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慈不掌兵

第三百六十七章 慈不掌兵

大定賦稅高,主要是內府開支、軍費和官員工資,尤其是軍費,光中央禁軍就有百萬,還不算上各地的廂軍,資金都是由政府供給。為了拿錢養兵,定政府的稅收項目之多,真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高額的賦稅會讓下層人民過得很辛苦,一旦碰上收益不佳的年份,百姓就過去下去了,於是民亂爆發,但是這種民亂是很有地域性的,往往僅限於收益不佳的地區。

朝廷在處理起義軍的政策上也是恩威並施,對於義軍首領嚴懲不貸,其他人員會給予安撫,為了緩解社會矛盾,定廷對於災民會採取各種安撫措施,比如收編入軍,還有就是各種福利院以及政府補助,政府還會協調富人搞慈善資助難民。所以這麼一來,大定的起義雖然多,但是分佈很散,規模根本動搖不了國家根本,又很快會被政府軍剿滅,所以才能在這麼緊張的環境下仍然屹立不倒,還能安享盛世繁華。

其次,大定經濟發展比較好,民間比較富裕。真正造反的人(趁火打劫的土匪不算)往往是最底層,最受壓迫的人,但是這種人對統治結構最沒有危險。真正有望成功的起義(也是對統治結構構成危險的階層)往往需要社會中和中下層的參與。只靠最低層的是沒有用的。

馮過便這麼和辛棄疾、宗澤這些主戰派說過,任何一個社會的發展總是需要有一個最底層的受壓迫的階層,如果不是一個族群里產生,就會向其他族群發展。很可惜,大定朝廷總體政策是固本,但不健體。如果大定以族群的生存考慮而向外發展,將國內矛盾和最底層階級外移的話,就一定會富強起來。可惜的是,大定的軍力無法支持國戰,導致國內矛盾越來越嚴重。而後是各種招安平撫,陷入惡性循環中難以收拾。

事實上,大定百五十餘年,從未暴發大規模的民變。初期最大的王小波民變,並未蔓延出川地;前些年的最大規模的方臘民變,也才佔領六個州;最大規模的鐘相、楊幺民變,也只是限於洞庭湖一帶;至於其他的民變,均可以說是小打小鬧、旋起旋滅,至於所謂「替天行道」的「梁山聚義」,更只是一小股民變而已。

歸根結底是因為大定建國時間短,矛盾還沒積累到爆發大起義。

比如東漢建立和黃巾大起義中間間隔了一百六十年,這還是因為東漢是在西漢的基礎建立的,並沒有經過大破大立,傳統利益集團依然根深蒂固。

黃巢起義更是在大昌建國二百六十年才發生。

大定之前是經歷了幾百年的五代的亂世,人民十分渴望統一和安定,相對來說立國時間比較短,社會矛盾還沒積累到總爆發的地步。

其次,就是大定實行的重文輕武的國策,確實起到了安定內部的作用。大定優待士大夫,地主士紳階級的力量強大,忠誠度高,不會輕易參與到所謂的農民起義中去。沒有知識分子的加入,農民起義者天然的局限性導致他們沒法擴大成全國性質的起義,逐漸變成了流寇。

農民起義是有明確的綱領和政治目標,以建立政權的形式,反抗當權者,有自己的根據地,有基本政權管理,有健康穩定的稅收。以軍事鬥爭勝利的方式,鞏固和擴大根據地,在人民群眾當中建立起威望,然後開科取士,吸引知識分子的大量進入,成為穩固政權的基礎管理者。

而流寇則是因為吃不上飯而聚集起來的隊伍,他們不一定有改變社會現狀的理想,僅僅是為了獲得糊口的糧食,或者躲避地主的地租和利息,或者是發生了大的災害,被迫起來抗爭。

這些人一旦獲得了糧食,甚至於獲得了錢財,得到了女人,很快就會喪失鬥爭意志,開始尋求起享樂起來。哪怕在敵軍圍困中,也要自我麻痹,幻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

所以綜合起來看,大定的所謂農民起義其實大部分是流寇,這些農民起義者並沒有改變現狀的想法,也沒有建立根據地和政權的舉措。

再加上難以吸引知識分子的加入進行轉型,導致大定的起義基本上難以做大,甚至因為本朝特有的募兵制度,轉而接受招安。

這也從側面說明,大定實行的重文輕武優待讀書人的國策,確實取到很好的效果,也確實終止了五代兵變頻繁的亂象,這種國策雖然在面對入侵者的時候,嚴重削弱了國家軍隊的戰鬥力,但是在安定內政方面,這個國策確實收到了奇效。

