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段冥澤拿在手中的湯勺一頓，夜宵白米粥還散發著熱氣，可兩人之間的空氣卻跌至冰點。

「是你主動準備的夜宵。」段冥澤擺事實講道理，他雖然確實在說話間就喝掉了一碗粥，但是凡事總要講個因果吧。

陸維羽咧咧嘴巴，看似為難的眼睛透出一絲狡黠，「我只是試探一下。」

段冥澤放下湯勺，定定地看著對方。

陸維羽硬是被黑漆漆的眼睛瞧得有些不自在，想說點什麼又發現難以開口。

段冥澤淡淡道：「陸校長，擔心的不是在下吃的多吧。」

「……」

「來歷不明，敵友難辨，才是陸校此刻內心最大的癥結所在。」段冥澤一字一句，陸維羽的表情也隨著他的話變得嚴肅起來。

確實，陸維羽再摳，也不會真的摳到只供吃住都還要嫌棄，更何況對方人帥多金本領大，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情。

可是段冥澤出現的著實詭異，他也問過了小秘書，那傢伙一問三不知不說，還順帶花痴了一下，搞得他再看段冥澤都覺得心跳有點加速，甚至有點衝動地想這麼樣個人，留在邊上光看著也挺好的，但若是真的這麼衝動就把人留下……

「我……」

就在這時，原本平鏡的廚房突然發生了晃動。

類似於地震，桌面水杯搖晃。

陸維羽嚇了一跳，跳起，險些撞倒了餐椅。

「別怕。」段冥澤面色不動，起身將陸維羽擋在身後，犀利的目光投向黑洞洞的窗口。

圓月被團團黑雲遮住，電閃雷鳴只在一瞬間。

電光詭異地從窗□□進來，屋內的燈閃了幾下，明滅間更添恐怖氣息。

陸維羽感覺自己驟然間被一團水汽包裹住，像是鼻息間被封了一層保鮮膜，呼吸起來異常艱難，不得不張大嘴巴拚命的喘息，過程不過兩三秒，他的大腦就已經有了片刻空白。

突然，手腕上傳來一股力道，似衝破所有障礙的泓流，溫暖包裹了肌膚，那種窒息地感覺陡然消失，新鮮的空氣再次衝進鼻腔……

「咳咳咳……」陸維羽咳出聲音。

閃動的黑暗中，段冥澤的眸色變得愈發深重，濃得像是怎麼樣也化不開的墨。

咣當！

半開的窗戶被吹動，廚台上沒來得及收的盆盆罐罐都倒在了地上。

一股巨大的腥氣翻滾襲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嘯叫。

屋內的燈光終於不再閃動。

廚房的正中央也站立了一個人，男人身材十分高大，赭石色的長袍，膚色醬紅，剛毅中帶著狂放。

「凡間學府，果真簡陋。」男人環視了一周，語氣中帶著嫌棄，「你們誰是這的校長？」問完，目光落在段冥澤的身上，不由得一愣。有一剎那他自己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一種強大的壓迫感，可那種感覺又轉瞬即逝，彷彿只是一種錯覺。

男人話一出口，陸維羽便在心裡把他的身份猜了個七八分。渾身帶著水汽，來時的陣仗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再加上提到了凡間學府，多半是和尚小八有些關係。

陸維羽從教多年，和家長的交溝通上面還算是有經驗，絕大部分的家長態度都會相對恭謙禮貌一些，但是也不排除像這位一樣上來就挑毛病的。這種時候作為補習班的老師就要拿出坦誠謙和又不卑不亢的態度，多一分顯得諂媚，少一分則留不住學生。

「你好，我是學校的負責人。」陸維羽主動開口，身子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躲在段冥澤的後面。

男人問：「尚佑可是藏在這裡？」

「您是說小八么？」陸維羽確定了對方是小八的長輩，徹底鬆了口氣，「那孩子現在……」

陸維羽話音未落，尚小八已經揉著眼睛，光著小腳丫蹬蹬蹬跑過來了。

「爹爹，你……你怎麼在這？」尚小八才被嚇醒，還有些奶聲奶氣，片刻震驚后，立馬道：「爹爹我已經找到學校啦，我要留在這裡上課！您……您阻攔不了我前進的腳步的！」說完還握著小拳頭揮舞了幾下。

