眼。
陰鬼伸著懶腰,狐狸眸對看微微低眸的沈棠。
「小惡鬼,我做夢,夢裡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直到我見著那人的背影,那人一直走,我追不到那人。
那個人是活人,我是鬼,在夢裡白日見不到我,也是正常。」
說著。
陰鬼神情低落,似透明的手,抓緊地面上鋪著的被褥。
小姑娘睨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正值亭午。
太陽的明媚光芒淺淺金色,呈現小姑娘眼裡。
小姑娘側著頭。
一道目光落著又稱她惡鬼的秦陰鬼。
陰鬼睨見沈棠盯著自己,微微抱緊胳膊。
「你要做什麼?」
沈棠勾唇:「不做什麼。」
陰鬼目光狐疑。
*
未久。
常夫人單獨用膳。
新管家站在常夫人面前,微微弓著身子,低首,緩緩道出查清婢女明麓身上是否有傷之事。
更是查清明麓曾經被沈棠救過一命,卻也幫著常小姐打罵過沈棠。
常夫人抬起一隻手,扶著側額,眸里眼神沉壓壓。
「下去吧,這件事不許外傳,她縱然不對,到底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是丞相府的長嫡女。」
新管家自然知道常夫人的心思,語氣恭敬:「稟夫人,奴才不會外傳。」
驀地。
新管家又道:「婢女明麓今日偷偷安排人,往沈棠的糕點裡下無色無味的葯,這件事,夫人打算如何處理?」
常夫人睨視著管家的臉。
「把明麓叫過來,下毒的糕點毀掉,不能讓棠兒吃到。」
時辰漸漸流轉。
明麓從常夫人的卧房離開。
常茗並不知道明麓去見過常夫人。
被軟禁閨房的常大小姐衣衫凌亂,躺在床榻,一直不醒。
曾經對老婦人不敬,伺候常茗的那位貼身婢女,某日被常茗意外掐死,屍體處理。
這位逝去的貼身婢女,不是和側妃容顏像的那位婢女。
現如今尚且活著的新貼身婢女,正是明麓。
下一刻。
幾位婢女氣勢洶洶的闖進丞相千金的閨房。
「大小姐,夫人說了,顧及小姐的臉面,不會把這件事外傳,但小姐作為奴婢,可不能日上三竿才醒。」
常茗目光茫然。
什麼外傳,作為奴婢又是什麼,她明明是丞相府大小姐。
常茗未來得及說幾句。
一位年齡頗大的奴婢,狠狠拽住常茗的胳膊,扯到床榻。
閨房門緊緊閉著,外人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常茗眼底一怒。
亂著的長發遮住常茗側臉。
「你們這群賤婢,竟然敢這樣對我,活的不耐煩了嗎?」
下一剎。
某位婢女俯身擰著常茗胳膊一下,目光譏諷。
「常小姐,如今夫人吩咐了,說你犯了錯,罰你去做最低等的奴婢三日,這三日之間的事,夫人特意吩咐,讓我們所有人不許外傳。
最低等的奴婢而已,我們打罵一番,也是應當的。」
她們曾經都被假善良的常茗狠狠羞辱折磨過,如今終於輪到她們來報仇,就算事後被報復也無所謂。
早就不願活,一直盼著,能有一日折磨大小姐。
常茗看著眼前那些婢女,明顯充滿惡毒怨恨的視線。
受傷包紮的手按著地面,身體微微往後退。
語氣仍是火氣騰騰。
「你們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你們!」
下一剎。
常茗被幾個婢女按倒在地。
最年長的那位婢女逐漸動手。
剝奪系統陷入休眠,聽不見常茗的求救聲。
【系統救我,她們瘋了!】
唇瓣被婢女捂住,婢女們報復著常茗。
常夫人只是讓管家查明麓婢女一事,哪知這些派去溫和脾氣的婢女,背地裡這樣對待常茗。
一個時辰后。
常茗是最下等奴婢身份,體驗奴婢生活。
報復過常茗的婢女們,磕著瓜子,偶爾訓斥常茗。
甚至。
婢女們更用髒話罵著常茗。
老婦人偷偷看了一眼常茗滿眼恨意的臉,心底嘀咕著。
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以前她也欺負過別人,以後不能繼續這樣,免得哪日真的出事,那些被欺負過的人,回來報復她。
她可不想和常茗一樣,如今的常茗,嘖嘖嘖,真慘。
*
丞相夫人居住位置。
常茗兌換的印象道具又不是會讓常夫人,對她一輩子充滿好感,是一時的。
常夫人通過明麓親口承認,常茗擔憂沈棠是三小姐,故意下毒迫害,並且多次打罵沈棠一事,決定小懲一番。
只是累些多做一些送糞打掃衛生的下等活,常茗不至於會出什麼大事,畢竟是大小姐身份,誰又敢真的傷害常茗。
