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紅粉世界179
薇薇安的社交季告別派對非常成功,在當下,合格形式的派對還很新穎。另外,薇薇安還設計了很多新鮮有趣的小遊戲,大家參與其中,不知不覺就度過了愉快的半個晚上。
薇薇安一直盡著主人的職責,盡量將每一個賓客都招待好,中間一點兒不能放鬆。直到煙火秀之前一會兒,她才終於偷空休息了一會兒,站在草坪邊緣的一個角落裡,準備一會兒看煙火秀——這裡沒什麼帳篷和攤位,相當冷清,只有搬運酒水、食材的僕人會從廚房出來,經過這裡。
而且薇薇安自己確定的煙火秀,她可是知道的,這個位置很適合觀賞今天的煙火...當然,如果去樓上看,可能更合適,但那就沒必要了。今天的派對是戶外舉行的,幾乎所有人都在戶外呢。
薇薇安手裡拿了一個馬克杯,被子里是熱奶茶。此時當然沒有後世商業化的奶茶,但奶茶從來不是什麼新鮮東西。茶葉、糖、奶這些都是好東西,早就有人民群眾把它們放到一起,製作成美味飲料了。
不過奧斯汀家的奶茶飲料在上流社會也是出名的好喝,因為經過了薇薇安的改造啊。不是說現代的東西就一定更好,只不過當薇薇安摸清楚此時人們的口味之後,現代的經驗就能發揮作用了。
現代社會,為了在商業競爭中獲勝,做奶茶的也不只是搞營銷,多多少少還是要在奶茶本身下功夫的......
稍微有些燙的奶茶,隔著厚厚的陶瓷馬克杯,熱量傳到手心時就是恰到好處的溫暖了。這個時候還是早春的尾巴,挺冷的呢,就算薇薇安不是那種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姑娘,穿的挺暖和的,也覺得手捧熱飲,慢慢啜飲,是一件挺愜意的事兒。
然而,這種時候就是有人偏偏不會讓她愜意!在她等待著煙火秀開場時,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布萊恩走過來了。
薇薇安可不認為他來到這樣偏僻的角落會是誤入,會是巧合,而如果不是誤入和巧合,對方的目的會是什麼呢?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抱著最後一點兒希望,期待對方或許是要為當初的事兒做個總結,表達一些紳士風度什麼的。
但薇薇安的希望終究是落空了,當布萊恩開口說第一句話,就完全不是薇薇安期待的內容。
「奧斯汀小姐,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須要做...雖然過去的我太過冒失了,讓您感到了為難。雖然您已經拒絕過我了,按理來說,我應該就此完全放棄。我如果還繼續做點兒什麼,就不只是失禮,傳出去恐怕就要成為社交界的笑話了。」
「我完全知道人們背後議論一個人的時候能有多刻薄!」
「但是,但是我經過了幾個月的思考,最終只確定了一件事,我依舊非常愚蠢地愛慕著您。正如俗語所說的那樣,愛和咳嗽一樣,是無法由自己控制的,一定會表現出來——您就當我是犯傻吧,可我還是忍不住幻想和您結婚,組成一個家庭,彼此成為一體,無論貧窮富有,都互相支持、忠貞不二。」
「您別忙著拒絕我。」發現薇薇安有說話的意思,布萊恩知道只會是『拒絕』,連忙說道,還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說服您好嗎?」
薇薇安並不想給他這個機會,說的明白一些,哪怕他之後說的東西很有道理,但此時此刻,薇薇安為什麼要給他這個機會說服自己?現在的薇薇安就是不想聽他說任何有的沒的...但誰讓還得裝『淑女』呢?即使薇薇安這個淑女已經很不像樣了,她也不能徹底放棄治療,躺平擺爛啊!