小號的中二青年，陸維羽被萌得胸口一滯，隨後意識到，敢情這小東西是偷跑出來的，家長根本就不知道。

蜃龍尚廣被小八一番話氣得臉色鐵青，「跟為父回去！你想學本事，為父可以幫你找更好的地方。」

尚小八一癟嘴，「不要，我就要和玄暮哥哥一個學校！」

尚廣沒又什麼耐性，「休要任性！」說著單手蓄力，發出靈力，欲將尚小八控制到手上。

尚小八登時雙腳離地，被看不見的力量扯著往前，嘴上哇哇叫著卻沒有一絲反抗的餘力。

突然，尚廣的一頓，流水一般順暢的力道彷彿被憑空斬斷，一股極為強悍的力量橫插進來，他下意識地加重靈力，卻發現他每增一分，對方就跟進一分，而且中間幾乎是沒有停頓，水到渠成一般。這就說明，對方的法力高出他的不是一星半點！

尚廣震驚地看著寒眸淡然凝視他的男人，竟有一瞬間的窒息。

段冥澤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根拐杖，橫握在手，拐杖通體玄色，同主人一樣森然的叫人脊背發涼。

尚小八被牽制在兩種力道之間，感觸最為真切，那是一種至極至深的冰冷之感，像是冰封了上萬年的寒潭，不知凝聚了多少的念力和秘密，烏沉沉令人自心底畏懼、臣服。

「你是什麼人？」尚廣僵持之下發現難以取勝，不得不抽了力道，即便這樣還是被震了心脈，退了兩步。

段冥澤收了拐杖，淡淡道：「這所學校的老師。」

尚廣皺眉，面上的疑惑之色更甚，「你才是校長？」

段冥澤不再理他，而是轉身對陸維羽道：「陸校長，您看剛才的事情處理的可還妥當？」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是他還從來沒在陸維羽的臉上看到如此程式化的職業微笑，一時間有些茫然，「啊……挺……好。」

段冥澤又笑道：「所以我還是想爭取一下，由我來教小八，您還是專攻凡人那邊的教學。」

陸維羽忍不住眯起眼睛，段冥澤好看到晃眼的笑容下面，小算盤聲已經嘩嘩嘩響，他無非就是想在這個節骨眼逼自己把他留下！

可這一切看在尚廣的眼裡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段冥澤一個靈力如此高深的人，竟然這樣尊重一個不起眼的凡人，難道這當中真的另有乾坤？

蜃龍一族素來桀驁，但骨子裡面十分崇拜強者。

尚廣咳了一聲，方才的氣焰稍稍收斂，「小八任性，偷逃而來，我此番是要將他帶回去。但是……」段冥澤的能力，他試探過著實不俗，但是這並不能成為他將孩子留下的理由，畢竟三重天、九重天的諸天大神的學校擺在那裡，還不至於為了這邊一個半個老師而改變心意。

小八一聽立馬就不幹了，坐在地上蹬著小腿開始哭鬧起來，就像人間的幾歲孩童一般，「哇……我要和玄暮哥哥待在一所學校，我不要回去！」

尚廣呵斥：「不得胡鬧！」

陸維羽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現在要是收下小八，就等於留下了段冥澤。段冥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慌不忙。

尚小八抹著鼻涕，打著滾到了陸維羽的腳下，一把抱住，「嗚嗚嗚……陸陸，我要留下，我想留在這裡……」

陸維羽低頭，正對上尚小八含著眼淚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心頭一軟。

「不如，您再考慮一下，將孩子留在這裡。」陸維羽躬身摸了摸尚小八的頭，髮絲軟軟的很好摸，然後，不等尚廣開口接著道：「我知道您的顧慮，我雖然只是一介凡人，學校也還在創辦之初，但是您方才也看到了，我們這邊的老師……完全具備教育小八的能力。」

段冥澤聽到這裡，嘴角微微勾起，垂下的眼睛，纖長的睫毛遮住了情緒，只讓人覺得他的欣喜似乎不僅僅局限於此刻。

「我知道您會覺得即便我們有老師，也不代表有好的教育資源和培養孩子的方法，甚至是考慮孩子後續發展的人脈積累。」陸維羽做出了今晚最大的決定以後，後面的勸導就顯得駕輕就熟，「但是據我從小秘書得到的資料，無論是天界還是人界，這種創辦學府的形式都是新生的。

仙界素來多講自修，頓悟，所以在這種所謂的集中「培訓」中並沒有經驗。但是如果您願意了解一下維羽培訓，您就會知道我已經再教育界任職多年，並且深諳其中方法，更加能夠照顧到學生的心理和能力雙向進步。也就是說它校同我們相比，在經驗上面是沒有優勢的。

再者，仙界學員眾多，不乏優者，而且已經表現出了偏愛慧根之勢，楊玄暮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證明，天界學府將有限的精力都放在了楊玄暮這樣的慧根上面，像小八這樣年歲尚幼，能力尚淺，怕是……」後面的話陸維羽沒有再說，相信尚廣也已經會意了。

