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怒號光明

當張言河等人與屠獸人們回到島嶼方舟時，風暴已經緊跟著他們的直升機降臨了。

一時間天地失色，整片海洋翻滾著混濁的狂狼怒濤，天上雷雲旋轉不斷降下閃電，而那道無邊無際的龍捲風連接海天，陰雲氣流和混濁海浪從上下交匯形成了毀天滅地的黑色龍捲風。

「衛隊！掩護居民撤離到方舟島西部！啟動建築的防風篷！」

金正泰一邊指揮科技會衛隊疏散群眾，一邊跟更多的利維坦屠獸人搬運重物形成防風掩體。

「難道是因為我們引爆海眼所以引發了最終的風暴嗎？」

張言河跟在金正泰身後，雨水沿著他的脖頸流經他的鎖骨，冰冷的感覺讓他臉色發白。

「張將軍，這怪不得你們，不過是風暴提前了，早來晚來都一樣，但現在你們走也來不及了，幫我們疏散群眾吧。」

金正泰對幾人簡單說明了方舟島的構造，風暴是從東方來的，所以島嶼西邊的地方相對比較安全。

「知道了！」

幾人立刻散開，在已經落下的漫天大雨中為驚慌失措的方舟島居民指明方向。

「啟動防禦屏障！」

島嶼方舟邊緣，科技會衛隊將磁卡插入矩陣生成器的鎖定系統，機械塔立刻向天空發射出藍色的光線。

帶有力場的藍色光線很快在整座島嶼方舟的上方交織重疊形成了巨大的防禦矩陣，但這次很明顯比上次的顏色要淡了許多。

「糟透了！沒有太陽能，矩陣的能源無法續航，這次的矩陣堅持不了多久！」

衛隊長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本來就得不到續航補充的塔矩陣現在在能量不足的情況下強行開啟了防禦屏障，註定無法攔住狂風暴雨的衝擊。

果不其然，在黑色龍捲風與防禦屏障相接觸到一瞬間，所有站在島嶼方舟上的人都聽到了屏障發出的咔咔脆響。

一道道裂隙自屏障上出現，形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網狀，而那代表了不祥的碎裂聲彷彿一柄鐵鎚在人們的心上來回敲擊。

終於，在幾分鐘后，島嶼方舟上方矩陣屏障的承受力達到了臨界點，在一聲巨響后，半球形的屏障徹底碎裂成了無數逸散的光點。

失去屏障的保護，頓時暴風雨席捲了整座方舟島，尖叫聲與慌亂的逃跑聲回蕩在大街小巷之間。

「咱們走不走？感覺情況相當不妙的樣子！」

格洛麗亞將最後一批居民送到西邊區域后問葉利華。

「我看那倆將軍不太想走的樣子，你看白將軍那眼神，我參與巴別塔戰役的朋友說當他出現那個眼神的時候就是要反擊了。」

葉利華都吃驚那邊的兩人是如何能在狂風暴雨中穩住重心不倒的，而在他和格洛麗亞準備先暫時找個避雨的地方的時候，張言河已經迎著逃難的人群和刮開的狂風驟雨走向了島嶼東側。

「嘖……」

方舟島的受災情況站在中控室里的鄧志友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別說是下面的居民，整座核心塔也在巨大的風壓中發出一聲聲鋼筋扭曲聲，再這樣下去核心塔會首當其衝向下傾倒。

「難道只能……」

她看向嵌在中控室牆壁上的那隻巨大機械艙，從透明的艙窗里能看見那裡存放著紅色利維坦巨大的鋼鐵身軀。

鄧志友已經太久沒有親自出戰了，一方面是因為她的避世，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在那種人力完全無法逆轉的困境中，她孤身一人絕不可能做到力挽狂瀾。

「……」

她緩緩伸出了手，在指尖貼到機械艙表面的時候，機械艙自動通過指紋認證開啟了艙門。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耀眼的光芒自核心塔下方的廣場冒出，照進了鄧志友所在的中控室，也讓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怎麼了？」

