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葉綣睡了很長的一覺。

葉綣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安穩的覺了，隨著時間的增長，他的精神海問題越來越嚴重，他又買不起昂貴的舒緩藥劑，再怎麼痛苦也只能靠自己硬扛，每一個早上都比入睡前更加疲憊的狀態，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然而今天卻不一樣。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饜足。

清早的陽光敞亮又不刺目，柔和地灑在身上，葉綣伸了個懶腰，活像是一隻吃飽的貓。

葉綣記不得自己上一次這樣舒適且清醒地醒來是在什麼時候，或許……是在幼崽期？

所有的疲憊都消失不見，就連蟲核都變得光彩熠熠，全身上下彷彿重獲新生。

今天……這是怎麼了？

葉綣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狀態會這麼好。

睡的地方是沙發，睡前沒用舒緩劑，甚至脖子上還掛著限制能力的項圈，進一步加重了精神力的負擔……

葉綣皺起好看的眉頭。

好奇怪，他不明白。

「醒了？睡得好嗎？」

司焰廚房裡出來，正好就看見葉綣頂著亂糟糟的頭髮，目光囧囧地對著空氣發獃，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不太聰明的樣子。

確實當得起笨蛋美人。

葉綣也看見了司焰，敬畏的本能讓他下意識想要低頭或是下跪，但是過於清醒的意識讓他的記憶迅速回籠，想起昨天應下的承諾，於是他硬生生地把動作給止住了。

「雄主早上好，我……睡得很好。」

見到司焰的瞬間，葉綣的心思突然活絡了一下。

他對自己的狀態之所以這麼好的原因，有了一個猜測——

或許是雄主給他帶來了一夜好夢。

葉綣並沒有往司焰幹了什麼的方向去想，什麼司焰大半夜的不睡覺給他做了精神力疏導這種事……再給葉綣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猜。

葉綣想的是，有可能是司焰的存在本身，緩解了他的精神海狂躁。

舒緩劑不就是使用雄蟲的血液製作而成的嗎？

擁有雄主的雌蟲可以減少使用舒緩劑的說法葉綣確實聽說過，不過葉綣沒有細究過其中的原因。

現在，葉綣明白了。

他理解了一切。

一定是因為有雄主在，他才度過了一個不被精神力折磨的平安夜。

葉綣細細品味著這難得的一次正常睡眠帶給他的舒適感，對於雌蟲要費盡心力、想盡辦法地討雄蟲的歡心這件事，有了全新的、更深層的理解。

擁有雄主這件事，居然能有……這麼好。

如果他不是雌奴就好了，哪怕只是雌侍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獨佔雄主一整晚，也就能擁有更多個這樣美好的早晨了。

等等，他在想什麼！

葉綣驚覺自己產生了不該有的想法，趕緊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太荒謬了，他居然敢奢望雌侍的位置，還，還妄想獨佔雄主……

他能被司焰收為雌奴，是因為他犯了罪。

成為雌奴是為了贖罪，不是讓他來享受的。

只不過是出現了意外，才讓他得到了些福利而已。

本就不是屬於他的東西，他居然還敢奢望更多。

像是司焰這樣少見的雄蟲，在成年之前就會成為雌蟲們追捧的對象，雌君也好，雌侍也好，甚至是雌奴也好，都輪不上他這種卑微的蟲。

更何況司焰也早就和他說了，他們的關係只會存在三個月。

原本葉綣只是畏懼著抽取蟲核后的死亡，但是在感受到這樣一個清醒到極致的早晨后，葉綣不僅畏懼死亡，還畏懼被司焰拋棄。

其實也沒什麼差別，都是同一件事……

葉綣難過地想。

司焰說：「早上好，去洗把臉吧，早飯我做好了，一起吃點？」

葉綣顯示乖巧地點點頭，隨後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雄主……您說什麼？」

「我說去洗把臉吧。」

「不，是後半句。」

「一起吃早飯嗎？」

葉綣大驚失色，一下子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毯子被隨手捏成一團扔到一邊，他三步並兩步來到司焰身旁，驚恐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司焰身上巡視。

司焰不躲不閃，大大方方地讓他看，就是覺得有點好笑：

「幹嘛啊，我就是做了頓早飯，又不是殺了蟲，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葉綣的臉都白了，看了半天，確保司焰還全須全尾的，這才說道：「廚房這麼危險的地方，雄主您怎麼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進去呢？」

司焰一攤手，無奈道：「不知道是誰睡得那麼香，叫都叫不醒。」

葉綣：「！！！」

他居然會犯這麼大的錯誤！

司焰見葉綣臉色不對，警惕道：「你不會又要跪了吧，我就是開個玩笑，沒打算因為這事罰你。」

「我，我答應了雄主不會下跪，我不會食言。」葉綣捏著脖子上的項圈，悶悶道：「雄主下次想要叫醒我，可以……」

不跪就好，孺子可教。

司焰滿意地打斷他的話：「行了不聊了，好不容易做好的面要糊了，快洗把臉來吃，快去快去。」

「可是下次……」

葉綣還想說點什麼。

但是司焰完全不給他機會，板起臉來嚇他：「快——去——」

葉綣果然被嚇住，乖乖地閉上嘴去洗漱。

……

利用冰箱里現有的食材，司焰做了兩碗清骨湯麵。

說到食材，司焰發現葉綣的冰箱里有的食材還挺多的，多且雜，各種部位的肉到骨頭到內臟，蔬菜也有不少種類，塞滿了雙開門的大冰箱。

並且每一樣食材都經過了簡單的處理，切成小塊裝在大小不同的盒子里，蔬菜則是用保鮮膜包好了根部，整整齊齊地堆放在專門放置果蔬的抽屜里。

這些食材使用起來都非常方便，減少了司焰很多麻煩。

冰箱最最下層的抽屜里，放著滿滿的營養劑，這玩意司焰太熟悉了，以便攜易存和極度難吃聞名星際，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司焰是絕對不會去碰的。