尚廣確實被陸維羽這一席話鎮住了，他之前並沒有想過這麼多，心裏面也執念著如果要送小八上學就一定要選擇最有權威的地方，但是此刻他確實是有些心動的。

「可是……」尚廣在猶豫。

陸維羽道：「不如這樣，先叫小八留下來試學一段時間，前一個月的課程免費，而後如果您還是覺得它選更優，校方不做阻攔。但是如果最終選擇留下的話，就需要將之前的學費補交齊全。」

「試學？」

「是的，按照慣例我們允許孩子試學的課時不超過兩節，但是小八的情況特殊，我做了延長，一個月為期，如何？」

尚小八像個掛件一樣長在陸維羽的腿上了，一臉的渴望望著自己的額父親，「爹爹，小八一定努力學習，求求你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尚廣嘆了口氣，咬咬牙，應了下來。

「就先……試學一個月。」

屋子裡面立刻就響起了小八的歡呼聲，還掛著鼻涕眼淚的臉上現出狂喜，他終於可以和自己的偶像一起上學啦！

尚廣和陸維羽簽訂了入學合同，標註了試學時間。

一切事情完成，已經是後半夜了。

尚小八不肯走，鬧著就要留在這邊，尚廣沒有辦法，只能聽取了陸維羽的建議，暫時「託管」。

「尚家長，試學我們可以不收學費。但是如果託管的話，食宿就需要您繳納了。」大方了一會兒，陸維羽還是回歸了自己的主人設。

尚廣覺得合理，可是一摸口袋，自己身上竟然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陸維羽道：「不急，每個月的食宿費是800塊人民幣，您可以過兩天再送過來。」

尚廣臉一黑，他於西海身龍眼之淵，身居高位多年，何曾虧欠過他們錢財？更何況還只是區區八百塊！

「那不行！」說著就在自己的口袋裡面又摸了一遍，確定出來的匆忙，真的沒有帶任何的錢財之物。他稍稍想了一下，目光堅定，擼起了自己的袖子。

在陸維羽極為差異的目光中，尚廣滿是肌肉的手臂上陡然密密麻麻現出暗土色的鱗片。尚廣另一隻手成爪狀在手臂鱗片上方滑過，翻轉打開的時候，掌心平整的放著一片鱗片。

傳聞，蜃龍的鱗片為三界瑰寶，不僅可解奇毒，醫百病，而且運用得當的話可以打通筋骨靈脈，但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蜃龍主動拔出鱗片，且自願注入部分蜃龍靈力為前提，若是有人惡意捕捉盜取則會適得其反。

「陸校長要是不介意，就拿這個做食宿費吧！」尚廣粗聲粗氣。

陸維羽此刻並不知道蜃龍鱗片的珍貴之處，但畢竟是神仙身上的東西，想來也差不了的。接過鱗片，鱗片上面閃過一絲光亮，又很快隱去。

「那麼，就請您放心地將小八交給我們吧。」陸維羽鄭重道。

尚廣點點頭，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彎腰把一臉興奮的小兒子抱起來，神情嚴肅目光卻滿是關懷，「小八，在這裡要認真學習，一個月以後父親再來接你。」

「嗯嗯，小八會聽話的！」尚小八乖巧點頭，吧唧一聲親在尚廣的臉上。

·

終於送走了尚廣。

陸維羽帶著尚小八回卧室，段冥澤則是回到了隔壁的教室。

黑夜中，寂靜地能夠聽到窗外的蟬鳴。

尚小八興奮地是睡不著，在床的另一邊拱來拱去，一會就要問一句楊玄暮什麼時候來上課。

陸維羽最後不得不給他講起了童話故事，才算把人哄睡了。

小秘書：恭喜陸校長，天庭培訓學校人間分校先在校學生數額提升到3人。凡籍1人，神籍2人。

另，在校教師1人，能力等級未知。

首日授課基礎要求達標。

現發放總校區獎勵。

嗯？還有獎勵？

陸維羽原本已經昏昏欲睡，這下來了興緻。

「什麼獎勵？」最好是直接發獎金！

小秘書像是讀出了他的心中所想，略帶嫌棄：「可是金錢買不來的好東西哦！」

「哦？」陸維羽期待。

隨即虛空落下了什麼東西，正好砸在陸維羽的腿上，方方正正，古書大小。

「這是什麼書？」陸維羽借著小夜燈，看不大清。

小秘書：「這可不是普通的書，他的名字叫做聽程錄。是專門針對人間學子的，只要是報名我校登記在冊的學子，您都可以在這本書上面找到他過往的經歷，他最為感興趣的話題，科目，愛好等等…可以對症下藥，方便教學！」

陸維羽聽完小秘書的介紹，便覺這書果然甚是神奇，於是點開了手機上的電筒，翻開，果然在第一頁就看到了孫曉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