鄧志友快步走到窗前向下看去，那個光源正在廣場中央佇立，她一瞬間還以為是什麼大型探照燈開啟了。

逃跑中的人們突然看到自己腳下的影子快速拉長，那是他們背後照來了光芒。

他們看見張言河手中的紅蓮劫焰逐漸放出熾紅色的明亮光芒，而且那光芒越來越亮，竟然照亮了半面黑壓壓的天空。

張言河沒有轉身逃跑，反而迎著暴風走了過去，他背後的披風被狂風掀起，而面色表情越加堅韌。

「那是……」

格洛麗亞也發覺背後照耀而來的光芒，她轉過身子，看到了她畢生難忘的一幕，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竟然站在天地間，將手中的長劍對準了逐漸壓下來的黑色龍捲風。

張言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微微張開了嘴唇，他吟唱的聲音從來都不大，但每次卻都震顫天穹。

「我曾見證過，烏薩斯帝國行進的軍陣，那是如同高山崩塌般傾軋而下的洪流。」

「我曾見證過，海岸邊白鷹賞金獵人決死的衝鋒，那是如同天幕決堤般飛流不止的暴雨。」

「我曾見證過，東皇家無畏的蒸汽騎士，還有那如山巒般屹立不倒的永恆城邦。」

「我曾見證過，西皇家那把永不鏽蝕的銀劍，圓桌騎士們構成了不落陽炎之帝國的疆土。」

「我曾見證過，鐵血那頂漆黑的十字王冠，那位君王曾帶領著優越的日耳曼族，訴說著讓這片大地都為之恐懼的魔族傳說。」

「我曾見證過，東煌百萬名俠客步入江湖，誅殺神明的豐功偉績隨著震天的龍嘯響徹世間。」

「我見證過無數勝利，歌頌過無數榮耀，我也見證過無數失敗，痛苦過無數別離……但我們會一次次站起，一次次踏向前方，不為過去所迷茫！不為傷痛所駐足！」

「在黎明到來之前，總得有人稍微照亮黑暗……希望我的火能照亮前路，讓匍匐而行者起身奔跑！讓黑暗退去！讓希望顯形！」

無數畫面自張言河眼前浮現，那並非張言河自己的記憶，而是儲存在紅蓮劫焰記憶模塊中的影像，自它被打造出來直到現在的經歷。

而此時，紅蓮劫焰的回憶就是張言河的記憶，雙方已經從精神上完全重合。

貿易聯盟長期流傳著一種說法，當舊世界神兵與對應的神兵主能夠做到心神合一時，雙方都會將能力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隨著張言河的吟唱聲，紅蓮劫焰的劍身不斷顫動，彷彿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要從中掙脫，而具現化的結果就是一道道自劍鋒出現的流火，環繞張言河形成一條龍形的同時燒灼空氣發出清亮的龍吟聲。

「希卡貝爾，告訴寒露，我可能會晚回去一段時間，這次我忘帶燒傷葯了。」

張言河最後叮囑了一句話便默默閉上了雙眼，在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張言河的雙瞳內部竟然閃爍著明亮的金色光芒。

「（東煌語）誰知枯池久滯客——」

「（東煌語）曾見江山萬古愁——」

「（東煌語）潛鱗騰翼衝天日——」

「（東煌語）駕取風雲布九州！」

「（東煌語）紅蓮劫焰第一額定功率展開——御劍燎原！」

張言河在每字每句中念出了朗朗乾坤，腳下步法交替間也在話音剛落時踩出了七星扶搖之勢，流火匯成的龍身纏繞其身，龍尾搭在張言河左手劍指一側，龍頭抬在紅蓮劍尖上方。

一瞬間，張言河手中的紅蓮劫焰脫手而去，在空中化作一道紅光衝進了頭頂的黑色雲層。

幾秒后，成千上萬把紅蓮劍自雲層中破雲而出，它們如黑夜中耀眼的星辰，匯成一條遼闊洶湧的赤色劍河匯聚向張言河後背的方向。

覆天蓋地的暴風雨呼嘯著，無邊無際的龍捲風已經開始侵蝕島嶼方舟的一角，但還沒等它越過防禦壁壘，無數爆炸便從它的表面炸開，衝擊力伴隨漫天火光把龍捲風又頂了回去。

每一把紅蓮劍所攜帶的熱量都在刺入暴風壁的時候向周圍劇烈迸發，一時間遮天蔽日的黑色龍捲風無法再前進半步。

遮天蔽日的黑與逐漸蔓延開的紅相互交織，紅蓮劫焰的火焰劍雨像一隻巨大的拳頭狠狠把狂浪怒濤砸退了一步，而暴風則在瞬間又糾纏了上來，雙方形成了勢均力敵。

張言河的神情算不上有多好，正因這招的威力巨大，所以驅動第一額定功率的能量也遠遠超過使用者能夠承受的能量，前幾把劍他還能勉強控住，再往後每一把劍都不可控制地飛向張言河後背。