不能直接轉身就走,或者一點兒不留情面地制止,薇薇安真的忍的有些辛苦了。
薇薇安忍耐著沒說話,倒要看看對方能說出什麼道理來。
布萊恩見薇薇安不說話了,就接著往下說:「關於婚姻,您必須得承認,除非您想當一個老姑娘,不然您終究是要結婚的。」
薇薇安很想說,為什麼不能當老姑娘呢?反正她是有錢的,大家不會說一個年長未婚的有錢小姐是『老姑娘』,無論走到哪裡,她都不會被嘲笑、被排斥...她雖然沒有因為這個時代地獄一樣的婚戀難度(對女性來說),徹底放棄結婚。但就算保持上輩子的想法,婚姻對她也不是必須的啊。
能遇到合適的人,結婚享受其中的樂趣,這很好,順便和『合群』了——別看薇薇安現如今這樣『特立獨行』,但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是能合群就願意合群的。畢竟被群體排斥並不是簡單的事,總歸是既不愉快,又會充滿各種麻煩事。
而且她現在的『特立獨行』算什麼?最多就是年輕女孩兒的『傲慢』『不合時宜』之類,並不到不合群的地步。或許會有人說閑話,可也就是說閑話,沒有人打心眼裡覺得她已經『出格』,自絕於大眾了。
當然,薇薇安也不是徹底被這個時代馴服了,所以遇不到合適的人,她也不會像很多姑娘一樣,就匆匆忙忙找一個人結婚。這不只是因為她有很好的經濟基礎,能夠輕鬆地做出這樣的選擇。
事實上,這個時代很多一樣有著不錯經濟基礎的姑娘,在選擇結婚對象這件事上也很著急。就好像是大家都辦了健身房的會員卡,於是自己腦子一熱,就也要辦一張一樣。
雖然心裡想了很多,但薇薇安根本沒打算和布萊恩解釋那麼深入內心的想法。只想等他說完了,再給他一個拒絕,讓他再沒有什麼可說的。所以她沒有拿自己的想法反駁布萊恩,而是繼續沉默,就等他說完。
布萊恩卻認為薇薇安是默認了,不過默認了也不奇怪。這個時代絕大多數姑娘,特別是家境優越的姑娘,是沒有人打算要一直保持單身的。
覺得談話還在掌控中的布萊恩繼續說道:「既然您打算結婚,就必然要有一個結婚對象。您是奧斯汀先生和奧斯汀夫人的獨生女,您沒有兄弟,這意味著拿您去聯姻合作夥伴以獲取商業利益,或者聯姻貴族以抬高奧斯汀家的門楣,這對於奧斯汀先生來說,都沒有意義。」
「奧斯汀先生與奧斯汀夫婦想必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希望您能在婚姻之中獲得完全的幸福——這樣說,希望您不要介意,我想說,奧斯汀先生過去為您選擇庫倫先生做未婚夫,不正是處於這個原因嗎?」
「庫倫先生是典型的中產階級出身,這保證了他受過良好的教育,又不至於像那些貴族青年、富豪子弟一樣驕奢淫逸,失去進取心,沉溺於享樂。事實上,就我所知,庫倫先生本身還很有才華,想必奧斯汀先生也很看好庫倫先生未來在專業上的成就。」
布萊恩確實研究過盧克這個『成功範例』,在他看來,這位『盧克·庫倫』先生可以說是追求薇薇安這件事上唯一可供參考的範本。他曾經已經成功了,如果不是運氣不好,英年早逝,現在他根本不可能打薇薇安·奧斯汀的主意。
也是因為『盧克·庫倫』和他的一些共同點,讓他看到成功的希望,他才一直堅持的——從『盧克·庫倫』能成為薇薇安·奧斯汀的未婚夫就能看出來,奧斯汀一家確實像他們平時表現的那樣,並沒有因為自己發達了,眼睛就只能往上看,不屑於看地位比自己低的人了。
他和『盧克·庫倫』都是普通的中產階級子弟,或許『盧克·庫倫』的家庭比他稍微體面那麼一些。畢竟說起來有一個化學家父親,聽起來是要比有一個開雜貨店的父親,要更能獲得上流社會的欣賞...但他們的出身本質上沒什麼不同。
另外,他們還都是在同齡人中極為出色的,特別是在自己的專業上,展現出來的素質可以說是出類拔萃——布萊恩根本不清楚盧克是一個怎樣級別的天才,從他找人調查得到的結果分析,他簡單地將盧克認為是和他一樣的水平,倒也不是在故意貶低。
「...當然,還有一點我也能確定,那就是庫倫先生一定很愛您,奧斯汀先生很疼愛您,只會將您嫁給一個特別愛您的人......」
薇薇安的臉色很平靜,但她的心情已經很糟糕了...她並沒有因為盧克去世就患上什麼心理障礙,別人連提他都不能了。當她走出當時的悲傷,其實也就還好了,理想中『愛的人死去,將所有的歡愉也帶走』,這樣的愛情,對薇薇安來說是想都沒想過的。
但她因為布萊恩自說自話的猜測生氣了,既因為自己受到了冒犯,也因為盧克受到了冒犯。
「您應該看到了,我比誰都愛您,如果您能答應我的求婚,我會竭盡所能讓您幸福。而這,也是讓奧斯汀先生和奧斯汀夫人放心的好選擇...我已經在奧斯汀先生和奧斯汀夫人那兒證明了我,如果您有分哪怕一絲心神在我身上,就應該發現這一點了。」
其實布萊恩原本沒打算這麼快向薇薇安求婚,他打算更有耐心一些,再堅持一段時間。但歐文子爵的出現讓他很擔心,擔心他繼續下去,就要有人先他一步追求薇薇安·奧斯汀成功了。
奧斯汀夫婦對布萊恩的好感與欣賞,算是布萊恩的籌碼之一。如果薇薇安是這個時代一個普通女孩兒,是很難不為此動容的——其實何止是這個時代,哪怕是薇薇安上輩子那會兒,一個能讓一直以來寵愛自己、為自己謀划的父母放心的求婚者,那也是極其加分的!