不過有一說一，如果是葉綣做飯的水平，司焰覺得還不如吃營養劑，起碼吃起來簡單，一管頂一天。

一大清早的司焰不想吃得太油膩，不過他昨天晚上這頓飯等於沒吃，餓著肚子睡了一晚上，得從早飯上補回來一點才行。

於是司焰用碎骨頭熬了湯，下了兩碗簡簡單單的骨湯麵，煎了兩個金黃的溏心蛋卧在最上面，最後再撒上新鮮的蔥花。

色香俱全，足夠令人食指大動。

葉綣家裡不僅冰箱大食材全，烹飪道具也非常充沛，從星際時代常見的傻瓜烹飪鍋到樸素的燉鍋一應俱全，大大節約了司焰熬制骨湯的時間。

這樣充沛的條件，配上葉綣那完全無法與他的刀功匹配的料理水平——

簡直是暴殄天物。

司焰簡直要嘆氣了。

坐上餐桌的時候，葉綣還在想，司焰是真的很不一樣，和他知道的所有雄蟲，哪怕是論壇里其他雌蟲描述的雄蟲，都不一樣。

這樣好的司焰，一進亞成年期就會被搶瘋了……

到時候，又會是哪一隻雌蟲陪伴他在他身邊呢？

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直到他把一筷子麵條送進口中為止。

從昨天開始直到現在，葉綣感受到的所有的驚訝總和，都沒有從這一口麵條中感受到的驚訝來得大。

這也，這也太……

葉綣甚至難以找到一種形容詞，來形容這極致的美味。

筋道的麵條粘著鮮美的湯汁，被滑嫩的溏心蛋液裹著，像是一束煙花在口腔中炸開，刺激味蕾的同時讓大腦分泌了大量的多巴胺，眼前掠過了從未見過的風景，有那麼一瞬間葉綣甚至以為自己上了天堂。

而且他完全感受不到由於食材污染導致的精神痛楚，本就因為睡了一覺而感到舒適的精神力感到更加輕鬆，彷彿注射一支高級的精神力舒緩劑。

這樣完美的食物，是真實存在的嗎？

葉綣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往嘴裡輸送麵條的動作，直到一碗面全部吃完，連湯都喝得乾乾淨淨，他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司焰滿意地看著葉綣的表現，打消了最後的擔心。

之前他還想過蟲族的味覺有可能和人類不一樣，說不定他以為的美食在葉綣看來是非常難吃的東西，就和他吃葉綣做的飯時感受到的那樣。

還好，看來是他想多了，大家的味覺都是一樣的。

只是——

既然葉綣的味覺是正常的，那他自己也應該覺得自己做的飯很難吃才對，昨天晚上那頓飯，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吃完的？

司焰實在是太好奇了，忍不住把一個稱得上是在調戲的問題問出了口：

「你覺得……我和你做的飯，哪一個更好吃？」

葉綣全身都僵硬了，一張漂亮的臉蛋憋得通紅，簡直要汪的一聲哭出來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料理水平不高，但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麼多年也磕磕絆絆地過來了，昨天晚上……他還以為雄主對他的水準還挺滿意的呢，沒想到都是假象，雄主自己就是料理大師！

這也太離譜了吧！

葉綣覺得自己的常識都被顛覆了。

蟲星百分之九十九的雄蟲連個火都不會點，菜刀的哪一邊開了鋒都不知道，別說做飯了，切個水果都上不了手，要靠雌蟲最細心照顧仔細呵護才能勉強存活。

為什麼到了司焰這裡，這些常識都不能用了？

葉綣囁嚅著，結結巴巴了半天，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雄主，您的水平太高了，您……我……」

司焰抱著玩味的心態欣賞了一會兒害羞的小美人。

他並沒有欺負人的愛好，就是單純的對葉綣這樣一個神顏美人的各種表現都感到很新奇而已。

同樣是哭笑怒愁，普通人和美人做出來，那是完全不同的。

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在葉綣身上得到了最好的體現。

「好了，我沒怪你做的飯不好吃，每隻蟲都會有擅長的事和不擅長的事，既然我們都覺得是我做飯比較好吃，以後我負責做飯，你負責洗碗，分工明確，合作共贏，怎麼樣？」

葉綣還能說什麼，葉綣只能點頭同意，只是還有些不放心：「可是雄主，廚房裡有很多危險的器具，您一個人……」

司焰翻了個白眼。

廚房裡還能有危險的器具，是什麼，菜刀還是煮鍋？

「行吧，如果你非要堅持，下次我做飯的時候你就待在旁邊看著，萬一有什麼危險你即時救我一命，這樣總行了吧？」

葉綣認真又乖巧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