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棋不語(2)
怎麼會是「小珠」呢?
秋露明明記得前幾周晚上趁他洗澡時,已經親手把備註改成「老婆大人」,以防他覺悟不夠總想修改,每晚她都認真檢查,淺淺說教,必須確認這四個字還在後,才能讓他親親抱抱。
她嘀咕:「幸好是『小珠』,多個『秋』字,說不定就露餡了。」
「又在嘰嘰咕咕什麼?」謝觀棋問。
裝了大半天陌生人,可把她悶壞。秋露迅速環顧四周,確保無人後,虎撲面前英俊的「白襯衣」扭蹭兩下,期待地壓低聲音:「謝總監,今晚的工作結束了吧?什麼時候才能變回我的老公?」
謝觀棋臉上是意料之中的笑,抬臂圈住她:「不是要跟我一起回家?想讓謝總監載你,還是老公載你?」
「今晚談的項目,你初步評估后覺得怎麼樣?成的幾率大不大?」
「這件事和我剛才的問題有關?」
「大有關係。」秋露悄聲道,「如果能成,你就是謝總監,不能成,我就找機會告訴他們你是我老公。」
他微微挑眉:「還沒改變主意?」
「當然啦。」她食指戳進他襯衣縫隙,輕勾慢撓,「能成的話,以後就是甲乙方關係,我們是靠真本事,不想變成關係戶。」
走廊的光線像被密網罩住的油燈,讓他的笑變得朦朧又神秘。身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即將抵達牆邊時,謝觀棋才鬆開摟著她腰的手,輕聲道:「回去吧,小編劇。」
……
小許的同事已經把爆胎車處理好,重新停放樓下停車場。伍通和小許順路,謝觀棋開車搭白焰和秋露。窗外時而飄進來的桂花香清甜如蜜,駕駛座上的男人沉穩俊朗得讓人心跳砰砰。
秋露在心裡倒數白焰即將下車的時間,白焰則渾身舒坦,大讚謝觀棋車技一絕,讓下午吐了三回的他重獲新生。
提到這茬,秋露稍顯心虛:「你不是都用了暈車貼嗎?」
「就你那忽停忽飄的技術,我用十片都不管用。」白焰低聲吐槽,清了清嗓子又說,「還是謝總監的車技好,流暢絲滑,如魚得水,我覺得自己從地獄來到了天堂。」
秋露:「這話聽著真奇怪,『車技』這個詞不能亂用。」
況且要想全面評價謝觀棋的車技,還得是她。時常接送,夜夜共枕,白焰只觀皮毛,觀不得全貌。
白焰:「是你心思不純,我就用,我就想誇謝總監。」
秋露別過臉看窗外,車廂內只保持短暫寂靜,白焰沒放棄繼續聊天的念頭:「謝總監,你的妻子跟你是同行嗎?」
經過整晚觀察,這位謝總監邏輯縝密,態度溫和,工作嚴謹,除了談論業務以外,唯一能讓他有興趣談論的話題,就是在不過度涉及隱私的基礎上,提及他的妻子。
白焰用他三腳貓的玄學占星技術,初斷謝總監日後一定大有作為。妻就是財,愛妻的男人財運旺,謝總監年紀輕輕就是公司高層,想來和他的妻子是互旺運勢。
前座的男人笑了聲:「怎麼突然問到這個?」
白焰撓撓頭:「其實吧,我來公司的時間比秋露長,這樣談合作的聚會也陪著伍哥去過不少,很少遇見過像意潮這樣的合作方,交流舒適,處處尊重,所以……」
「對你好奇。」秋露默契配合。
「是的。」白焰拋去一個「接得不錯」的眼神,狗腿道,「不是所有青梅竹馬都能結婚,況且還是英年早婚,你們一定有很多共同話題。」
肯為白焰砌台階,是因為他剛才那番真情流露。她來創匯近半年,這麼小的工作室,磕磕絆絆營生,不就像他們的群名:三個臭皮匠。
有時候一個月都接不到什麼活,但伍通從未拖欠過他們工資,在經濟緊張的這幾年裡,白焰說他的工資也沒降過。就因為這點,他承諾,只要老闆不裁員,他都會陪著創匯干到底。
「我的妻子……」突如其來的一句回應,秋露抬眸望去,一段橙色光影匆匆掠過他的臉。