為了能讓年邁的父母放心,可能嫁就嫁了!
而這個時代,這一招顯然更加有用。女兒對父母更加服從、依賴,也更缺乏主見。而且婚姻什麼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自由戀愛結婚的念頭的,在這個近似十九世紀中期的時代,大多數女性其實還保留著被動聽從他人安排自己的婚姻的習慣。
這個時代暢銷的愛情小說,男女主人公往往是自由戀愛沒錯,但這代表的只是大眾想象中非常美好的愛情,不代表現實生活中所有女性都有女主角那麼敢愛敢恨......
然而,誰讓布萊恩遇到的是薇薇安呢?這招根本沒發揮作用。薇薇安甚至覺得有些想笑,當布萊恩的長篇大論說完,最後以再一次求婚收尾,她就直截了當地問他:「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了,道達爾先生,您真的愛我嗎?」
在布萊恩下意識點頭前,薇薇安已經自問自答了:「不,您不愛我,我沒有從您那兒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愛意。真的愛一個人不是您這樣的,會一點兒也看不出我已經討厭您了,而您還在自說自話,完全以自我為中心。」
「說實話,一開始我只知道您很自大,就像這個時代大多數男人一樣,視女人為獵物,只要自己肯追求,又沒有別的獵手競爭,就一定能弄到手...但我沒想到您是這樣自大。過去我以為您是愛做夢,白日做夢,現在我知道了,您根本不是做夢。」
「做夢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所以不是篤信的東西就一定能夢到...您完全就是空想,虛構一個目標,然後就認為自己拿到目標了。我猜,您要麼天生這樣自信,要麼就是您的家人對您吹捧過度了,從未否定過您,讓您的自信心膨脹到了這地步。」
「如果您是打算再次侮辱我——」布萊恩臉脹得通紅,但他的話沒說完,就被薇薇安打斷了。
此時一顆煙花升空,『嘭——』地一聲爆發開,是絢爛而轉瞬即逝的午夜之花。
「我沒有侮辱您,反而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羞辱我。在我們的事上,難道我有主動做過什麼嗎?都是您,您做了很多事...而您現在又在『綁架』我,對嗎?啊...『綁架』,您知道『綁架』是怎麼回事兒嗎?」
在這個時代,綁架並不是為大眾所知的犯罪,主要是因為綁匪和受害者的家人很難聯絡,而比聯絡更難的是『信任』!受害者的家人根本不會相信綁匪會把人放回來,而綁匪也很難相信對方會乖乖交錢,而不是等著堵自己...如此一來,綁架的目的『搞錢』就很能達成了。
當然,綁架還是時有發生的,只不過並不『突出』(說的直白一些,綁架那麼麻煩,有綁架的功夫,不如入室盜竊一筆,又或者在城郊小道上發攔路財)。再加上大家獲知信息的渠道有限,很多人對此不了解也不奇怪。
「綁架,就是匪徒綁走了對他人來說重要的人,然後以此要挾,勒索錢財。您沒有實際。綁走什麼人,但您現在是在用我的道德在綁架我,如果我不肯答應您的求婚,顯然就是不夠體諒父母了。」
「他們那麼愛我,難道我不能為他們做出一些犧牲,選擇一個他們看好,能讓他們放心的結婚對象嗎...這就是您沒有說出來,但已經清楚傳達的意思吧?」
『砰砰——』『砰砰——』的煙花綻放聲還在繼續,不過因為他們這一片遠離人群,而且兩人足夠近,所以薇薇安的話還能聽清。
「您的求婚,我不能接受。」薇薇安到最後還是清清楚楚地拒絕了布萊恩的求婚,然後頓了頓又說:「您不該提盧克的,您和他完全不一樣......」
薇薇安本來心裡堵的慌,是想說點兒什麼的,但話到嘴邊又什麼都沒說。能說什麼呢?關於盧克的事,她能和布萊恩這麼個人說什麼?當然,看起來布萊恩也完全不想聽,他相當失禮地一言不發離開了。
不過這種『失禮』雙方都不在乎,今夜都這樣了,誰還在乎這個?
