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11【二更】

第93章 11【二更】

***

當然了,溫玉是不可能讓陸小鳳頂著這幅鬼樣子過三天的。

她只是想和朋友們開一個無傷大雅的下玩笑,並不是想給陸小鳳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

所以她又找出了配套的復原糖果,給陸小鳳吃下去,三分鐘之後,陸小鳳變回來了。

至於她自己倒是沒吃,還央求一點紅也先不要吃,等著傅紅雪醒過來之後再說。

……那為什麼非要等傅紅雪醒過來之後才可以復原呢?

溫玉小姐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十分真誠地說:「因為小孩子一定喜歡毛茸茸啊~」

一點紅:「?」

那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的臉色差得很。

溫玉小姐笑嘻嘻地過來,雙手合十,對著他拚命懇求,身後的白色貓尾巴晃來晃去。

一點紅:「…………」

一點紅:「要多久?」

溫玉道:「只需要等這位小傅朋友醒來演一場戲就好了。」

一點紅:「?」

戲?演什麼戲?

他下意識地去瞧那叫傅紅雪的小少年,眉頭緊緊地皺起,沒有說話。

再說回傅紅雪。

話說這小少年傅紅雪自在青蛉山半山腰被溫玉與花滿樓截住之後,簡直已緊張到了極點,甚至還把殺那獵戶的責任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好在,他雖然武功已經很不錯,但畢竟少了一點對敵的經驗,沒有變化步伐,因此被溫玉小姐逮住了空隙,一個「昏睡咒」過去,就倒地不醒了。

他的情況不是很好。

先是被母親用鞭子惡狠狠地抽了一頓,然後又是癲癇複發、沒有人管,好不容易自己掙扎著過來了,還被連夜帶著要逃跑。

如今進入秋季,雖然還算不上太冷,但山裡的風畢竟還是涼颼颼的……傅紅雪又累又痛,又吹了一陣子冷風,一下子昏睡過去之後,就病倒了,開始發熱。

溫玉小姐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生命藥水是來救治瀕死之人的,不可以用在這裡。

治癒藥水……其實更多的是用來治癒外傷的,這位傅紅雪小朋友的身上倒是有很多亟待解決的外傷,只是……

只是稍有一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兒科用藥和成人用藥是全然不同的……很多葯並不是說把成人的用量減半就可以了……

很遺憾,魔葯也是葯,這種基礎通用的原則,在魔藥學領域也適用。

更要命的是……溫玉小姐並不精通魔藥學,迄今為止,她所有用到的魔葯,都是在一本十八世紀的魔藥學大拿所著寫的《標準魔葯實驗》里記載的。

裡面並沒有任何的兒科用量!

所以……溫玉小姐對這位傅紅雪小朋友的傷勢現在正處於一種十分無所適從的狀態。

還是陸小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阿溫莫急,我身上帶著些上好的金瘡葯,給這孩子用倒是夠了。」

溫玉道:「那也好。」

於是他們把傅紅雪從隨身空間門裡弄了出來。

這小少年臉色慘白,緊緊閉著雙眼,呼吸急促,溫玉一看不好,摸了摸他的額頭,只感覺到他額頭滾燙。

這孩子竟還發起高熱來了。

真是……

身上那麼多傷口,還在地上滾過,也不怕感染了……那花白鳳還真是個好樣的。

眾人瞧著這可憐的少年,皆是嘆了口氣。

溫玉對著他使了一個清潔咒,先讓他身上乾淨一些,陸小鳳的動作很快,把他的外衣給脫了,露出受傷的身體。

然後,溫玉盯著他的身體,陷入了沉默之中。

傷疤。

大大小小的傷疤,新新舊舊,有正在結痂的,也有已黯淡了下去的,這些傷口有些是來自於對刀時產生的刀傷……但更多的卻是鞭痕,新舊交加的鞭痕。

這些鞭痕好似一張大網,將這還沒長大的少年人牢牢地網在了裡頭,叫他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溫玉盯著這些傷疤,整個人的思緒,似乎已慢慢地飛走了。

她覺得自己看到了這個少年。

這沉默寡言的少年,日復一日地練習著手中的刀,他的刀很快,快如白光一現,在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造詣,他毫無疑問是個天才,但沒有人會誇獎他、也沒有人會羨慕他的人生。

