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認爹爹
司禮監。
劉福直接帶人將給先帝守陵的老奴押了過來。
司忱夜一眼認出他是當年將江玉顏強抓進宮的太監。
老太監看著司忱夜風雨欲來的臉色,噗通跪在地上:「千歲爺……老奴說,什麼都說。」
原來五年前,江玉顏被先帝看中強行納入宮中侍寢,但江玉顏寧死不從,惹得先帝龍顏大怒,加上朝堂史官不斷地給先帝施加壓力,認為他搶納臣子的女兒有失聖明。
於是先帝對外宣稱江玉顏已死,實則藏進了深宮,想要逼她屈服。
但很快,先帝就又得了美人,將江玉顏拋擲腦後。
後來先帝駕崩,司忱夜也得勢。
唯一知道江玉顏還活著的老奴,怕被司忱夜報復,自請去給先帝守陵。
「其他的,老奴真不知道了。」老太監在地上拚命地磕頭。
而去找江玉顏的小夏子也剛好趕復命,雙膝咚地跪地。
「千歲爺,我們去他說的宮裡找了……宮裡的人說,一年前天花原先那批人都死光了……只剩下小奶奶……」
他說到一半,差點哭出聲。
司忱夜喀嚓捏碎了手裡的杯盞,碎裂的瓷片划傷了掌心,鮮血直流,也無所感。
「帶下去。」過了良久,他語氣森涼地吐出這麼一句。
劉福的眼裡瞬間升起了殺意。
「是。」
「不要啊!千歲爺!老奴知錯了……」老太監看著四周圍過來的太監,嚇得頓時大小便失禁,不停地磕頭求饒。
只片刻,他的聲音便泯滅進了風雪聲。
司禮監四下靜悄悄的。
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劉福看著通宵未眠眼底布滿了猩紅血絲的司忱夜,心裡五味雜陳。
都罵他們閹人臟、命賤,可他們閹人也是人!
千歲爺給了他們如今的風光,他們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
但司忱夜的眼睛從他們見他的第一眼開始,一直黑沉沉的像打翻的墨,逼仄壓抑,猶如死了一般。
直到今天小奶奶的出現,才重新活過來,有了光亮……
他們全都祈禱著,小奶奶能醒過來。
「娘親……」
棉棉感覺渾身暖洋洋的,還聞到久違的松木香,和娘親的懷抱一模一樣。
想到娘親,她的睫毛顫了顫,終於睜開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陰鬱發白的臉,棉棉嚇得立即蜷縮起來,卻發現自己被這個人抱在懷裡,棉棉更加害怕了。
她聽宮人說過,宮裡見到紫金色衣服的人要小心,他專門審訊犯人。
棉棉趕緊道:「棉棉沒有推太子殿下……是太子……太子殿下不想去上書房,自己摔下去的。」
「棉棉也沒有偷吃過供果,是掌事嬤嬤拿的。」
「皇後娘娘的裙子不是棉棉弄壞的……棉棉沒碰過那條裙子。」
「棉棉很聽話……棉棉沒騙人……」
她斷斷續續說著。
每說一句,司忱夜的臉就陰沉幾分。
「棉棉……沒有犯錯,不要抓棉棉……」棉棉小心翼翼地望著司忱夜。
司忱夜見過無數雙恐懼他的眼睛,只有眼前的這雙烏黑的眼睛,令他呼吸都艱難了幾分。
他朝小傢伙伸手。
棉棉下意識的捂住了腦袋:「別打……別打綿綿……」
動作熟練的像是做過無數遍。
司忱夜的心像被刀割開一樣,血淋淋的疼。
他放下手,輕輕揉了揉棉棉的腦袋,開口時猶豫了下,刻意地放緩了語調。
「棉棉。」
「我是爹爹。」
「爹……爹?」棉棉呆住。
娘親在世時,棉棉懵懂地問過一回,娘親哭了整夜,她就再也沒有問過了。
但是她也知道,每個人都有爹爹。
就像太子殿下的爹爹是皇帝,所以好多人都不敢欺負太子殿下。
棉棉怯怯地問:「爹爹會給棉棉飯吃嗎?」
這話問出來,司忱夜怔了下。
她居然怕自己不給她飯吃?
