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任自飛側耳細聽,耳中只有瀑布的轟隆聲,再什麼也聽不到。
許清涯笑道:「慢慢來,要持之以恆地訓練才行,豈能一蹴而就?你無事時,便可在這裡靜坐,看看自己能聽到、看到、嗅到些什麼,很有意思,日日不同,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耐性和悟性了。我爹說,凡人生來便具備神仙之體,只要找到關節,一點便通。」
任自飛哦了一聲,忽然想到一事,道:「清涯姐姐,你年紀輕輕便修出了寶囊,為何我的師兄們卻沒修出來?便連師父和師叔們也好像沒有寶囊。」
許清涯哈哈大笑起來,笑畢說道:「你好有意思啊,可笑死我了,只有女子才能修出寶囊,可容納萬物,男子卻不行。」
任自飛不解,問道:「這是為何?我也好想有自己的寶囊。」
許清涯好不容易止住笑,聽到這一句,又笑了開來,道:「我也不知道為何,男女有別吧。」
說著臉上飄過一朵紅雲,讓她的容顏顯得更加嬌美。
任自飛道:「既然寶囊可以容納萬物,那豈不是可以帶著房子四處遊玩,也不用露宿荒野,或者花錢住店了。」
許清涯道:「雖然可容萬物,看似無形,卻分量還在,只要你能背得動,也不是不可。聽我娘說,以前有個修行的女子,路經一個村莊時,因山洪暴發,全村百姓逃跑不及,淹死者眾,這個女子便將餘下的近百名百姓收入自己的寶囊之中,飛離洪水,百姓們得救了,她卻累死了。百姓們厚葬了她,卻不知她姓名,只在墓碑上刻了『天下之母』四字。可我遍游天涯海角,也未能找到此碑,想來只是傳說而已。」
任自飛聽得心馳神往,道:「這才是修行者該乾的事,可惜我不是女子。」
許清涯道:「那你便努力成為『天下之父』吧。」
任自飛嘆道:「我這修為,何敢奢望?」
問道:「你方才不是說有急事要找我嗎?」
許清涯哦了一聲,道:「只顧亂說,差點忘了正事,我聽我娘說,魔道中人好像要對你不利。」
任自飛一怔,道:「你娘認識我?」
許清涯道:「你現在名滿天下,哪個不知道?我娘也只是隨耳聽來,不知詳細,又隨口對我一說,我想還是告訴你一聲,你早做防備為好。」
任自飛點了點頭,道:「謝謝你!」
許清涯站起來,道:「我該走了,這回我不說『後會無期』了,倘若哪天我再違約,豈不是很沒面子?」
任自飛急切地站起,問道:「你要去哪裡?」
許清涯道:「或者回家,或者四處遊盪,我一個孤魂野鬼,哪裡去不得?」
任自飛一陣難過,幼年時對她依戀,分別時不舍,懵懵懂懂不知是何種情感,如今成年,他終於有了師父對師娘那種牽腸掛肚的感覺,有心挽留她,可苦無理由,一時默然無語。
許清涯道:「記住啊,不能對別人說你認識我。」
任自飛道:「那我何時才能再見到你?」
許清涯望著天空想了想,道:「隨緣吧,我也不知道,你保重,我走了。」
說著,嫣然一笑,掛上面紗,騰空而去。
任自飛望著她的身影越變越小,終於成了一個白點,在天際消失,不由悵然若失,忽然想起了什麼,喃喃地道:「五年前你說過,讓我跟你走,現在可還算數嗎?」
任自飛以後便按照許清涯教授的方法,每日得閑時,下到谷底靜坐。
先訓練聽覺,閉上雙眼,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雙耳上,起初時只能聽到瀑布的轟隆聲,幾日後便可聽到林間鳥雀的嘰喳聲,慢慢地竟能聽到樹葉的沙沙聲,流水的汩汩聲,以前腦中雜亂無章的各種思想,逐漸被各種聲音擠了出去。
又幾日後,更加專註,聽力更強,他終於聽到自己心臟的跳動之聲,和血液的流動之聲,那種感覺妙不可言,虛虛渺渺,飄飄欲仙,整個人提升了一個境界。
他甚至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耳力,想聽遠處的聲音,便把近處的聲音濾掉,彷彿耳朵里可以發射出一股無形之波,可以隨心所欲地到達任何地方收集各種聲音。
這時候再練習師父傳授他的吐納之法,拳腳功夫,道門法術時,便覺得輕鬆多了,反應快了,動作敏捷了,力量也大了,心智也成熟了許多。
