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1)
春川樹被爸爸帶回了家。
第二天,他重新戴上抑制器去上學。在玄關穿鞋時,爸爸說上午時會去和毛利偵探談好暫時照顧他的事,讓春川樹放學的時候直接和柯南一起回家。至於可能用到的生活用品,也會一起提前給他送過去。
春川樹雖然很喜歡上學,這一天卻時常不自覺地走神。
爸爸說既然是他想要那個叔叔活著,那就要靠他自己努力,可春川樹並不是不想努力,而是壓根還不知道「努力」是要做點什麼。
他憑本能覺得自己是有逆轉時間,讓死者復活的能力的——可雛鳥雖然生下來就有翅膀,也需要經過學習才能掌握飛翔的技巧;嬰兒會憑本能開始爬行,但學會走路也要經過大人的幫助。春川樹實在不懂爸爸為什麼不教他,堅持要他自己摸索,只能趴在課桌上唉聲嘆氣。
他這個沒精神的樣子,和平時相差太大,不要說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連真正的一年小學生都看得出來。同班的小夥伴都來問過他出了什麼事,可這次春川樹卻沒有和盤托出。
這種被人追殺的事,就別讓一年級小學生來操心了。這樣想著,春川樹只說了爸爸最近可能要出門幾天,想拜託毛利偵探把他和柯南一起照顧的事,更多的就不肯透露了。
等到放學,和柯南一起走向毛利偵探事務所,春川樹突然想起來:安室哥哥就在柯南家樓下的咖啡廳打工呀!
安室哥哥看到不知名叔叔死去的時候比他難過得多,爸爸親自認證過他們之間類似共生契約一樣深刻的羈絆,他也是在看過安室哥哥的回憶后才意外跑到那個叔叔死去前的時間點。
——那麼,也許他應該找安室哥哥多聊聊那位叔叔的事?主要是除了安室哥哥之外,春川樹也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能「努力」的方向了。
想到這些,他突然迫不及待起來,於是立即扭頭和同行的柯南說:「柯南,我突然想起來,我要去問安室哥哥幾個問題,我很著急要跑快點,你不用跟著我了拜拜!」
說完,綠眼睛的小朋友就像撒手沒的哈士奇一樣帥氣奔跑起來。
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柯南:「喂!春川!等等!」
一向都是他這個名偵探放下「我想起個事先走一步」這種話之後跑走,萬萬沒想到會有被真正小學生丟在半路的一天。
柯南想要追上去,結果跑得雞飛狗跳還是被越落越遠。
春川這孩子怕不是練過跑酷——他能從行人和車流間行雲流水般溜過,輕盈地閃避街邊的任何雜物。在他跑過的時候,路人甚至不會發出柯南穿過人群時經常聽到的那種驚呼。他跑得簡直比腳下踩了滑板還絲滑,像一條魚扎進靜水裡潛游。
柯南追了幾分鐘后竟然徹底被一個7歲的小學生甩脫了,不由開始懷疑人生,並且陷入深深的反思——原來他過去跑走的時候,追在後面叫「柯南等等我」的小蘭,心情是這麼糟糕的嗎?
