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先天下之憂而憂
大魏定武十七年,四月初九,大魏左相顧慎之生辰。
顧慎之,何許人也?
大魏政壇執牛耳者,身在其位,便謀其職,上輔君王,下恤百姓,矜矜業業二十年,期間從未有大差錯。
大魏皇帝陸啓曾感慨道:「朕有顧慎之不死,大魏無以衰!」,由此可見,此人功勞之重。
而今日大魏皇帝陸啓破例休朝一日,只為從大魏寶庫之中挑選一件合乎顧慎之心意的禮物,便知顧慎之在大魏皇帝陸啓心中的地位。
天子將親臨顧府,顧家也不敢閑著,清晨時就開始打掃府邸,傍晚時已然張燈結綵,坐等八方來客。
夕陽西下時,顧家府門打開,四方賓客如潮,都是世家族長和青年俊才,甚至有多年不曾走動的大人物。
顧慎之本就位高權重,深得天子恩寵,蜀王調戲顧清寒后,天下顧及皇室顏面,不曾給顧家一個交代,心中愧疚,必然更加倚重顧慎之,渤海顧家水漲船高,早在預料之中,眾人自然不敢怠慢。
「彭城劉家,獻極品玉如意一把,祝左相福如東海,事事如意。」
「京兆韋家,獻前朝大儒本命器一件,望左相圖開福壽庚星永輝。」
……
出手都是大手筆,讓人望而驚嘆,其交好之心,不言而喻。
獻禮之後,眾人紛紛落座,把酒言歡,今日雖然是左相生辰,那也是親近他人的大好機會,萬不能錯過。
眨眼之間,夕陽西下,夜幕降臨,盞盞燭火燃燒,顧府亮如白晝,不見昏暗之色。
「蜀王到!」
門衛一聲高乎,眾人頓時停下手中動作,屏氣凝神,眼珠轉動,目光陸玄樓和顧慎之身上徘徊。
「他怎麼敢的,真當顧相好說話不成?」
「蜀王跋扈,哪有分寸,哪知輕重?也許是見我等都來了,他就不請自來罷了。」
「唉,陛下雄才大略,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成器的兒子呢?」
「慎言,天家之事,不是我們可以評議的,看戲,看戲就好。」
眾人竊竊私語,陸玄樓調戲顧清寒之事,他們不曾忘記,畢竟聽著就很刺激。
陸玄樓一來,畫風突變,見眾人有幸災樂禍之心,顧慎之心中不悅,可是城府深厚如他,自然不會讓他人看出端倪。
雖然他不喜陸玄樓,但是君臣有別,該有的禮數不能落下,不得不起身迎接陸玄樓。
「老臣參見蜀王殿下。」
顧慎之躬身行禮,陸玄樓急忙山前,扶起顧慎之。
「本王德淺,當不起左相這一拜。」
陸玄樓笑道:「左相壽辰,本王不請自來,還望左相莫要怪罪。」
「殿下言重了,您能參加老朽的壽宴,是老朽的榮信,焉有怪罪之說?」顧慎之回答說道。
兩人有說有笑,似乎全然忘記了陸玄樓調戲顧清寒的事情,眾人不由失望,不過也有心思細膩之人暗自疑惑,今日蜀王行為舉止,滴水不漏,和往日判若兩人,很是奇怪。
「左相壽辰,本王本應該備一份大禮,奈何本王最近有頭緊,實在拿不出什麼像樣的禮物。」
聽到陸玄樓此言,眾人紛紛點頭,這才是他們認識的蜀王啊,果然是爛泥扶不上牆啊。
無視眾人冷眼,陸玄樓自顧自說道:「本王苦思冥想,得了一句話,請左相收下,萬莫推辭。」
陸玄樓從懷中掏出一副字畫,隨手遞給身旁的顧家管家。
「念!」
管家面露難受,蜀王取悅煙花女子的詩詞都是買來的,他能有什麼文采?不由看向顧慎之,詢問他的態度。
顧慎之微微點頭,他也想知道陸玄樓要送他一句什麼話,若是狗屁不通,有辱斯文,那就休怪他翻臉了。他顧慎之屹立朝堂三十年不到,靠的不僅僅是政績功勞,還有無情手段。
察覺到顧慎之氣勢變化,陸玄樓穩如泰山,管家卻是冷汗連連,顫顫巍巍打開字畫,頓時愣住,隨後看向陸玄樓,滿臉不可思議,遲遲沒有出聲。
「念!」
顧慎之只當是陸玄樓胡言亂語,語氣陡然冰冷起來。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後生晚輩陸玄樓贈送大魏左相顧慎之,望左相千秋。」
此言一出,顧府頓時鴉鵲無聲,唯有無數火熱目光落在那副字畫之上。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這哪裡是一副字畫,分明是流傳青史的美名啊,怎麼讓人不羨慕?
若非這是顧府,若非陸玄樓是大魏皇子,恐怕就有人殺人奪寶,將顧慎之的名字改成他的名字,重新書寫,得他個名垂青史!
「蜀王這是要以千古美名與左相化干戈為玉帛啊。」
許久之後,有人悠悠出聲,道破陸玄樓的心思。
顧慎之何等心思,又怎麼會看不出陸玄樓的心思?
生前權勢,身後青名,這是他孜孜以倦追求的東西,如今他位高權重,生前不缺權勢,得先天下一句,死後不缺聲名,可達圓滿之境。
「蜀王的禮物太重,老夫擔不起,還請蜀王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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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你又謙虛了不是。」
兩人推諉半天,顧慎之始終不肯收下,似乎是真心拒絕,這不在陸玄樓的預料之中,一時之間居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哪裡知道,顧慎之求名不假,但他求的是真名,這種交易而來的名聲,顧慎之不屑收入囊中。
眾人也頓時目瞪口呆,竟然捨棄千古美名也不願原諒蜀王,而後心中敬佩油然而生,不為五斗米折腰,不為名利折腰,這才是真性情啊!
「給我吧,給我吧,顧慎之不要,我要!」
然後許多人心中吶喊,顧慎之是真性情,他們不是;顧慎之不肯為名利折腰,他們願意啊!
「當得起,除了朕的左相,放眼大魏,還有誰配的上這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啊?」
就在陸玄樓與顧慎之相持不下的時候,大魏皇帝陸啓走入顧府。
「參見陛下!」
「諸位愛卿不必多禮,今日是左相壽辰,朕不可想喧賓奪主啊!」
眾人起身後,大魏皇帝陸啓便不再理會他們,拉著顧慎之的手落座。
「朕一直在想用什麼話可以彰顯左相的勞苦功高,始終沒有頭緒。但這也怨不得,誰讓你這個老傢伙百般辛苦、千般功勞,那是一兩句話能說的清的啊?」
陸啓指著陸玄樓說道:「今日這逆子替朕送出這句話,也算是辦了一件好事啊!」
陸玄樓送出這句話,顧慎之不接受,可是陸啓送出這句話,顧慎之就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了。
「那臣就厚顏收下了。」
陸啓出面,顧慎之鬆口,搞定這兩人,陸玄樓便知前事成往事,心中的大石頭也算是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