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枊上風道:「我的意思就是要滅掉蜻玉宮,也沒給她另派差事,是她假傳命令,這孩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害得我在魔道眾人面前很沒面子,都道我吃妖湖的人貪生怕死呢。」
南龍妃道:「那用不用現在去滅了她們?」
枊上風道:「不用了,如此也好,我魔道數十萬之眾,為何要俯首聽命於那個騷娘們兒。」
說著不由面色一紅,四位龍妃趕忙低頭遮掩。
吃妖湖中全是女流,無一個男子,從不婚嫁,口罵千影夫人為「騷娘們兒」的枊上風,卻於十六年前生了個女兒,所以「騷」之一字,本是她的忌諱,今日卻出自她口,多少有點自打其臉。
枊上風喝了口茶水,道:「沒事了,你們去吧!」
四位龍妃應聲「是」,轉身走了。
枊上風摸摸發燙的臉頰,片刻后,眼中又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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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五年,魔道沒再騷擾正道,正道各派加緊練功,穩固基礎,復興門派。
任自飛跟隨師父袁闊每日起早貪黑地刻苦修練,雖然極為用心,貪的時間也比別人多,卻進步甚微。
喜鵲山的諸位師長沒看走眼,任自飛除了天生具備一身高超的飛行術外,再無所長。
袁闊對此大是頭疼,可是儘管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讓這個掌門徒弟提升得快一點。
玉煙真人根據任自飛的體質,專門為他精鍊了若干丹藥,也沒收到什麼效果。
其實那些丹藥,任自飛一粒也沒吃,他盡數保存在瓶中,等著將來回神仙驛時,送給爺爺。
光陰荏苒,一晃五年匆匆而過,任自飛已從那個瘦弱的孩子長成一個壯實的大小伙了。
他的長相中規中矩,用「周正」二字來形容最恰當不過,放在人群中頗不顯眼,不像黎原生那般妖嬈漂亮,霸氣外露;也不像普超英那般器宇軒昂,仙氣十足。
黎普二人的修為也比任自飛要高出許多,黎原生擅長進攻,普超英擅長防守,而任自飛唯一擅長的只是飛行,便連師長們也不及他,門中弟子戲言,那是「逃跑之術」。
玉煙真人提起黎普二人時,每每眉飛色舞,神采飛揚;而提起任自飛時,則往往是唉聲嘆氣,搖頭苦笑。
做為掌門人,任自飛每日早晨須隨著袁闊去道清殿參加玉煙真人主持的「每日早晤」,無非是講講天下大勢,和門中的一些事體,要各位首座約束弟子刻苦修行云云,三言兩語便散。
一個春日的早晤,玉煙真人道:「今日有兩事要議,一是年底通天島就要降臨大陸,而石匠邱留的後人至今沒有找到,派出的兩名弟子,湯木和梁儀麟,前去尋訪,至今音信全無,不知牌坊不在,通天島還會不會如期降臨,實為憂慮。」
紀無聲道:「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年輕弟子貪玩,凡事不儘力,不如我親自下山尋訪一遭吧。」
玉煙真人道:「且聽我說,再過三月,便要舉行十年一屆的比武大會了,屆時七派齊聚我門,各殿務要做好接洽事宜,休教天下英雄笑我慢客失禮。」
眾人道:「這是自然,師兄放心。」
玉煙真人道:「如今正道各派高手凋零,故此次比武,我看就不用限定人數了,除去一般弟子,余者皆自願報名,也不用限定級別規矩,同輩之間可比,不同輩之間也能較個高下,百花齊放,能者居上,你們看如何?」
袁闊自嘲道:「我沒意見,反正我們仁為殿,師父墊底,徒弟也墊底,只是我若敗在弟子輩手中,那就沒法看了。」
易紀二人大笑。
玉煙真人嘆息一聲,道:「此一時彼一時,西沙大漠一戰,三殿的弟子折損大半,獨你仁為殿全員保全,到時候是個什麼情況,實難預料。」
眾人皆黯然傷神。
易錦繡道:「如此也可,只是晚輩對長輩存有敬畏之心,怕不肯出全力,如此便檢驗不出弟子們的真才實學了。」
紀無聲附和道:「我亦有此慮,倘若有個高手弟子一上場便遇著了一個高手前輩,直接淘汰出局,豈不可惜?」
玉煙真人道:「我早想到了這一層,我們可以讓長輩們先決出前五名,再讓晚輩們決出前五名,最後長輩和晚輩對戰,便無此弊了。」
眾人道:「如此甚好。」
玉煙真人道:「等比武結束,弟子輩中的前五名一齊下山,分赴各處,去尋訪邱留的後人。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魔道始終按兵不動,我總感覺留有後手,所以我們這些老玩意兒,最好還是不要輕離本部,以免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眾人稱是,各自回殿督促弟子練功。
比武之日臨近,喜鵲門的眾弟子個個抖擻起精神,早晚練功,任自飛反倒有些心懶了,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怎麼練,都不可能取勝任何一人,仁為殿是喜鵲門的墊底王,自己則是全天下的墊底王,師父也似乎對他放棄了,不怎麼管他。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一練功時,就覺得師兄們在偷偷取笑他,他便飛下深谷,一個人在那裡練功,沒人打擾,也沒人督促,更沒人陪練,便有些三心二意,稍感累些,就坐地歇息,望著天空發獃,一坐便是大半天。
這日,他正對空發獃,忽見一輪白日中間,似有人影飄來,便似從太陽之中飛出來的一般,揉揉眼睛細看,果然是個白衣女子。
吃了一驚,忽然想到爺爺說過,通天島每次降臨時,便是從太陽之中而來,莫非她是仙子?
