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紀無聲道:「師兄,還望三思,凡事皆可變通,不必拘泥於教條,我堂堂正道七大派,拜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為盟主,怕要惹世人恥笑。」
他是地無殿的首座,年近二百,看上去不過五六十歲,身材瘦削,窄條臉,膚色偏黑,一雙小眼炯炯有神,高顴骨,鷹鉤鼻,眉宇之間頗顯霸氣。
玉煙真人道:「若我們言而無信,那才會讓天下人笑掉大牙,還如何在世間立足?」
易錦繡道:「我以為無聲師兄說得極是,那孩子乳臭未乾,心智不全,何德何能統領七大正派?當今魔道猖獗,將天下興亡託付於一個孩子之手,也太過兒戲了吧。」
他是天靜殿的首座,也有一百多歲,面相則比袁闊還要年輕,身材略胖,頭髮黑亮,留著一撮漂亮的小鬍子,顯得極有風度。
玉煙真人略微不悅地道:「何德何能?拯救蒼生之德,手刃魔頭之能!」
易錦繡沉吟道:「或許我們可以折中一下,讓那孩子先投入我門下,精修藝業,待其長大成人,再考慮讓他當此大任也不遲。」
眾人道:「此舉甚好!」
玉煙真人道:「正派發出的懸賞令可有如此聲明?你們不要再說了,我意已決!掌門也好,盟主也罷,不過是些浮名虛利,行道不拘一格,我等務須傾心竭力,勿要藏私,輔佐新掌門除妖伏魔,成就大業才是。」
幾人不敢再爭辯,同時道:「是!」
玉煙真人望了望宋於心和胡改邪,哼了一聲,道:「可惜我門中人本領低微,教那孩子丟失,至今生死未卜,若他有個好歹,天下人還以為是我不肯退位讓賢,故意生此一事。」
宋胡二人揖禮道:「是我等無能,請掌門師叔責罰!」
做為二人的師父,袁闊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欠欠身道:「仁為殿本是四殿之中最弱的一支,老六和老七又是我座下最不成器的兩個,此番下山,原只是發那懸賞令的,順便歷練歷練,沒想到生出這許多事,始料未及,所以才有了差池,是我安排欠妥,我自領面壁三年的處罰,望師兄恩准。」
玉煙真人擺擺手道:「罷了罷了,若天道不仁,讓那孩子遭了魔道中人的毒手,我一死以證清白便是。目今的當務之急是,找到那孩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天下人不負我,我更不能負了天下人。」
易錦繡道:「師兄莫要憂慮過甚,我等這便帶人下山尋找。」
這時,從敞開著的殿門口匆匆走進兩個人來,一個大人,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背上背著劍,手中提著一把板斧。
大人是守山門的弟子,向眾人施禮道:「各位師長,弟子……」
話未說完,胡改邪叫出聲來:「小兄弟你來了!」
那孩子正是任自飛,他在山下的岩石上睡了一覺,醒來時天已大亮,不敢耽擱,便匆匆地趕到喜鵲山的山門,向守衛在那裡的人通報了姓名,便被帶到道清殿來。
宋胡二人喜不自勝,急忙起身過去,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問道:「你是如何逃脫水神和金神的魔抓的?」
任自飛撒了個謊道:「他們並未追上我。」
眾人大奇,似有不信。
宋於心道:「那你怎地此時才到?」
任自飛支吾道:「我迷了路,在野外睡了一夜,一早向路人打聽,這才尋了過來。」
玉煙真人噔噔噔大踏步過來,打量了半天任自飛,仰天長嘆道:「天佑我正道啊!」
任自飛完好無損地回來,喜鵲山上一片歡騰。
黎原生和普超英聽到消息,急匆匆地跑到道清殿,結拜三兄弟相見了,分外親熱,黎原生拉住任自飛的手絮絮叨叨地問這問那,普超英卻只是憨憨地笑著。
分別了兩年,任自飛除了個頭長高一點以外,基本上沒什麼大變化,還是那般樸素平庸,目光慵懶,幼稚中帶著幾許憂鬱,黎普二人卻變化極大,皆穿著乾淨整齊的黑色道袍,領口和袖口翻出潔白鮮亮的裡衣,黑白分明,顯得精氣神十足。
黎原生一雙大眼睛活潑靈動,帶著幾分英氣;普超英一雙小眼睛智慧成熟,卻有幾分仙氣。