謝觀棋笑:「她愛睡懶覺,喜歡發獃,也很貪吃,有時可能一天六餐,但不包括早餐。」
言罷,他有些無奈:「她就是不想起床吃早餐。」
「那真是太巧了!」白焰大笑后拉人下水,「我知道秋露也是這樣,還經常跟我們抱怨她老公又在周末揪她起床吃早餐。」
四下沉寂。
「是嗎?」謝觀棋語氣自然,「不過除了不愛吃早餐這件事,其餘的也由著她。」
「以後要是有什麼寵妻劇本,謝總監妥妥的模範素材啊。」白焰異常興奮,手肘頂了頂旁坐的秋露,「你說是不是?」
秋露根本來不及回應,只因白焰抻著脖子張望時,已經快她一步詫異問出:「謝總監,我記得你要去接你的妻子下班吧?走這條路就是去我家了,會不會讓她等太久?」
謝觀棋打轉方向盤:「她還沒下班。」
白焰「啊」的一聲里,透著感慨和欽佩:「不愧是精英夫妻,她在加班,你要開會。」
「你今晚要開會?」秋露突兀插話。
幾秒寂靜后,白焰木木轉頭,一副「和你有關嗎」的不解表情。
以為謝觀棋不會回復,白焰正想接話給她台階下,前方的人開口解釋:「和我們公司的高層。」
「幹嘛,又不是和你開,慌什麼?」白焰皺著眉心低聲警告,「別說些有的沒的打擾人家謝總監工作。」
不是和她開,卻佔用了他們夫妻溫存的時間。萬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幾見月當頭。生命何其短暫,他們白頭偕老你儂我儂的深夜時光又少一回。
萬惡的加班文化!
***
車停靠路邊,嘈雜的巷子盡頭就是白焰家。
「秋露,你到了后在群里發個信息啊。」白焰小聲說完,又洋洋洒洒感謝謝觀棋一通,麻溜下車。
過了個路口,秋露換坐副駕駛。如她所料,後半段路程,謝觀棋又接了一通工作電話。伴隨著他不疾不徐的說話聲,她看他側臉出神,或望著窗外發怔。
等紅綠燈時,謝觀棋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幾十秒的空隙里,秋露勾著他的手撒嬌。兩人視線無聲膠著,他的笑不再是一閃而過,全都給了她。
電梯里空無一人,那扇門關上后,謝觀棋單手攬過她的腰,將人撈到身前,俯身含住她的唇。
秋露身心皆是無法抗拒,手臂勾他脖子,像樹袋熊一樣掛著他:「今晚不開會了對不對?」
他仍舊闔眸吮她唇瓣:「要開。」
「開到幾點呀?」她扭了扭。
「視頻會議。」謝觀棋微睜眼,彷彿有月色在眸中流淌,「時間不確定,大概11點。」
電梯叮的一聲,門開。
他的手臂橫在她腰間和臀后,抱她在胸前往外走。秋露手腳緊錮他,身體嚴絲合縫和他挨著,又扒他衣領,嚶嚶嗯嗯地在他左頸留記號。
「還沒到家呢。」謝觀棋失笑,輕拍她屁股警告,「這裡還有監控,想被警衛大叔看?」
「警衛大叔早就習慣了。」秋露委屈兮兮,又給他的右頸種下對稱紅印,「我就是個色女。」
他哭笑不得,任由她上他下,壓在沙發上吻夠了,才哄她去洗澡收拾。從浴室里出來,客廳茶几上擺了盤米糕,還有一杯牛奶。秋露邊吃邊盯著虛掩的書房門,輕叩兩聲等待。
「洗好了?」謝觀棋在屋內回應她的敲門聲。
她腮幫動著,約莫五秒他出現,已經洗漱過換上成套居家服,鼻樑架一副無框眼鏡,疊袖的手臂隨意往門把一搭,低頭看著她。
秋露視線定住,好想和戴眼鏡的他……
他似避光一般眼帘微垂,讀懂她的小心思后突然笑了,食指輕搓她嘴角:「別看了,把牛奶也端過來喝。」
秋露轉身屁顛屁顛去拿牛奶,回頭時見他眼神無奈又縱容,她眨眼道:「我沒有打擾你工作哦,我敲了門,是你領我進來的。」
「跟我還來這套?」謝觀棋感到好笑,牽她進屋坐下后圈在兩腿之間,一坐一站,看她慢吞吞地抿牛奶。