忽然又想到,自己和千影夫人曾有五年之約,她助他登上通天島,然後殺他報仇,難道她真有通天法力,竟能指使得動天上的仙子?
那麼,即使自己上了天,也難逃她的手掌心,他不由害怕起來。
隨著距離拉近,人影越來越大,只見衣袂飄飄,如風似霧,在雲彩中間忽隱忽現,任自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轉眼間,那白影已突破雲層,裊裊娜娜地降到谷底來,在任自飛面前幾步處站定,臉上蒙著白紗,一雙大眼睛中似含著笑意。
任自飛聳聳喉結,問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笑道:「怎麼了小樵夫,認不出來了嗎?」
聲若泉水叮咚,清脆悅耳,任自飛一陣怦然心動,叫道:「是清涯姐姐……」
一時激動得不知所措,眼眶一熱,差點流下淚來。
那女子扯掉面紗,正是許清涯,一如五年前的樣子,清麗脫俗,臉上笑顏如花,她幾步跑過來,拉住任自飛的手,道:「你完全長成大人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任自飛只顧憨笑,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許清涯道:「我不敢到山上找你,怕被你的師兄弟們發現,便在這一帶遊盪,誰知竟看到了你。」
任自飛更是激動,聽她的話音,這次是專程來找他的。
許清涯道:「我又失言了,不過這次是有急事,我不得不來見你。」
任自飛道:「什麼急事?」
許清涯道:「咱們找個地方坐下說話。」
兩人在崖邊的一塊岩石上坐下,許清涯問:「你這幾年過得怎麼樣?」
任自飛便將這五年間發生的事,撿重要的說了一些,問道:「你呢?」
許清涯道:「五年前,我從家裡出來,本想好好地遊玩一番,可是走遍四面八方,皆是滿目瘡痍,隨處可見死屍白骨堆積成山,實在沒個好玩的去處,和你在喜鵲山下分別後,我便回了家。不久后,我娘給我派了一件差事,我又出來繞了一遭,卻沒替她辦事,晃蕩了幾日便回去了。」
任自飛問:「你為什麼不替你娘辦事?」
許清涯道:「不想辦,我的腿腳在我的身上,由不得別人。」
任自飛道:「她讓你辦一件什麼事?」
許清涯道:「你這麼婆婆媽媽地幹什麼?快說說你這五年練得怎麼樣了?」
提起這個,任自飛便不由沮喪起來,把自己的修行情況說了一遍,道:「我是天下第一笨,縱然上了喜鵲山,也終究成不了仙。」
許清涯道:「你能在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學會飛行術,便足見你不笨,只是他們教得不得其法,聖人云,有教無類,因材施教,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那套老方法的,我爹說,看上去越是笨的人,資質其實越好,只是常人不易發現罷了,正因為他笨,不能面面俱到,樣樣精通,所以才能全身心投入修行。」
任自飛奇道:「你爹不是過世了嗎?」
許清涯道:「是我娘轉述他的話,我幼年時也很笨,我娘稍加調整教授之法,我便一通百通,學什麼都快。」
任自飛道:「如何調整?」
許清涯道:「在我娘的指導下,我先是訓練聽覺,后訓練視覺,再后是嗅覺、味覺、觸覺,至五覺激活,學別的便容易多了。」
任自飛問:「如何訓練?」
許清涯道:「其實很簡單,就拿訓練聽覺來說吧,我坐在那裡,用心去聽周邊的動靜,一坐便是一天,起先我只能聽到耳邊的嘈雜,慢慢地便能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音,比如花開花謝,萬物生長之聲,後來甚至能聽到自己的氣息之聲,心跳之聲,血液流動之聲,那時渾然忘我,平時學不會的一些東西,瞬間便開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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