從文臣的角度來講,他們是不希望打仗的。一是文臣們不希望武將通過戰爭得到提拔;二是如果文臣們去領兵,確實不是他們能做到的,沒那個金剛鑽。

再加上動用軍隊確實太耗費錢糧,而封建王朝時期的軍隊紀律非常差勁,甚至禍害民眾比匪徒更厲害。會對當地的經濟社會造成嚴重影響,甚至會讓起義死灰復燃、反覆發作。

而如果選擇使用招安的制度,那麼其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的。

通過招安,一些沒有成氣候的起義就會在短時間內得到平息,通過招安,反而會搖身一變成為官軍,向自己的「同行」反戈一擊。而朝廷付出的不過是幾個官職幾份俸祿,與大軍開拔相比,性價比是相當高。

而對於這些流寇來說,招安是一條人生上升通道。

正所謂:「要高官,受招安;欲得富,鬚鬍做。」

通過招安,由賊成為了「官」,獲得高官顯爵,對於沒有什麼追求的流寇來說,確實是一條不錯的人生捷徑。

但顯然劉鈐轄不打算這麼做,這,其實也是朝廷默許了的。

一遇民亂便招安,造反成了改變人生的康庄大道,於朝廷卻是加重了負擔,長此以往,委實承認擔不起。認清了此節,便試試換種手段——以殺止亂,讓造反者曉得走上這條路是要掉腦袋的,自然不敢輕易走上這條路。

至於說這其中有無「殺良冒功」,大頭兵的兵餉並不高,一個個都指望著立戰功呢,不奢望升官發財,賞錢總是有的。

於此,劉光世和宗澤頗有默契,有意忽略了此節。都說慈不掌兵,率兵之道並非簡單的解衣推食,還得給予實實在在的利益,方能樹威立信。

流寇就是流寇,雖說有可能是被裹挾,但也沒少說燒殺搶掠的惡事。做了錯事就得接受應有的懲罰,怨不得人,也怪不得命蹇時乖。路是自己選的,就得有墜入深淵的心理準備。

二人,都是狠人。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在戰場上,葡萄美酒夜光杯都是幻影,殘酷壯烈才是真正的現實。古往今來,哪一場戰爭的代價不是血雨山河,不是白骨累累?更有甚者,是數以萬計的士兵,乃至無辜百姓被坑殺。

白起率領秦軍與趙軍在上黨決戰,秦軍大勝,收四十五萬戰俘,盡數坑殺——「乃挾詐而盡阬殺之」。而這一戰,也讓白起成為了令敵軍聞名喪膽的人物,此後戰役無不所向披靡,更是為秦一統天下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晉國在邲之戰中兵敗楚莊王,在楚臣的建議下,楚莊王阬殺了晉國士兵,築成了京觀,以威懾他國。

官渡之戰,曹操和袁紹決戰,曹操險勝,盡數坑殺了一支袁軍戰俘。

在十六朝的動蕩時期,「阬殺」案例尤其繁多:西晉永嘉四年,石勒擊敗晉軍,在武德「坑降卒萬餘」。晉建興五年,前趙國劉聰為鎮壓平陽貴族,坑殺了一萬五千多人。

王莽篡權之後,曾下詔處理異黨,包括趙明、劉信、翟義、霍鴻等,悉數對其九族進行「阬殺」。更有甚者,他還下令用厚土掩蓋屍體,修築底面積為六丈,高為六尺的「京觀」。之後,在土堆上插上六尺的旗杆,標註「反虜逆賊鯨鯢」字樣,作為對同黨及後來者的威嚇。

拓跋珪率兵攻燕時,近五萬燕軍兵敗被俘。魏王拓跋珪挑選了有才的燕臣后,想對被俘的四五萬燕軍派發衣糧遺還。中部大人王建勸道:「燕國強大,現傾國而來攻打我們,我們僥倖大勝,不如都把這些人活埋掉,燕國就空虛易取了。」拓跋珪聽此言有理,就把近五萬燕兵全部活埋。

大昌貞觀二年,薛仁貴破突厥頡利可汗,建武遣使奉賀,並上封域圖。五年,帝詔廣州司馬長孫師臨瘞隋士戰胔,毀高麗所立京觀。

古語云「殺降不祥」,歷史上的這些殺降者的下場都不是很好,白起最後被秦王迫逼自刎,項羽自殺於垓下,道武帝拓跋珪被兒子殺死,唯獨薛仁貴於七十之年善終。

但,對敵方的仁慈便是對己方的傷害,殺俘固然會導致名聲不佳,在戰場上越能起到威懾作用。為了勝利,為了己方將士少付出生命的代價,做個惡人……又何嘗不可?

半月收復被賊寇侵據的城池,又是大功一件,但賊首張迪逃竄失蹤,實在是猶若魚鯁在喉。

張迪究竟去哪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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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定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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