正常情況下，幾乎是每一把紅蓮劫焰在經過他身體的時候都會或多或少在張言河身上留下一道嚴重灼傷的划痕，最終導致張言河全身嚴重燒傷直到死去，但張言河只要還沒倒下，御劍燎原就不會停止。

「只要我還沒倒下……」

張言河的手臂向前平伸，左手的劍指為紅蓮劍指明了方向，然而他並沒有感受到後續的疼痛，反倒是一聲聲激烈的金屬碰撞聲在提醒張言河有東西為他擋下了背後飛來的利劍。

「金副會長？」

張言河通過身旁飛過的長劍反光看見了背後的藍色利維坦，金正泰正雙手握住熾合金重劍橫在身前，用利維坦機甲的防禦屏障為張言河擋開了偏離軌道的長劍。

「張將軍，全力抵抗風暴，你的背後交給英雄的利維坦吧！」

金正泰這樣說著將藍色利維坦的核心能源全部調配到了面前的防禦屏障上，然而這樣跟站在原地不動硬吃張言河大招沒有區別，很快防禦屏障就發出了咔咔的破裂聲。

「嘭啪！」

屏障在一把把紅蓮劫焰的衝擊下碎裂，金正泰依舊沒有閃開，任憑更多的長劍穿刺在自己的機甲上炸開，面前顯示屏上的紅色警報窗口越來越多。

「副會長！我也來！」

另一名屠獸人沖了上去，在推開藍色利維坦的同時啟動了自己的防禦屏障。

「轟隆！嘭！噼啪！」

電光自白色利維坦的手臂上迸發，在巨大的神兵能量衝擊下，即便是利維坦機甲的外殼也炸裂碎成了無數碎片，熾合金大劍因高溫而扭曲變形幾近融化。

「你讓開！我上！」

又是一位利維坦推開了他堅持不住的夥伴，接替下了他的守護，屠獸人們正在用自己的身體在一次次的接替間守護住張言河的後背。

「張言河！別讓我們的努力白費！把這場暴風撕裂！」

吶喊助威的聲音伴隨著屏障的破裂聲從張言河背後傳來，一時間張言河咬緊了牙。

「我即光明！」

張言河的一聲怒吼，讓他周身又爆出一陣向外擴散的光暈，光芒照耀之處暴風消散，刺骨的冰冷也隨之消失。

鄧志友看見環繞張言河的劍陣又加快了幾分，那些長劍的速度快到連虛影都看不清了，是張言河為了壓過暴風又加大了輸出功率。

「喂，你每次出發前都掰手指，真的有用嗎？」

數年前，年輕的少女坐在自己的機甲肩頭問白衣的劍俠。

「哈哈，有沒有用，從之前的結果來看，我還沒算錯過不是嗎？」

張雨揚收起手，站在世界之牆的頂端望向那邊冉冉升起的太陽。

「那更糟糕了！你算的都是對的萬一是壞結果，那就改變不了了！」

鄧志友從機甲肩頭跳下來，追著張雨揚喊道，而對方也苦笑著回過了頭，風將他的黑髮微微吹起。

「正因如此，我們才要去面對那些不幸，如果我們不去，普通的倖存者就要被那些怪物奪走生命，生離死別……就讓我們吃下吧。」

「說的簡單！就算你再強！你死了也就結束了！沒有人會像你一樣張口保護所有人閉口團結所有人！更不會為了保護每一個倖存者而付出生命！」

「不，絕不會是結束，而是一個新的開始，只要紅蓮劍還在，下一任劍主就會將我的信念延續下去，要是不信，你自己活下去見證吧。」

與張雨揚當年的對話鄧志友還能清晰記得，那是她與對方打的最後一個賭，而後世界之牆崩塌，張雨揚也就再沒有出現，而此時站在方舟島前端直面暴風的張言河正是那最終的答案。

「東煌劍極為高傲，雙方交手不讓敵人先動手三招絕不出鞘……是啊，歷代持劍者都有那個資本。」

鄧志友喃喃道，看著現在一步不退的張言河，她彷彿回到了人類尚未戰敗的防線城市，不如說人類從未戰敗，因為那道光從未散去。