……
春川樹扔下柯南,跑到波洛咖啡廳,然後失望地被告知安室哥哥今天又一次請假了。
他不想打電話,於是又跑了出去,順著自己的直覺跑到大路上,在亂拐了幾個彎后,總算在路邊發現了安室哥哥那輛白色的跑車。
春川樹跑過去,滿意地發現安室哥哥就坐在駕駛座上。
雖然他覺得安室哥哥已經發現了他,不過還是禮貌地敲了敲車窗。
車窗降了下來,穿著紫色T恤衫的安室哥哥枕著車窗扭過頭,把金燦燦的腦袋微微探出車窗,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你好呀小樹,怎麼跑得這麼急,是有什麼事嗎?」
春川樹望進車裡,發現副駕駛上有一個白金色長發的姐姐——他剛才還在想,這輛車在陽光下怎麼會這麼晃眼睛。現在看看正副駕駛上的人就懂了。不過,既然車上有別人,春川樹就沒有馬上問那個叔叔的事。
和昨天的自己相比,今天的他已經在慘痛的教訓下稍稍無師自通了更多謹慎意識。
他認真地請求道:「安室哥哥,我非常想單獨和你說一會話,可以嗎?」
安室透看得出來這孩子十分著急。他本來就對他的處境十二分不放心,加上孩子的爸爸可能和組織有關,於是立即和身邊的組織成員貝爾摩德說了一聲「麻煩等我一下哦」,就解開安全帶,打算下車。
「算了吧,我可不要坐在車上乾等。」春川樹聽到長髮姐姐善解人意地對安室透說,「難得有這麼可愛的孩子向你求助,反正該說的話都說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說著,她也解開安全帶下車,撩了撩長長的捲曲的頭髮,踩著又高又細的高跟鞋,裊裊娜娜又非常帥氣地走掉了。
安室透也沒有挽留她。在昨天行動之前,他曾經和貝爾摩德提過自己懷疑赤井秀一隻是假死,結果昨天的行動……可以說是失敗了,可又不算完全失敗,至少確定那個男人是真的沒死。
不過,既然沒法抓他送到組織換取利益,安室透今天還是約了貝爾摩德,告訴她「自己的推論是錯的,赤井秀一那個男人已經死透了」。他這麼說了之後,可是被貝爾摩德嘲笑了好一陣。
安室透下車之後,提起了春川樹身後的大書包,把它從小孩子的身上摘了下來說,「我們找個地方說話,書包就先放在我的車裡吧。」
春川樹雖然不覺得書包是負擔,但還是點了點頭。安室透就帶著他到路邊買了奶茶,找了比較空曠地方的長椅坐了下來。
男孩跑來求助,還特意說想要單獨談談,看起來很像是昨天晚上回家后發生了什麼事,可他書包里有安室透親手放進去的竊聽器,他的屬下們沒向他彙報過任何有價值的情報。
出於安室透本人暫時還沒理清的想法,他決定暫時先不要讓竊聽組的公安們聽到春川樹接下來的話——他打算先聽聽春川說了什麼,再由他自己判斷是否合適讓公安們知道,安室透是這樣想的。
春川樹坐下來之後,先是雙手抱著奶茶吸了兩口,然後用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他,開口說的卻並不是傾訴而是提問。
「安室哥哥,你能不能和我講講你朋友的事?」
「小樹說得是我的哪一位朋友?」安室透問。
春川樹又吸了一大口奶茶,臉頰鼓了起來,像一隻頰囊塞滿儲備糧的小倉鼠。
要怎麼向安室哥哥說死去叔叔的事,讓他有一點為難。
他的為難讓安室透感到意外,並且開始迅速回憶自己在這孩子面前暴.露過哪些「朋友」——榎本梓?他那天被綁架時,是不是見過自己和風見說話?他見過自己的其他公安屬下,剛才還見到了貝爾摩德……
安室透猛然警醒,春川有那樣一個明顯有問題的爸爸,可自己在他面前可真是奇怪的鬆懈,警惕心嚴重不足,才剛認識這麼幾天,一共見過四次面,竟然就讓他和自己的三重身份人際網全部有了接觸。
安室透已經非常震驚了,可他萬萬沒想到,春川樹提到的「朋友」,竟然會是另外一個人,是遠遠比他所想到的疏漏更重要、也更致命的……他最重要的朋友。
「就是黑色短髮,留了不怎麼好看的鬍子,眼睛像是這樣——」春川樹用手指按著自己的眼尾往上提,示意道。
說完這些,他又覺得還不夠,於是又補充說,「他的聲音也好聽,而且人特別溫柔,所以……你知道我在說誰了吧,安室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