在別的孩子在夏夜裡吃西瓜的時候,他沉默而冰冷地練刀,在別的孩子漫山遍野抓甲蟲的時候,他在昏暗的燈光之下苦練眼神、練習夜視的能力。

但他換來的仍然只有無盡的苛責。

他會跪在地上,沉默地忍耐著這些虐待,他或許會哭,但絕不會哭得很大聲。

小孩子的世界是沒有對比的,他們見的太少,也不知道別的孩子是怎麼樣的生活的,於是就把這種痛苦的生活當做是常態,日復一日的忍耐著,等到他真的見過幸福的小孩的時候,或許會產生一種極其荒謬、極其痛苦的感覺。

小孩子就是一張白紙,天然地處於弱勢,大人們想要捏圓搓扁,都可隨心情,所以這江湖之上,想要擁有一柄趁手「工具」的人,都喜歡物色根骨好的小孩子,自小訓練。

溫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卻瞧見中原一點紅雙手抱胸,也正在瞧那少年身上的傷口。

他的神色倒是淡淡的。

他瞥了一眼溫玉,瞧見她有些不對的神色,便淡淡地道:「江湖上出生這麼苦的孩子並不少,他總算還沒有太走到無法挽回的那一步。」

溫玉小姐若有所思地瞧著他。

一點紅挑眉,道:「怎麼了?」

溫玉小姐有些遲疑地道:「你……也是如此么?」

一點紅自嘲似得笑了一下,道:「我身上的傷比他的要多。」

溫玉沉默了一瞬,道:「都是薛笑人的手筆?」

一點紅無甚所謂地說:「不錯……想來我受傷,混江湖的十年竟還沒有學劍時多,不過學劍時受的傷,卻遠沒有混江湖時的重。」

這也很好理解,薛笑人「管教」這些要成為殺手的孩子,並不是為了讓他們死,而是為了讓他們臣服,而在江湖上面對的那些對手,每一個下手,卻都是為了置人於死地的。

每一個江湖人,都在不斷地面對這樣的境地罷了。

溫玉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一點紅雙手抱劍,淡淡地評價道:「溫玉,你根本不適合混江湖。」

溫玉小姐也淡淡地道:「其實我本來就沒想要混江湖。」

但我的朋友們卻都是江湖中人,我能有什麼法子呢?

難道要我不交朋友,不管閑事?——這實在是難以做到。

所以,半隻腳踏入江湖,就等於是與這些無盡的血雨與無奈作伴了。

但溫玉並不覺得後悔,因為她在江湖上的這些朋友……陸小鳳、花滿樓、一點紅、藍蠍子、林詩音、楚留香……還有葉孤城,他們都帶給了溫玉友情,這是一種無法割捨的友情。

恍惚之間門,溫玉覺得,這話真的很像是陸小鳳或者楚留香能說出來的話,她忍不住笑了笑,轉身走了。

一點紅道:「去做什麼?」

溫玉道:「去煮雞蛋羹!」

前任殺手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

傅紅雪在做夢。

他其實很少做夢,因為他每天的事情都安排得很滿,練功總是練到深夜,早上又起的很早……所以他每天睡下的時候,都很精疲力竭。

但今天,他卻在並不安穩的睡眠之中做夢了。

他夢到了自己的母親。

他夢到自己生病了,起不來床,母親溫柔且焦急地過來,伸出自己的手,在他的額頭上摸一摸,又為他端來一碗雞蛋羹,喂他吃下。

傅紅雪有些怔怔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即使是在潛意識裡,他也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他的母親對他永遠都不滿意,他無論做出了什麼樣的成績,她都永遠皺著眉。

傅紅雪很害怕發病,他的癲癇、他的瘸腿,就好似是一種恥辱的烙印一樣,每一次在地上抽搐痙攣的時候,他都內疚得恨不得嘔吐,恨不得去質問這賊老天:為什麼?為什麼?!你既然給了我這樣沉重的責任,又為什麼要讓我是個殘廢!

母親那種失望且厭惡的神色,比鞭子更讓他鮮血淋漓。

傅紅雪燒得滿面通紅,他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即使在睡夢之中,他也是如此的惴惴不安。