百萬把紅蓮劍在接觸到龍捲風的暴風壁時立刻引爆自身積攢的能量，產生的爆炸和衝擊與高速旋轉的狂風相抵，風壓減弱的同時，黑色的龍捲風顏色開始變淡。

「暴風在顫抖……」

張言河身旁的屠獸人們不可思議地看著龍捲風因為風力的減弱而快速搖晃著龐大的身體，張言河的攻擊不僅讓天災無法接近方舟島半步，而且重創了它！讓它步步後退！

「踏、踏……踏……」

張言河在劍雨中穩步向前，無數紅蓮劍帶著余火飛過他身側，在走到島嶼方舟邊緣的最後一步時，他隨手抓住了背後飛來的最後一把紅蓮劫焰，接著揮劍上揚。

「（東煌語）紅蓮·開天式！」

衝天火柱切開了環繞島嶼方舟的風暴，沒等龍捲風再次癒合，又是一道同樣規模的火柱從天而降。

「（東煌語）紅蓮·闢地式！」

張言河揮劍下劈的第二式徹底擊潰了龍捲風，連同遮天蔽日的黑色雲層一同炸開，露出附近海面上方晴朗的天空，傾盆而下的暴風雨此時化作無數彩色甘霖從天而降。

「淅淅瀝瀝——」

清澈的雨水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七彩光芒，方舟島的居民們從藏身之處走出來，仰面沐浴著清爽的雨水和溫暖的陽光。

「真是奇迹……」

格洛麗亞捂著嘴，剛剛她站在原地也沒有光是驚訝，她的生存輔助儀中留下了張言河本次開啟第一額定功率的視頻記錄。

「成功了……風暴消失了！」

金正泰高聲叫喊道，而剛從機甲鑽出來的屠獸人們在一愣后也發出了鋪天蓋地的歡呼。

風暴散去，雖滿目瘡痍，卻沒有人因此而受傷，方舟島的損失微乎其微，在衛隊的工作下僅僅過了一個上午便恢復了正常運轉。

「所以將軍，我們也該回去了吧？給雪原要塞提交的任務報告我來寫，這次你太冒險了。」

「一筆帶過就好，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沒必要過多誇大其詞。」

晴天下，張言河與希卡貝爾站在島嶼方舟的邊緣眺望海天，此時看著晴朗的天空和那一望無際的海面，一陣清爽的海風吹來，令人心曠神怡。

鄧志友還算慷慨，為了感謝張言河等人在這場深海風暴的付出，她給了四人人手一張的科技會通用白金卡，在這裡能夠享受到與屠獸人相同身份的半價優惠和補助。

商隊的兩人在完成任務后歡天喜地的去花卡上數不清的金額了，而對於兩位雪原將軍來說他們的最終任務還沒有完成。

不過估計也快了，張言河伸出右手在指節上簡單推算了一下，貌似背後的腳步聲就是沖他們來的。

「張將軍，我再次代表科技會以及島嶼方舟的所有居民感謝你在本次風暴行動中的付出。」

張言河聽見背後的鄧志友這樣說道，他眼角的餘光看見金正泰站在一旁的樹下偷笑，能從這位挑剔的會長口中聽到感謝的話可以說是相當不容易，然而接下來張言河所聽到的終於讓他如釋重負。

「以及，作為科技會首腦、島嶼方舟最高統領者，我在此宣布，科技會與島嶼方舟及其附屬勢力將加入人類最終存續戰役，讓我們打響這場萊文市攻略作戰吧！」

「我很榮幸。」

張言河鄭重地點了點頭，他走向這位紅色利維坦的駕駛者，兩人伸出的手牢牢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