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一片白色虛幻的廣袤世界里。

一個古樸的手環漂浮著，手環上小鈴發出清脆的嗡鳴，如人言語一般。

遠處一個身影飄動，循著鈴音而來。

古樸手環上小鈴滴溜旋轉飛盪，其音悠揚，將飄動的人影引向前去。

不多時，前方虛幻的世界中，一棵參天古樹的輪廓顯現出來。

從遠處望去，這棵古樹如同山嶽，高達千丈，枝條四散延伸，遮天蔽日，樹身斑駁，色如玄鐵，枝葉搖曳交擊，有金石之音鼓盪。

整棵古樹周圍似有一股若隱若現的氣暈包裹著，一股強大的威壓自古樹中心衝擊四方。距離樹身越近，威壓就越大，中心位置的威壓仿若實質，倘若不是樹榦堅如玄鐵，恐怕難以承載如此威壓巨力。

在小鈴引領之下，飄搖的身影停在距古樹數千丈外，只見他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只待鈴音響起才又飄動而行，就如同是扯線木偶。

若識得陸離的人在此，恐怕會驚嘆，這人竟和陸離長得如此相像，不，只能說是長得一模一樣。然而眼前的，不過是陸離的一絲神魂而已。

小鈴飄動鼓盪，輕盈靈動，似有神志，相反，飄搖的陸離神魂，靈動全失，猶如木石。

「嗡」，一股無形威壓自古樹激蕩而來，形成破空之音。

「咣」，眼見就要擊打到陸離神魂之上，小鈴滴溜一轉，霎時擋住了威壓，形成撞擊之聲。

接著，小鈴旋轉速度更快，與古樹上發出的金石交擊之音共振起來，進而融合，逐漸在陸離神魂周圍形成一個真空之地，神魂之上的威壓驟減，小鈴搖蕩，便繼續引導陸離神魂接近古樹中心之地。

有了小鈴的庇護，神魂漸漸來到古樹之下。

只見古樹之下，虯枝亂走交錯，形成一個高台，高台之上，一根根枝條垂直交織而起，在末端形成一個蒼老的人臉，人臉面部細微扭動著，透著詭異氣息。

高台下，小鈴卷著陸離的神魂飄然而上，落在詭異人臉前，在登上高台的瞬間，威壓之感全部消失，陸離的神魂雙眼翕張，顯出迷茫的神情。

「鎮魂子……」，突然，樹枝交錯的蒼老人臉吐出人言，那聲音似洪鐘響徹，迴音不止，「五百年啦，我這無何之鄉，僻陋之地，快被遺忘了吧……」

「樗虛子，你這萬年王八，竟然還未死」，古樸小鈴之上白光閃現，一團虛影幻化而出，顯出一張鬚髮皆白的臉來，開口便回以譏諷之言。

「你這老賊，無事不登三寶殿，到我輪迴樹下，我料你定然有求於我」，虯枝之上的老臉一副得意神情，「今日，你若奉我一聲至上大尊，我或許考慮考慮你的請求。」

「呸，你這個老王八，若我本尊在此，定然與你戰一場，非要斬你十萬根器，搗毀你這洞天世界，將你收為我的靈寵不可」，鎮魂子顯然不忿，一臉傲氣回道。

「哈哈哈，五百年不見，你的口氣見長」，樗虛子面部扭曲，枝條在其上遊走抽動，陰森詭譎，「你今日來此，難道就是來虛張聲勢的嗎？」樗虛子蒼老的眼窩裡精光閃過，掃視一眼陸離的神魂，問道。

「呃……」，鎮魂子語塞，竟不知如何回應。

「今日還真是有求於人」，鎮魂子心想，「但我氣勢不能輸了」，鎮魂子想著，突然靈光咋現，開口道：「我今日來，是想和你打個賭，怎麼樣，你可敢？」

「哦，打賭？怎麼賭？」

「眼前這一縷魂能，

是我剛攝取的，我們就用他來打賭，怎樣？」鎮魂子精明地盯著樗虛子。

「有趣！有趣！這漫長歲月，波瀾不驚，實在太乏味了，難得今日和你賭上一賭，哈哈哈」。樗虛子越說越興奮，聲音不由得顫抖了幾分，「怎麼個賭法，別賣關子啦，我快等不及了」。樗虛子的聲音都尖銳起來，格外刺耳。

「哼，你不必心急」。鎮魂子陰惻一笑，說道，「復生這個魂靈，不出五百年，他便能成就人仙實力？」鎮魂子捻著鬍子，側眼望向樗虛子。

樗虛子一副玩味的表情，空洞的眼窩裡深不可察，蒼老的臉上枝條扭曲抽動。

「你這老賊打的什麼算盤？」，樗虛子靜默幾息后，空洞的眼窩越發幽深，似乎早已透過輪迴，看穿了鎮魂子的意圖一樣。

鎮魂子不緊不慢，開口道：「怎麼？不敢嗎？」

「鎮魂子，你不用激我，既然你不怕沾上因果，那麼我又有何不敢的！那麼賭注是什麼？」樗虛子的聲音越發詭異。

「你這方世界蘊涵萬古輪迴道韻，若是我贏了睹約，只需貢獻一枚上等輪迴果」，鎮魂子說著看向古樹之上，古樹枝葉間似有精光閃動，夾雜風雷之音。

「哼，你僅僅圖謀一枚輪迴果？」，樗虛子嘴角微動，笑容有些耐人尋味，「也罷，若我贏了睹約，我也不為難你，我只需要你奉上一枚鎮魂鈴。若能將你的七十二個鎮魂鈴贏來一個，掛在我這輪迴樹上，每日與我作伴，這也是一樁痛快之事，哈哈哈」，樗虛子興奮大笑。