任自飛雙手捧著那把板斧,向黎原生道:「大哥,你走時送我一把鐵劍,我無以回贈,便將這把我砍柴用的板斧送給你吧,上面刻了我的名字,沒刻好,任字刻錯了,是宋師兄用他的寶劍重新刻過。」
黎原生接過板斧,道:「不錯不錯,二弟有心了!」
言下頗為開心。
三人嘰嘰喳喳,嘻嘻哈哈,「大哥、二弟、三弟」的叫,旁若無人。
玉煙真人咳嗽了一聲,威嚴地道:「既入我門,便須摒棄江湖之氣,喜鵲山上只有同門師兄弟,沒有結拜兄弟,莫要亂了我道家法規!」
任自飛雖然從小聽慣了喝罵,但這種中氣充沛,聲震屋宇的說話聲還是頭一次聽到,嚇得渾身一哆嗦,呆在那裡。
黎原生拍拍他的肩膀,向玉煙真人施禮道:「弟子遵命!」
玉煙真人臉色微沉,但誰也看出他並非真的生氣,聽得他道:「原生,你和超英帶自飛山上到處看看,熟悉熟悉環境,我等還有要事相商。」
黎原生應了一聲「是」,便手提板斧,和普超英、任自飛出了道清殿。
玉煙真人通過敞開的殿門,望著三人的背影在山路上消失,臉上的肌肉鬆弛了下來,現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捻捻鬍鬚道:「這孩子平安歸來,我喜鵲門便可向天下人有個交代了,而今之計,是要儘快知會其他六派,讓他們派相關人等來喜鵲山一趟,一來新盟主繼任,宣告天下,各派須有個見證,二來共商對付魔道的大計。」
眾人道:「我等便去安排!」
玉煙真人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袁闊的臉上,道:「袁師弟,自飛便由你來帶吧,他和你座下的於心和改邪相熟,也好有個照應。」
袁闊一怔,看看眾人,道:「不是我怕辛苦,只是自飛既然將要出任我派掌門和正道的盟主,道法低了自然不行,我這個墊底王,怕誤人子弟。」
玉煙真人道:「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四殿的首座,雖然你排在最末,但基礎卻比他人紮實,自飛雖然已學會飛行術,但我適才觀他,基礎尚為薄弱,需要假以時日築其根本,將來才有大建樹。」
袁闊拱手道:「是!」
易錦繡笑道:「袁師弟,你這回可是盟主之師了,以後可要多多提攜我等才是!」
紀無聲附和道:「是啊是啊,我這便打包一份厚禮給你送去,莫要將我拒之門外啊!」
袁闊擺擺袖子,道:「去去,別尋我開心!」
宋於心拱手道:「掌門師叔,弟子尚有兩事待要稟報。」
玉煙真人道:「何事?但說無妨。」
宋於心臉有悲戚之色,道:「一件是,神魁隔空拔起神仙驛的石牌坊砸死了五七個人,其中便有黎師弟的父親黎德馨大叔,此事是否要與黎師弟說知?」
眾人一驚,玉煙真人也僵在那裡,半天才道:「人死不能復生,原生年幼,恐知之傷心過度,於修行有害,所以暫時不要了吧。」
宋於心道:「是!另一件是,弟子臨行前,神仙驛的顧村長一再央求,讓我們設法找到石匠師傅邱留的後人,取得牌坊建造圖的副本,以使神仙驛恢復往日之繁華,重塑我正道威名。」
玉煙真人道:「此事他不說,我也會竭力去辦的。」看向易錦繡,「易師弟,你著兩個可靠弟子,先去神仙驛,代原生祭拜一下他父親,做場往生法事,之後去各處尋訪石匠師傅邱留的後人,現在魔道肆虐,一定要百般小心。」
易錦繡道:「是!」
黎原生和普超英帶著任自飛一邊觀賞山景,一邊說著話,基本是黎原生在講,普超英附和或補充,任自飛在聽。
每到一處,黎原生便向任自飛介紹一下此處的名稱和用途。
三人沿著一條林間石徑走到一處懸崖邊,只見幾十丈之遠的對面崖壁上,一道銀練似的瀑布飛流直下,水聲轟隆,霧靄升騰,而一座窄窄的石橋從這頭橫跨到那頭,直插入瀑布之中。
任自飛贊道:「真箇是巧奪天工!」
黎原生道:「這橋便是有名的鵲橋。」
任自飛一怔,道:「鵲橋?便是每逢七月初七,牛郎織女相會的那座鵲橋嗎?」
黎原生道:「是不是那座鵲橋我不清楚,但每逢七夕那天,便會有成千上萬隻喜鵲飛來此處,遮天蔽日地盤旋在鵲橋上空,終日不散,喜鵲山便因此得名。」
任自飛哦了一聲,忽地想起了許清涯,不知何日才能與她相見,一時頗多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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