一隻手忽然伸了出來,在他的額頭上撫了撫,似乎是在試他的體溫。

傅紅雪猛地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那隻溫柔的手。

他的手並不小,手指很長、也很有力,即使還是個很年輕的孩子,他的手上也已因為常年的握刀而留下了一層厚厚的繭。

這樣的手,正是練刀的好手。

他緊緊地抓住了撫摸自己額頭的那隻手,好似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

他口中喃喃地道:「母親……母親,我、我的病很快就好了……別不要我……別不要我……我會給父親報仇的……」

那隻手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要抽回去。

傅紅雪祈求似的攥住了那隻手,不肯放開,口中還在不斷地懇求著什麼,惶恐極了。

那隻手終於放棄了抽離,轉而溫柔地握住了傅紅雪的手。

傅紅雪僵硬的身子終於放鬆了一些,他躺在榻上,也終於安靜了一些,似乎沒有那麼害怕了。

那人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又親切、又柔和,但唯獨……絕不是他的母親。

傅紅雪在高熱之中掙扎著,腦袋裡昏昏沉沉——

對了,他記得——

他記得,呼延叔要帶著他走,卻遇到了幾個人攔截,那幾個人提到了「獵戶」……對,他們是來給那個獵戶報仇的,再然後……

再然後,他看見一個騎在掃帚上飛起來的綠眼睛姐姐,她中氣十足地和他打招呼,他嚇得直接從樹上掉下去了……

再然後呢……?

他昏過去了,一直昏到……現在?!

傅紅雪驟然驚醒!

他簡直好似是驚厥一樣的驚醒了,整個人的上半身好似彈簧一樣,從榻上直接彈起,一張蒼白的臉上浮起了因為高熱而產生的病態紅。

他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

這是一張相當大的拔步床——當然,小傅紅雪並沒有見過拔步床,也不知道學名,他只能很簡單的判斷,這張床榻像是一間門屋子一樣。

床榻上鋪著乾淨而柔軟的被褥,他身上也已很乾凈了,換上了新的衣裳,傷口也已被好好的處理過了,只是一動就會有那種鑽心似得疼痛感產生。

他手裡正捏著一個人的手。

這隻手是豐腴而柔軟的,並不像是他母親的手一樣……他母親的手很乾枯,像是一截枯樹枝,她的生命力早已在日復一日的仇恨之中被抽取乾淨了,非但沒有溫暖別人的力量,甚至連溫暖自己的力量也沒有。

但這隻手卻是全然不同的,雪白乾凈,又很柔軟,好像是一隻白貓的手。

這隻手也正在回應似得握緊他的手,像是想要給他一點安撫似得力量。

傅紅雪怔住。

他一抬頭,就瞧見了這個人。

這人梳著兩條大大的麻花辮,頭髮軟蓬蓬的,頭上帶了一頂尖尖的大帽子,帽子是用一種好似很暖和的材料製成,又有光澤,有有點毛茸茸的。

她有一雙金綠色的眼睛,眉眼柔和極了,正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瞧著傅紅雪。

傅紅雪從沒見過這種混雜著憐愛與同情的眼神,他這輩子都沒被人用如此溫柔的眼神看過。

這人傅紅雪當然是見過的,她就是今天下午在河畔處與他說話的那個姐姐,也是今晚在他意圖逃跑之時,騎著掃帚把他攔下來的姐姐。

他有些不知所措,整個人又立刻緊張了起來,薄唇緊緊地抿起,整個人如同一隻警惕的小獸一樣的把背部弓起來,身上卻有些不自覺的發著抖……他在發高燒呢,發高燒的人體感上一陣一陣的冷也很普遍的。

溫玉忍不住笑了。

她笑著道:「小鬼,你看看你的手,都把我捏疼啦。」

傅紅雪覺得有些窘迫,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然後他就看見,這個綠眼睛姐姐的手上,有一圈明顯的紅痕,十分的顯眼。

這當然就是他乾的好事……

傅紅雪雖說年紀小,但畢竟是個自幼習武的練武奇才,力氣若是不大,那才真是奇了怪了。

他垂下頭,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溫玉手上的紅痕,又瞧了瞧自己手上的繭。

傅紅雪張了張嘴,忽然低低地道:「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溫玉噗嗤一聲笑了。

她道:「好啦……我難道能和你一個小孩子置氣?你燒了這麼久,餓不餓啊?要不要吃雞蛋羹?」

說著,她已微笑了起來,從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個白瓷的小盅,揭開了蓋子。

小盅裡面,放的是蒸的嫩嫩的雞蛋羹,表面放了一點醋、一點香油、一小撮翠綠綠的蔥花,散發出一種清淡卻又令人胃口大開的味道。

溫玉笑道:「我小時候生了病發了燒,我爸……爹,最喜歡給我做雞蛋羹,你要不要試試看,這個可好吃啦。」

傅紅雪有點愣愣地看著溫玉。

從來沒有人給他蒸過雞蛋羹的,他當然也不知道,生了病之後吃這種東西,乃是許多中國家庭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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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騎著掃帚穿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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