布萊恩走了,薇薇安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看起來是也要走了。但她沒走,而是往旁邊一叢灌木看了看,因為有一片陰影恰好灑在那從灌木上,所以灌木后很難看清楚,是黑乎乎地一片。
薇薇安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然後才慢慢有人從那後面走出來。
「讓您看笑話了。」薇薇安沖歐文子爵點了點頭,並不擔心對方將今天聽到的事到處亂說。
反而是歐文子爵有一些不安:「哦,我只是...我只是煙花秀開始前想和您一起看,就看到您在這邊。沒想到——其實我沒怎麼聽清楚,特別是後面煙花秀開始了,什麼都聽不清。」
薇薇安就當他沒聽清吧,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你覺得我相不相信?
事實證明,薇薇安保持懷疑是有道理的,第二天歐文子爵就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說給了霍夫曼,他顯然什麼都聽到了,聽力好著呢——歐文子爵並不是隨便亂說話的人,但又確實很想和人分享這個八卦,於是就和霍夫曼說了。
他了解自己從小到大的好友,知道這樣的消息到了他這裡,就不會再繼續傳播了。
歐文子爵一邊說,一邊笑,真的他都快笑死了!
「哈哈哈!您沒見到那位道達爾先生,即使是夜晚,我都能看到他的臉又紅又黑了!他大概沒想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小心思全都被奧斯汀小姐看穿了,而且奧斯汀小姐真的就這樣不留情面地戳破了!」
「雖然同為男人,我應該可憐那位道達爾先生的,但這次我完全站在奧斯汀小姐這邊。除了因為奧斯汀小姐現在是我的朋友,我理所應當支持她,還因為奧斯汀小姐很聰明,很爽快,敢愛敢恨,我喜歡這樣的人,偏向這樣的人。」
「其實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可惜......」
「奧斯汀小姐真的精於比喻,她當初用花瓶比喻男人對女人的期待,現在已經傳播開了,甚至還有一些沙龍常客寫在了報紙上...大概,這些人都不知道最初這個比喻是誰說的,只是覺得妙極了,就拿來用了吧。」
「現在,奧斯汀小姐又做了一個比喻,『道德綁架』...沒有『花瓶』那麼直白淺顯,但諷刺的意思真是毫不遮掩。我們這個時代,無道德的人,以道德綁架其他人,真的很多呢,而且過去面對這種『道德綁架』的情況,我們還無話可說。」
「現在經過奧斯汀小姐這樣一說,直接用道德綁架形容這類人,實在是太合適了!而且一下將這些人的虛偽、陰險指明了。」
歐文子爵說的很開心了,吃到這樣的大瓜,就是要有一個人去分享,不然憋在心裡真的太難受了。唯一稍顯不足的是,分享的人有點兒無聊,根本不參與討論,全程沉默——不過歐文子爵也習慣霍夫曼這樣了,霍夫曼要真的興趣十足地和他談這些,他先要懷疑這是不是霍夫曼了。
「我真是越來越欣賞奧斯汀小姐了,說真的,我從沒見過她這樣的姑娘...啊,還有,我確認了一件事——對於道達爾先生提到『盧克·庫倫』這個人,奧斯汀小姐完全接受不了,看來,奧斯汀小姐確實深愛著她死去的未婚夫。」
煙花秀的聲音沒有掩蓋薇薇安說『您不該提盧克的......』這句話時,話尾的嘆息。正如薇薇安想的那樣,歐文子爵的聽力真的非常強。
「呵呵,之前我還懷疑這件事,一方面我也認為奧斯汀小姐的性情,不會接受一個她不愛的未婚夫。但另一方面,我又很難想象,奧斯汀小姐會愛上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兒。說真的,這個年紀的孩子,真的能懂她嗎?真的能吸引她嗎?」
「『盧克·庫倫』?」在歐文子爵的預料之外,霍夫曼問了一句。
「對,『盧克·庫倫』,奧斯汀小姐死去的未婚夫...哦,原來您一直在聽我說?說實話,我還以為您每次聽我說這類事,根本沒入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