常丞相夫人如此認為,未想過常茗會被婢女們報復。
沈棠默默注視神色淡淡的常夫人。
【棠棠宿主,你是恩人,又有可能是她女兒的原因,她這才安排小懲常茗,估計是怕你真成為三小姐后,會被常茗又下毒】
沈棠輕嘗一口糖葫蘆,眼底微閃。
【常夫人後來又和明麓說了什麼,我大概猜到了】
【宿主猜到什麼?】
沈棠低著眼眸,輕翹唇角【監視常茗】
陰鬼瞥見沈棠把他當做透明,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哼一聲。
「我明明就在你身邊,你卻總不看我,把我當透明人。」
小姑娘幽眸似笑非笑的看著陰鬼。
一把握住陰鬼的手心,寫字。
【不,你是鬼,不是透明人】
陰鬼忍著手癢,仔細辯別沈棠寫過的九個字。
揚起腦袋,眼神睨著側邊。
「透明人和透明鬼沒什麼太大區別,你少說我是鬼。」
*
墨染星空,晚色漂亮。
陰鬼拎著小姑娘的后衣領,放到自己身上背著。
側首,語氣幽幽。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去國師府還要我背著飛出去。」
沈棠凝脂肌膚的小手,捏緊陰鬼的衣裳。
眼底溫軟笑意。
「陰鬼大人,夜裡的時候你會飄飛現身,你帶著我離開會速度快一些。」
陰鬼渾身微抖。
「你還是正常點吧,打我,都比對我好態度強。」
聞言。
沈棠耷拉著眼眸,語氣森涼涼:「我頭一次聽過,這樣賤的話。」
下一剎。
沈棠擰著陰鬼幾下耳朵。
街上無人。
陰鬼飄著,背後的小姑娘金釵年,乍一看古靈精怪的眼睛,垂視著陰鬼手裡的花燈。
「還是掐我的時候舒服,突然對我態度好,我都懷疑你的腦子被狗叼了。」
霎時。
沈棠掐住陰鬼的痒痒肉,聲音暴躁。
「你才被狗叼了,挨打居然覺得舒服,你這是什麼腦子。」
半晌。
國師府後院。
按照規定時間,沈棠今日會來送玉簪拜師。
商禮一直未曾歇息,等待沈棠。
預知一番,只預知到沈棠會從後院來。
商禮烏黑桃花眼閃過一抹喜意。
前往後院的門前。
國師商禮披著竹月色清雅的絨氅,坐在後院亭子里。
火爐燃燒,身旁燒著火炭的小廝,遠遠的看了一眼門外。
商禮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撫琴。
瀰漫懶懶散散的視線,睨視著國師府的後門。
「主子,這樣等著,即便使用火爐,也會冷,主子何不回去等?」
說到這裡。
小廝心底欲哭無淚。
他冷,想回去。
片刻。
掛在後門附近,眾數花燈染著燭火的光,映照清楚飄著的陰鬼與背後的小沈棠。
小廝看清陰鬼飄著,尖叫一聲,竟是嚇暈過去。
商禮聽見小廝的聲音,輕笑一聲。
「膽子真小。」
國師少年似若桃花的一雙瀲灧,色彩如同籠罩濃郁墨水的眼睛,暗沉沉的目光,目視陰鬼。
「為何你會來,今日我只收沈棠做徒弟,不收你,你快些離開,我知道,白日你離不開她,晚上可以自行離開。」
沈棠跳下來,站在陰鬼身側。
雪白漂亮泛紅,染著寒意的手,攥著保存玉簪的小盒。
「師父,他是送我來的,等結束了,他還要送我回去,他不能離開,這個盒子里,是我送給你的玉簪,保證親自雕刻。」
國師商禮俯身,拿走小盒。
暖手爐塞到小姑娘沈棠的手心。
「我們去書房,在這裡太冷。」
聞言。
沈棠凍紅紅的兩隻縴手,握緊暖手爐。
陰鬼沒有再飄,正常走路。
本想也進書房。
砰的一聲。
國師關上書房門的聲音,重重響起。
門外。
容顏蒼白的陰鬼,微微蹙眉。
雙手拍門。
「我還沒進去呢,開門。」
商禮語氣淡淡:「鬼可以穿進來。」
陰鬼:「……」
白日他可以穿門,最近夜裡他不行。
思及。
陰鬼唇瓣輕動,未來得及出口。
那位被嚇暈又醒的小廝,目光看見花燈映照的翩翩少年。
後退一步,差一點又尖叫。
陰鬼唇角微微勾著弧度,一雙狐狸眼睛含笑。
「別叫,你看錯了,我不是鬼,我是人,叫秦子晟,是那位姑娘的義兄。」
聞言。
小廝目光警惕注視著陰鬼的臉龐與五官。
片刻。
不曾發覺陰鬼沒有影子的小廝,微微戳下陰鬼秦子晟的手腕。
「肌膚很真實,看來你是活人,既然你是國師大人徒弟的兄長,也不好怠慢你,奴才帶你去可休息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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