嘗到甜頭,他便愈加努力,訓練完聽覺,再訓練視覺,面對著瀑布坐下,目不轉睛地盯著瀑布,先時瀑布只是一道飛速的水流,根本看不清細節,慢慢地它便像一塊布了,能辨清上面的紋理和色彩。
他發現,自己越專心,瀑布的流速便越慢,他當然知道這是他的反應速度提高了,並不是瀑布真的變慢了。
如果以前有人讓他在瀑布中找到一滴水珠,看著它從高處落下,他肯定覺得是天方夜譚,然而現在卻做到了。
他想,只要自己足夠專心,在他眼中,瀑布就有可能停止,那麼整個世界也會靜止。
通過不斷地努力,任自飛進步很大,袁闊也發現這個徒弟突然開了竅,頗感欣慰,對他的要求也嚴格了起來,眾師兄也都看在眼裡,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了。
胡改邪偷偷地請教道:「小盟主,你找到了什麼秘訣,怎地進步如此之快?」
任自飛也不隱瞞,直說了自己方法,不過沒說是許清涯這個門外之師教他的,只說是自己突然之間悟到的。
胡改邪按照他說的方法靜坐了幾日,非但沒進步,還耽誤了練功的時間,功力反而下降了,只得作罷,嘆道:「看來這套方法只適用你一人而已,不然師父何以不如此教咱們?」
隨著比武之日越來越近,各門各派的選手陸續來到喜鵲山,玉煙真人給任自飛一一引薦,可是任自飛不太會應付這樣的場合,整天過得稀里糊塗的,像牽線木偶般任人擺布。
做為喜鵲門的掌門和正道同盟盟主,任自飛和師父師叔們一道,在道清殿待客,別的弟子則沒有這個待遇,但任自飛卻不喜歡這些,覺得身心俱疲。
雖然此前師父和玉煙真人教給他不少禮節和話術,但一到臨場時,竟全忘了。
不僅忘了這些婆婆媽媽的繁文縟節,便是連剛認識的人,轉一圈回來也都想不起來姓字名誰。
倒是無師自通了一項交際本領,逢人先行禮,年輕一輩的,皆稱師兄師姐;年長一輩的,皆稱前輩;實在區分不出前輩和同輩的,則呼道友,反正天下正道皆為一家,無分彼此,姓什麼叫什麼都無所謂。
這日,柒慕兒帶著七八個女弟子來到,顏墨也在其中,穿著一身黑衣的她,美貌不減當年,更顯得冷艷無比。
她的到來立刻引起了喜鵲門眾弟子好一陣騷動,爭先恐後地跑到道清殿偷看,即使挨玉煙真人喝罵也在所不惜;三五成群地聚集起來,議論的也全是顏墨的話題,彷彿此番比武,是她的招親大會。
只有仁為殿的大弟子朱紅赤頭腦清醒,道:「那是咱們的師叔,大家休得無禮,教人笑話!」
這時眾弟子才意識到,這位二十來歲的美女,原來是喜鵲山弟子輩的長輩,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均不甘心,便有人埋怨道:「都怪你們仁為殿,把咱們喜鵲山降了一輩。」
這事說起來,還很有些意思,當初蜻玉宮的宮主鄭挽瀾苦戀玉煙真人多年,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玉煙真人只顧一心修道,不談兒女私情,對鄭挽瀾的柔情蜜意熟視無睹,還公然斥責她有傷風化,不成體統。
鄭挽瀾一氣之下,把自己的大徒弟柒慕兒私許給玉煙真人的師弟袁闊,原本只想羞辱一下玉煙真人,誰知袁闊和柒慕兒一見鍾情,相處幾日便如膠似漆,再也分不開。
袁闊甚至為了娶柒慕兒為妻差點被玉煙真人逐出師門,好在各大派的長者出面調和,言說袁闊和柒慕兒並非一門中人,不受輩分所限,於是柒慕兒順利地嫁給了袁闊,鄭挽瀾順理成章地成了玉煙真人的長輩,玉煙真人見了鄭挽瀾,須恭敬地叫一聲「鄭師叔」,鄭挽瀾也總算了報了當初被他羞辱之仇。
所以,喜鵲山的弟子,比蜻玉宮的弟子憑空地低了一輩,年輕的顏墨和玉煙真人是一輩。
就在眾弟子黯然傷神的時候,袁闊卻意氣風發,嘴角常掛著一抹微笑,欲掩飾又掩飾不住,不時和柒慕兒對視一眼,情意流轉,愛意涌動,但礙於眾人在場,不便過於親近。
紀無聲不住地取笑道:「別看了,實在急得不行,你倆找個地方纏綿去,別在這裡眼紅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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