「你這老鬼真令人厭惡」，鎮魂子依舊捻著鬍子道。

「我這方天地自成規則，將他復生於我這方天地里，可以避免牽引天地道則，免受天地規則制裁，最是安全，你看如何？」樗虛子問道。

「你這老鬼玩不起啊，復生於你的道則天地內，明擺著利於你作弊操縱，這公平嗎？」，鎮魂子厲呼道。

「好，既然如此，我就費點力，將他隨機轉入三千人間界中。只是這三千人間界情況各不相同，有的界域中，靈能充裕，修行起來事半功倍，有的界域早已枯竭衰落，恐怕萬年也不見得有進展，你看如何？」樗虛子道。

「這……」，鎮魂子心神遲疑，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當即點頭同意。

「雖然要承擔一些風險，不過我真是迫不及待了呢，小子，能輪迴到哪一界，就看你的造化了」，樗虛子說著，催動如鐵鞭般的樹須，捲起陸離的神魂向樹身猛然一甩，只見樹身上泛起如水般的波紋，只一瞬陸離的神魂便被吞沒無影。

輪迴樹內，三千人間界的入口已被打開，布滿八方空間，每一界的入口處都罡風陣陣，陸離的神魂依舊眼睛翕合，飄動在各個入口之外，久久不能進入，如此遊盪了良久，鎮魂子和樗虛子都已無耐心等待下去。

「老鬼，你這轉世輪迴的破樹是怎麼回事？」鎮魂子譏諷道。

「這小子魂能太弱，不能自行進入輪迴通道，若是強行進入，怕是會被靈能罡風絞殺磨滅，若是我強行干預，怕是會引動劫罰」，樗虛子幽幽說道，沉默數息后，才接著說道：「罷了，這個因果已經沾上，讓我好事做到底」，說罷，他抽動樹須，發出一道白光，直接在虛空破開一個口子，將陸離神魂推了進去。

就在陸離神魂進入虛空裂縫之時，驀地一聲驚雷炸響，輪迴樹正上方空間壁壘破碎開來，一道赤色神雷劈向巨大的樹身，眼見就要落在輪迴樹上，這時一層似有似無的光幕閃動，將輪迴樹圍護在裡面。

只見赤色神雷一觸到光幕，頓時以交擊處為中心，炸裂出恐怖的音爆，引得這方世界劇烈晃動起來。許久，震動停止，天地恢復平靜，赤色神雷消弭不見。

與此同時，陸離的神魂在虛空裂縫中睜開了迷茫的眼睛，然後這眼睛越發清明起來，他只感覺身子不停往下墜落，而掃視四周時，滿目星河閃動，他隨手一抓，一顆暗淡的光點便被抓在手裡。

然而下一刻，那光點化作一張蒼白稚嫩的臉，如同虛幻的光影，扭曲閃動，發出猙獰的咆哮，朝他撕咬而來。

陸離被撕咬得痛苦哀嚎，當即咬還回去……

……

鎮魂子怒目看向樗虛子，「你個老鬼，剛才不是施展輪迴之術，而是轉生注魂之術。而且此子復生的界域，乃是墟靈界吧，你是故意為之！」

「輪迴之術要沾大因果，轉生注魂術嘛，倒是比較適合。此刻那個小子的命魂，應該佔據了一個凡人的軀體了，或者是被那具軀體的主魂磨滅了吧」，樗虛子說著，在輪迴樹上打開了一道光幕。

光幕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

鎮魂子緊盯光幕，嘴角微微咧開，「這個小子……」

「哎呀，憑藉微弱的魂能，竟然磨滅了軀體的主魂，有點意思啊，看來遊戲要繼續了」，樗虛子露出期待之色。

鎮魂子打量了光幕中的少年一會，才轉向樗虛子道：「老鬼，雖然你不地道，使用了轉生注魂術，而且令他轉生到墟靈界域，但是，睹約依舊，就等五百年後一看結果」。

「好，你我不得直接干預此子，若有違背，另一方直接勝出。另外，如今這墟靈界要成就人仙實力，難比登天，我大發善心，若這小子能達真人實力，你便勝出。」樗虛子說道。

「一言為定！」鎮魂子求之不得，當即回道。

「五百年後，到我輪迴樹下，憑藉輪迴之眼，此子一生的際遇都將一一呈現。不過，依我看，他在百年內就會老死，我提前勝出」，樗虛子慢慢道。

「未必，日後自會見分曉！」

鎮魂子說著，隨即小鈴轉動，一陣空間波動后，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