壁上圓鐘的秒針從6指到11,他閉眼按揉太陽穴,很頭疼的樣子:「牛奶和雞蛋都不愛吃,這怎麼行?」
秋露:「我愛喝酸奶,喜歡吃滷蛋。」
謝觀棋:「那明天早餐就給你準備酸奶和吐司,周末做滷蛋和鴨翅。」
「都是我喜歡吃的。」她滿意之後,小聲補充後半句,「我說的是滷蛋和鴨翅。」
謝觀棋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秋露自知躲不過,緊閉雙眼將半杯牛奶一飲而盡。
「好了。」他被她一副勇士上戰場的悲壯神情弄得心疼,拉她坐到腿上,從嘴角親到嘴唇,「以後給你準備酸奶。」
她被吻得迷迷糊糊,幸福得冒泡:「但是這個牛奶味道淡淡的,挺好喝的。」
他低低嗯了聲:「不然怎麼讓你喝?就是上次你說好喝的那款。」
兩人身上的沐浴液氣息隨著上升的體溫愈發濃郁,交纏在方寸之間,如唇齒間吻出濕漉的香。他吻得愈深,她的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胸前腰腹胡亂點火,想往下時被逮住。
謝觀棋喉結滾動,壓抑著呼出一口氣:「禍害我可以,不能禍害我的工作。」
秋露嘟噥:「可是已經到禍害你的時間了。」他後背砸靠座椅,她傾身而上,唇瓣的溫度高於他臉頰熱度,她的吻像路過桂樹下時,花粒隨風拂落,滑過裸露肌膚的觸感,從脖頸到鎖骨,慢慢向下滾落……
謝觀棋雙臂抱她愈緊,灼熱的掌心在她背上游移,微喘著笑:「你每晚都纏我,不怕……」
她臉頰浮兩團紅雲,剛想反駁,他又追著吻過來,弄得她氣息不穩,迷亂間指甲在他手臂刮出兩道淺淺的痕。
「別逼我複述昨晚你上頭時在我耳邊說的那些話。」
「哪些?說來聽聽。」
秋露臉紅心跳毫不遮掩幫他回憶,謝觀棋笑意更深,吻到她化在他懷裡,那雙淡褐色眼眸和她對視,像琥珀玉石。
她享受自己在他眼底心上是「唯一」的感覺,聽他有理有據地說:「多賺點錢給你花,不好嗎?」
「你得問我喜歡什麼,而不是你覺得我喜歡什麼。」
「你喜歡我,還有錢。」
「錢不是萬能的,但又是萬萬不能少的,所以我選你。」秋露睡躺他臂彎胸前,手指勾他衣襟晃啊晃,「因為有錢也得不到你,但是有你還可以得到你的錢。」
「選得很好,下次不許再選了。」謝觀棋說。
他的臉又準備壓下來,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闔眸等來的卻是一道低笑,溫柔地掐斷她的慾念:「秋小珠,去睡覺。」
緊接著,他用側臉輕輕碰了下她的面頰。
秋露知道謝觀棋在哄她,意猶未盡地說:「那好吧。」
這是他們之間熟悉又親昵的小動作,是超越慾念的情感觸碰,也是屬於他們兩人相知相伴多年的秘密。
十幾歲的情竇初開到二十幾歲的花好月圓,一直只有彼此。
……
秋露摸到牆上的開關,亮如白晝的燈光充盈卧室,卻比光線昏黃的書房顯得清冷寂寞,大概受心境影響。
她撈起地毯上看到一半的書,《先知》里說婚姻:一塊兒出世,也要永遠合一。合一之中要有間隙,讓天風在中間舞盪。
夫妻之間要有適當獨處的空間,她懂的。比如現在窗戶透風戚戚冷冷,她已經獨自在卧室里待上五分鐘了。
她翻身而起,蹲在衣櫃前從最下層扯出一個黑色布袋,袋口的結和之前一樣,說明某人尚未發覺。纏著他是夫妻情趣,肯定不會真的禍害他工作,而且他們花前月下的時候,他比她還沉醉呢。
綢緞質地的布料摸出不規則紋路,她微微一扯,白色蕾絲三角邊露出,臉像被蒸氣熏到,漸漸發燙。
從十七歲開始,謝觀棋就愛同樣的貼臉方式對付她,溫柔悸動。不過,她偏愛來點新鮮熱辣的,讓夫妻生活,包括他,一起沸騰起來。