再結合棉棉身上的傷,他不敢想象懷裡小小的人兒受了多少的折磨。
輕的像張紙,光是抱著都讓他怕太用力,將她揉碎了。
司忱夜強行平息下想殺人的衝動,啞聲道:「棉棉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要什麼爹爹都給。」
棉棉吞了吞口水:「棉棉想吃饅頭,還有熱乎乎的粥。」
沒等司忱夜回答,她又連忙改口:「只吃饅頭也可以。」
說完,綿綿眨著烏黑的眼睛,緊張地望著司忱夜。
怕爹爹會因為她吃的太多,嫌棄她。
司忱夜看得分明,五臟六腑都疼。
「劉福。」他直接喊劉福。
劉福眼力見十足地道:「千歲,早就吩咐下去了。粥已經熬好了,熱乎著呢。」
小夏子端著冒熱氣的粥進來。
司忱夜接過,打開燉盅,裡面是熬的奶白的米粥,香氣撲鼻。
因為棉棉剛剛醒過來,身子正弱,只能吃些好克化的食物。
劉福特地讓御膳房加了點滋補的好東西,熬了幾個時辰,全都熬化在米粥里,光是聞著都鮮掉眉毛。
棉棉眼饞地看著司忱夜手裡的粥。
這回才流露出了些許小孩子的神采。
司忱夜看在眼裡,不禁彎了下唇角,直接看傻了旁邊的劉福和小夏子。
他旁若無人地用勺子舀了口粥,吹了吹,遞到棉棉嘴邊。
棉棉迫不及待地吃進嘴裡,香甜的粥在嘴裡讓她都捨不得咽下去。
她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司忱夜一口一口的喂著。
棉棉小口小口的吃著,吃到一半,她突然抿著小嘴,不動了。
司忱夜以為她吃飽了,剛要收起來,豆大的眼淚吧嗒砸在了他的手上。
「怎麼了?燙著了?」司忱夜瞬間慌了。
差點以為有人在粥里下毒,準備殺人了。
「棉棉……」棉棉擦了擦眼淚,小聲地道:「棉棉想娘親了。」
只有娘親會一勺勺的喂她。
會關心她有沒有被粥燙到。
「除了娘親,沒有人疼棉棉……」
她的眼淚吧嗒吧嗒成串地往下掉。
司忱夜的心不知道疼了多少回。
「爹爹疼棉棉。」他看著棉棉的眼淚心疼不已。
棉棉眨巴著眼,看著笨拙地給自己擦眼淚的爹爹,早忘了宮人說的那些話。
她吸了吸鼻子,大著膽子道:「爹爹,我還要喝粥。」
司忱夜趕緊端起碗。
堂堂東廠都督,殺人不眨眼的在世活閻王,悉心喂著自家的寶貝閨女。
棉棉大口的吃完剩下的粥,胃裡暖融融的,又困了起來。
「爹爹……棉棉不是做夢嗎?」
她睜著眼睛不敢睡,害怕這就是一場夢。
等她醒來她又回到鳳寧宮,給太子殿下當馬騎,也沒有好喝的粥了。
司忱夜摸了摸她的頭:「當然不是夢。」
棉棉不放心地繼續問道:「棉棉醒來還能看到爹爹嗎?」
「能,爹爹哪兒都不去,陪著棉棉。」
得到司忱夜的再三保證,棉棉才撐不住閉上眼睛,睡著的時候眉頭都是皺著的。
司忱夜嘴角的笑容消失,重新換上了陰鬱冷冽的表情。
劉福道:「千歲爺,現在各宮好像都聽到了風聲,對外要公開小奶奶的身份嗎?」
司忱夜冷道:「我司忱夜的女兒還用不著藏頭露尾!」
擇日擺席!宴請賓客!
不到半日,當朝九千歲司忱夜要為親生女兒設宴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