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鏡明暗 Ⅳ

（一）

「快點，我帶你們去防空洞！」

聽到丘吉爾小姐的呼喊，奧利維亞反應更快一步，使用空間魔法直接將我們兩個送到了丘吉爾小姐身邊。

「ka……約克，有多少？」

「50架B-26，沒有護航編隊。」

愛麗克斯的表情沉了下來，強打了精神，讓丘吉爾小姐與凱瑟琳小姐保持冷靜不必慌張，自己則往反方向跑去，她要去在第一輪轟炸來臨之前搶救收音機。

在下到防空洞里，問房東莫比烏斯大宅的私家防空洞有什麼儲備的時候，愛麗克斯的決策顯得無比明智。

「……嗶嗶……嘩啦……警告！警告！他國轟炸機已進入莫里斯城空域內！他國轟炸機已進入莫里斯城空域內！請所有市民進行避難！請所有市民……嗶嗶……」

「換頻道。」

「……滋滋……嗶嗶……警告！警……」

「轟！」

沉悶的巨響於頭頂炸開，伴隨著房東一臉的痛苦，還有掉落的灰塵。

第一輪轟炸來了。

奧利維亞整個人縮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緊咬牙關，她明白一絲哭聲都會讓我們內心的絕望擴散到整個房間。

好在茉蔭主動去把這個公主殿下的頭埋在了她懷裡，她在這種時候莫名的相較冷靜。

「卡特琳娜……她那麼厲害，總能活下去的。」

「放心，我們都能活下去。地下儲備是經常更新的，不用擔心食物和水變質，電也夠用。」

我說出這些讓她們寬慰一些的話之後，就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B-26是帝國產的戰略轟炸機型號，50架轟炸機的飛行中隊來犯莫里斯首都莫里斯城，無需多言這代表什麼。問題只在於，莫里斯這邊怎麼處理了。

「我去一趟洗手間。」丘吉爾小姐走向遠端的門。

當她用力甩上門的時候，我依舊能聽見她沒法刻意掩蓋住的咆哮。

（二）

「你這老太婆，瘋了！老年痴獃就給我養老去！」

在皇宮下的防空洞里的某會議室，第一集團軍元帥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女皇的鼻子破口大罵。

女皇卻神色平靜，斜了他一眼：「坐下。」

「老不死的，我告訴你，我不怕死！我率領的集團軍也不會怕死！為什麼不宣戰？帝國都炸到你頭上來了，為什麼不宣戰！」

「帝國？誰告訴你，這是帝國的空軍？」

「B-26戰略轟炸機，這不是帝國的空軍，這是誰家的……」

講到一半，這位激動的大元帥也閉嘴了，轉而開始思考自己的出言不遜將會帶來什麼樣的代價。

「對，你想的也許沒錯，帝國剛剛索取胡克灣無果，採取報復行為某種程度上也是理所當然，炸到老家頭上，尤其是無差別轟炸這種行為當然要對他們宣戰。問題來了，誰炸的我們，我們向誰宣戰？」

幾個老煙槍低頭吸著煙，無言以對。

「都給我冷靜一點！別搞得你們急我卻要歌舞昇平的樣子，我也急得很。給我們的空軍一點時間，他們會找到這次暴行的兇手的。」

……

直到會議結束，女皇都沒有宣布對出言不遜的集團軍元帥降下什麼樣的懲罰。

（三）

瑪莎在人擠人的防空洞里找了個角落抱著膝蓋坐下。

瑪莎到達公主府邸后，從一個內人嘴裡套話出來公主今晚少說半夜才能回家。把留在府邸里的人挨個兒檢查遍確定不會有刺殺者出現后，就決定去與接應人員接觸等待下一步命令。

不曾想，還在路上走著，防空警報就拉起來了。該說是女皇明智嗎，因為幾個月前就開始戰前動員，加上莫里斯本來就是個靠著山的城市，防空工作做的真的很好。

在空軍發出信號之前，防空洞里的人都不準出去。憋不住想找個地方抽煙的瑪莎，站起身，環顧四周。剛走入一個拐角，就被人用手槍頂住下顎，另一隻手指立在她唇前。

瑪莎還以為是被刺客發現了，定睛一看，察覺眼前是誰之後鬆了一口氣。

「快點，進來。」

「沒想到防空洞里還有這種暗道。」

「專門給我們快速移動的，甚至和富人區的私家防空洞都是通的。」

「看你這裝扮，還在偽裝中嗎？現在找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地圖給你，通過暗道去皇宮的地下室。每三十分鐘一次，長短短長長短長短短短短長，明白？」

「明白！」

「拜託了，這是關乎一些政治層面生死存亡的事。」

（四）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

丘吉爾小姐回來之後就在不停禱告，念出來的一些虔誠之詞，聽來讓人緊張且心跳加速。

愛麗克斯與凱瑟琳小姐則不停調弄收音機頻道，她們在找需要的消息。

而空襲結束，戰鬥機部隊已驅逐轟炸機中隊的消息得知后，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走出防空洞，面前的殘垣斷壁觸動了我腦海中的什麼。交通幹道被破壞，房屋炸得只剩橫七豎八的牆面與承重柱，還有爆炸引發的火災。

莫里斯城最高的那座鐘樓，就是前幾日咲夜林檎在上面狙擊女皇的地方，早就和她一樣無影無蹤。

鐘樓倒了，可以重建，人死了就真的回不來了。

莫里斯城今夜無燈光，只有火光，與冬季凄慘的月。

「看來今晚我們得住在防空洞裡面了。」

丘吉爾小姐嘆一口氣，正欲回頭走進防空洞時，某個不合時宜的傢伙出現了。

「嘿，威廉明娜！威廉明娜！耳朵沒有被炸壞嗎？聽得見我說話嗎？」

「卡特琳娜？」

丘吉爾小姐回頭看去，一個熟悉的聲影套著沾滿灰塵的白大褂，正站在莫比烏斯大宅的廢墟之上，朝她揮手。

「今晚我來借宿一晚，沒問題吧？」

她從高處跳下安穩著陸，慢慢走進我們。丘吉爾小姐愣神許久，走上前一把把她抱在懷裡。

「我就知道，你這傢伙總能活下來的。」

「我要是沒法從這樣的轟炸里活下來，那麼，對我來說以往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傻子，你本來就不該存在。」

「但是，『神』確實創造了我。」

二人相視一笑，丘吉爾小姐搖了搖頭，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入防空洞。

「創造你的從來不是那些不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所謂神明。創造你的是我們這些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人，或者，是你創造了你自己，也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